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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直没说话的卡冈诺维奇这时轻轻地问道：
〃斯大林同志；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考虑用……中国共产党人和他们的军队打击蒋介石？至少可以配合我们？〃
斯大林心事重重地放下烟斗；转头看着米高扬。米高扬低下了头。
〃这正是我们的心病所在。现在的中共不是一个真正的马列主义政党。他们从起家时就参杂了太多的农民成分和农民意识。前几年我们忙于卫国战争；没有关注这个党的彻底改造。我们培养的干部没能在他们的中央占据主流或者核心位置。对于我们多次诚恳的、绝对有吸引力的建议；毛泽东和他的政治局一直没有给予正面答复。〃
〃我觉得；他们好像另一种意义上的铁托……〃米高扬喃喃道。
〃某种意义上；比铁托更危险。〃
〃那么他们能够保持中立；作个旁观者么？〃
〃我们给了他们明确的提醒和警告；至少要做到这一点。〃米高扬分工负责同中国共产党的联系。
〃那么他们能够做到了？〃卡冈诺维奇再次问道。
〃不能这样想；〃斯大林摇头；〃要从最坏处作准备。中国现在民族主义情绪高涨。这个党有成为敌人的可能。必须严密监视。〃
〃难道他们不想借此机会打倒蒋介石；夺取全国政权么？〃
〃缺少民众支持的政权难以巩固。他们讲究人心向背。〃
〃他们还是很会作群众工作的；怎么连这点民众基础也没有了么？〃
〃不一样了。中国人现在普遍认为我们是外族入侵。〃
……
〃提供物质援助。我们还是可以挤出一点武器——现役的、甚至是先进的；不是以前那些过时的；支援和装备他们……〃卡冈诺维奇负责国防工业。
米高扬摇头。〃试过了；他们没有表示兴趣。〃
〃美国到底给了他们什么？〃
〃情报现在不准确。总之；多于我们；甚至远远多于。他毛泽东访问了美国；却没有访问苏联。〃
〃这样说来；这次作战岂不是变数很大？〃卡冈诺维奇不安地说。
〃我们这支伟大的军队；总还不至于使得天平失衡吧？〃米高扬很有信心。
斯大林这时灵活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烟斗：
〃方针就是——力求配合；争取中立；确保无害。前两点米高扬同志再作工作；第三点；〃斯大林抬起头；〃科涅夫同志？〃
科涅夫元帅走到地图前：
〃我来汇报一下军事上对于——对于华北民主联军的准备。现在基本就绪了；并且我们有时间。从双方地理态势上看；满洲是个适合向心突击作战的地形；目前对方只有70万军队在满洲……〃他讲了25分钟；然后回答了30多个问题。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准确掌握中共的动向；以便下决心？〃最后一个问题是莫洛托夫问的。
斯大林把目光转向贝利亚；〃拉甫连季。〃
〃这一点我来负责。〃贝利亚胸有成竹；简洁答道。
散会前贝利亚问道：
〃最后一项安排；斯大林同志；就是那位……毛岸英上尉；已经到达赤塔。下一步？〃
〃按照原计划；送他回沈阳。〃
〃可是斯大林同志；这本是一个砝码；一个很好的人质……〃
斯大林不耐烦地挥挥烟斗：〃我们不搞那一套。不能在道德上留下污点。〃
〃好的。相信他会用在苏联的见闻影响他的父亲。〃
〃对；应该相信年轻人的觉悟。道义上我们不能输分。〃
（277）
1946年5月3日。乌苏里江。虎林；虎头要塞。
这里是日本占领时期；关东军为抵御和进犯苏联；强征中国劳工；修建的一处钢筋水泥结构的、坚固的大型筑垒地域。
这样的要塞沿着乌苏里江和黑龙江3000公里的国境线重点分布；从东段的东宁、绥芬河、虎林、富锦；到中段的黑河、呼玛；一直到西段的海拉尔、满洲里；共有几十处；坚固程度不等。
抗战胜利后；华北民主联军陆续从日军、或击溃了日军的苏军手里；接管了这些要塞。
但因为这里并非主要备战方向；进驻的部队只是一些低级别的边防守备队；武器则是日本留下来的旧式火炮和普通枪械。
近来；随着边境气氛紧张；驻守在这里的兵力已经换防为三兵团要塞旅。
旅长胡奇才上校近来不断接到前沿哨兵的报告：江对岸；苏联小城达利涅列琴斯克附近的铁路线；日夜不停地奔驶着列车；十分反常。
