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股无名的烦躁,突然如潮般袭来。
Kevin站起身:“今晚你自己吃吧,好吗?有个朋友突然有点急事找我,我得去一趟!”
“朋友?什么朋友?”
“我同事。病了。我得去看看他。”
“噢?严重么?我开车送你去吧?” Ray坐直身子,睁大眼睛。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Kevin飞快地穿上大衣,抬头一笑,并不直视Ray,却径直走出大门。
马路上,雪色正浓。
《永恒如歌》 第三部分第八章 歧路(2)
清冷的空气,反让Kevin觉得舒服。
偌大的北京,绚丽的平安夜。Kevin却突然不知该到哪里去。
Kevin掏出手机,拨通Jacky的电话。
“又到北京啦?”
“是啊,你在哪耍呢?”
“唉!耍你个鬼啊,独自在家喽!” Jacky叹气。
“你老公呢?不在家?”
“唉!那个倒霉鬼人,他还在医院哩。”
“加班?”
“不是,给人当义务看护撒!唉!本来讲好一起吃圣诞大餐哩!”
“是吗,哪个朋友这样重要?”
“还能有哪一个啊?美国财主撒!”
“噢?美国财主病了?”
“不是,是他bf。发高烧,急性肠胃炎,刚好到Sam医院那儿去看病,遇到Sam撒。”
“江小波?” Kevin脱口而出。
“呦!你么样晓得他名字的?”
“你讲过的啥。” Kevin斩钉截铁。
“噢,我不记得了。你记性很不错啊,说一遍就能记住?”
“嘿嘿!” Kevin笑而不答:“美国财主呢?没去医院么?”
“没有。不晓得他在哪里。Sam说江小波发烧烧得有点儿糊涂,问他老公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往他家里打电话,也是没的人接。”
“烧得很吓人?我说的是,发烧和肠胃炎也要到医院住?Sam要在那里搞几久啊?”
“哪个晓得撒?反正Sam说很严重,要留院观察。”
“Sam在哪个医院上班?离得远不远?你要不要过去陪陪他?”
“哎,我才懒得过去,远得捏,在机场那边儿呢,大山子医院。诶,你在哪里撒?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我?我约了人了!哪个晓得你有老公的人,圣诞之夜居然会有时间撒?”
“那你给我打电话做啥子哩?”
“我到了北京,哪里敢不通知你喽?哦,好家伙,时间不早了,不说了,我得走了!”
Kevin匆匆挂上电话。
他连想都没想,抬手截住一辆出租车。
大山子医院。去干嘛呢?
干嘛不去呢?
管它呢!
出租车屁股后面吹出大股的白气,在浅浅的雪地上留下两道湿淋淋的印子。
2
Kevin在医院的走廊里见到Sam。
Sam似乎费了些力气才想起Kevin是谁来,脸上立刻浮现着微笑。他连声说:“噢!噢!噢!是帅空哥吧?又到北京啦?哪儿不舒服?怎么到医院来了?”
“是,刚到北京,有个同事身体不太舒服,陪他来看看!”
“噢!是吗?他怎么了?在哪个科?我帮你找个人吧?”
“不用不用,就是有点感冒,已经看完了,开了点药。没事儿了!” Kevin忙推托着,随即改变话题:“ 刚才还跟Jacky通电话了,他说你还在医院,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
“是啊,嘿嘿,那个怨妇,是不是又抱怨我不陪他过节阿!你说圣诞有什么好过的?又不是咱中国人的节日。”
“是啊,不过他没抱怨,他在表扬你呢,说你学雷锋。呵呵,不是在照顾朋友吗?”
“嘿嘿,哪儿啊,别寒碜我了。的确有个熟人来看病,病的还挺厉害的,你说搁谁不得留下来照顾照顾?”
“你就别谦虚了,Jacky表扬的没错!不过也别总让人等,毕竟是过节啊。你这位熟人病的很厉害么?要陪一夜?”
“那可说不准。他烧得挺高的,还有急性肠胃炎,有点儿脱水,血压就只有50/70,弄不好得观察一夜。”
“那你不是太辛苦了?要不你告诉我有什么要注意的,我留在这儿帮你照顾他,你先回家。”
“喔!我太感动啦,呵呵,不过就让我把雷锋做到底吧,再说这儿我熟,要做个检查什么的,都方便。”
“那好,我先走啦,你忙!”
几句寒暄之后,Kevin和Sam告别。
但Kevin并没准备走。他只躲在楼道拐角,默默注视着Sam的背景,直到他在某房间门前消失。
二十分钟后,Kevin站在那间观察室的门外。Sam此时正在另外一层,和几个医生护士聊天,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下来的。
Kevin踌躇了许久,轻轻把房门推开一条缝。
透过缝隙,Kevin看见洁白的隆起的被单。
Kevin将门再推开一些些。他看见一只清瘦而苍白的手,手背上插着细细的管子。
Kevin突然有些呼吸困难。
已经整整两年了。在两年前的某个夜里,他曾紧紧握住这只手。
Kevin索性秉住呼吸,再把门推开些。
一切终于呈现在眼前。
那个人是小波么?他正躺在床上,闭着眼。他的脸色似乎比墙壁还苍白些。
Kevin不敢再推门。他不敢再弄出一点点声音来。
小波似乎睡熟了。
《永恒如歌》 第三部分第八章 歧路(3)
这两年曾有多少回,Kevin在脑海中看到小波那张清秀的脸。