要塞旅此时按照编制；接受北满军区和三兵团司令部的双重领导。胡奇才于是把情况分别报上去。
北满军区的答复是：〃友军正常调动；不必大惊小怪；切忌挑起事端〃。
三兵团的答复是：〃密切监视；随时上报；作好准备；不可轻举妄动〃。
胡奇才命令战防炮营；为新近获得的4门88毫米反坦克炮构筑阵地。
同一天。嘉峪关。国军前进机场。
从西安调防到这里的胡图丹少校正在对勤务兵发牢骚——战争年代；他的晋升何其缓慢；与他同期入伍的蓝信发干事已经升为中校主任。
〃老胡！俄把球你的；还在这谝闲传！〃蓝主任说到就到；风风火火闯进来。〃赶快准备撤离！个驴日的老毛子进攻了！〃
〃慌什么慌什么？什么情况？给个明白话儿！上峰还没下命令哩！〃
〃星星峡守备团已经被包围了！刚才侦察机发来电报；玉门关外100公里；安西一带；戈壁滩上尘头大起！分明是装甲部队！谢代蒸那个怂师；哪里挡得住？赶紧收拾东西！〃
〃安西……那也还400里地呢嘛！哪儿就到了？急成这样。〃胡参谋嘴上说着；也不由得站起来；纸片洒了一地。
〃四百是华里！人家是坦克！莫两天就压了你的鼻子！你咋？你想当俘虏啊？跟你家胡长官去？你们胡家咋尽出俘虏……〃
〃你给我住嘴！胡长官落难；看把你乐的。好歹你也在人家手底下吃过粮不是？我说老蓝……主任啊；咱不等等上峰的命令？〃胡少校弯腰收拾保险柜。
〃上峰甚哩上峰？俄把你个糊涂蛋；俄今天就是上峰！〃蓝信发一边取下墙上的图纸一边说；〃俄这是提前传达哩；你懂不？联队和航空站的命令随后就到！你懂不？你个不知好歹的；怨不得你升官慢……笨哩。〃
胡图丹一边捆扎文件；一边嘴里还是不服气：〃嚯嚯；'俄'就是上峰！官大一级压死人……把你神气的；那天弟妹来了；可别再在媳妇面前跪搓板啊？〃
〃口水咽肚里吧；馋死你！谁让你娶不上媳妇的……〃
说话间；远方已经传来隆隆的爆炸声。
同日。绥远前哨；百灵庙。
枪声惊醒了地下窝棚里沉睡的那顺排长。他愣了一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有两个兄弟也醒了；正在竖着耳朵聆听。
那顺他爹是蒙古族；娘是山西〃走西口〃过来的汉人。原在傅作义长官手下的35师当骑兵；前些日子马都被打死了；董其武师长命令他们改为边境守备队。
那顺钻出窝棚张望。
一看可不得了；一辆庞然大物的坦克正向哨所的了望台撞去；三层楼高的大圆木架子咔嚓一声就倒了；开枪示警的哨兵一骨碌滚落在履带下面；坦克毫不客气地碾过去了；居然连一点栽歪都没有……
好么；不吭不响地就摸上来啦！
那顺大喊一声：〃弟兄们抄家伙！〃随即跳进一个单身掩体；抓起长条箱里存放的巴祖卡火箭筒。
一串机枪子弹打得他四周冒起一片烟泡……
（278）
西安。临潼。1946年5月。
西北战事吃紧；蒋委员长携夫人重新莅临这个他本不愿意再次涉足之地。
十年前那一场意外的变故；扰乱了他多少计划！每每想起；他就觉得那些当事人的不可饶恕。
但是眼下不同。身边是自己的御林军——杜聿明、汤恩伯两大兵团；头上有国军庞大的作战机群；而身份——抵御侵略、矢志报国的民族领袖；这一切；保证了那一段〃西安事变〃的历史不会重演。
薛岳从兰州几次发来告急电报：苏军正以凶猛势头；突破河西走廊；节节进击。连日里；克酒泉、下张掖；兵锋直指武威。看来这一路是苏军进攻的主力。它的司令官竟然是崔可夫！就是五年前苏联派来担任自己顾问的苏联武官。他甚至会说一些汉语；并且了解中国、了解本人……真是世事难料啊。
另一路苏军；从蒙古南下；攻占了包头、河套平原；正在归绥城下激战。
傅作义千呼万唤；要求增援。除了调给他一批晋绥军旧部；委员长这里没有富余兵力去增援他。李宗仁部队刚刚归国；需要休整；龙云的滇军也是这个借口——而且情有可原；毕竟远航归来；起码的和家人团聚也要给点时间嘛。
至于驻日占领军；委员长可舍不得。74、38、22……这些久经战阵、辛苦装备的王牌师；是自从1937年淞沪会战损失掉那些德械师之后；重新呕心沥血攒起来的家底；今后还指望他们派上大用场呢。他们和关麟征装甲军一起；监视着北方——华北的共产党；防范那个方向上发生不测。
蒋委员长心情并不焦躁。绥远沦陷了又怎么样？兰州沦陷了又怎么样？对中国仍然只是疥癣之患、肌肤之痛。中国的重心不在那里。即或是日本当年；拿下了满洲；拿下了华北；拿下了南京；拿下了武汉；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得乖乖的吐出来！
委员长坚信；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等着他；他的政权；他的江山；必定会浴火重生。这个古老的民族是个苦命的民族；而且人口已经太多……
兰州方向的战事；委员长的内部战略指导原则是：逐次抵抗；有序撤退。
面对苏军咄咄逼人的势头；硬抗势必吃亏。这早已经有了对日作战的经验。国军向来不缺少防御和〃转进〃专家。同样是幅员辽阔的大国；中国也不缺少回旋的余地。把敌人的补给线尽量拉长；到他自己难以为继的时候；养精蓄锐的国军将士再动手。
之所以叫做〃内部原则〃；是因为这些指导还不能公布出去；只能昭示给少数将领。战略指导；别人的可以随便说；但是领袖不可以。——民心、民言可畏。老百姓以为；将士之责就是守土；大片国土沦丧就是失职。他们把战争看得简单了。战争是以最后的胜利来衡量的。没有实力；在不应该拼的时间和地点拼光了；拿什么去获取最后胜利？
所以蒋委员长打算到前线看一看。
这个时候；在兰州露面；国际国内；都会引起巨大反响——中国在抵抗！委员长在前线！这本身就是几个师、甚至几十个师的力量！那么美国怎么办？共产党怎么办？傅作义该怎样作？呵呵；题目就这么简单明确地端到他们面前……
此外；还可以给苏联一个错觉：国军会在兰州与他们决战。实际上我们要来个金蝉脱壳；把部队撤到天水关以东——陇海铁路的尽头；依托那里的地势天险；趁苏联人的坦克洪流无可奈何之际；在麦积山一带挡住敌人的攻势；然后；坐守待变。
当时陇海铁路西段只能通到天水。49年以后修建天水－兰州段。
共产党还在拖。拖吧；拖得越久；在全国面前输的分数越多。这次真够他们艰难的了。昨天他们在南京的代表董必武还在辩解：中共自治区域内并无战事；还在确保着一方国土的安全；至于西北和蒙古；本该是国民政府的守卫责任……结果激起国内舆论界一批呼声：打倒新分裂主义！打倒新军阀！中华一统；反对卖国……共产党在政治上完全处于守势了。
国际上；路透社、合众社、美联社……也是一片讥讽的声音。更不要说南洋华侨那些愤激的言论了。
雨农遗计；庐山庙算；今朝开始灵验。
如果他们敢于明目张胆勾结苏联；进犯内地；那么〃二十世纪吴三桂〃的帽子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青史秉笔之下；海内四方之地；毛泽东和共产党将遭到舆论唾弃；人心丧尽；无以立锥！而美国也必然会出兵！那我们就大打出手吧。甚至；还会有关于原子弹的《新租借法案》出台也未可知……
……
昨夜闺中；委员长把自己几条妙算向夫人娓娓道来。灵慧、睿智的夫人禁不住大赞高明。尤其赞赏〃危难之际；巡视兰州〃的英雄之举；认为堪与斯大林1941年11月红场阅兵相媲美。
美中不足的是；次日晨起；蒋委员长便发烧、咳嗽不止；保健医官用尽措施；两天过去；仍未见好。
眼见西北局势一日紧似一日；难免令人起急。
蒋夫人来到委员长病榻前：〃达令；这样可好？我代你出马；到兰州走一遭！——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番美龄代夫阅兵！相信不会让你失望！没准会更有效果；激励士气；鼓舞国际！至于你要告诉薛伯陵（薛岳）的那些锦囊之计；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
头上敷着冰毛巾的蒋介石思衬半晌；面露喜色：〃夫人代劳出征；实乃国家与个人万幸！中正不胜感念！请嘱咐薛伯陵计划周密；转进有序。另则；务必小心；速去速回；不可稍有差池。中正在此专候夫人；同返南京！〃
（279）
匈牙利。布达佩斯；甘斯兵工厂。
陈毅将军眼看着最后一个车皮装满、机车拉响汽笛、列车缓缓启动之后；吁了一口长气；跨上吉普车。
身上这套将校呢的将军服裹着稍稍开始发胖的肚腩；有点不舒服；也不习惯。天气又热；他顺手解开了领钩；然后又是胸前的纽扣。想想似乎不妥；又把纽扣扣上了。
就任〃华北联军远征军欧洲占领部队〃司令员之后；陈毅就始终忙着这份被他称为〃搜罗〃的工作。
匈牙利这件事；他是根据粟裕的一份电报；赶到此地；专门部署的。
粟裕依据古德里安的建议；和提供的线索；告知陈毅；匈牙利是获得瑞典著名的〃博福斯〃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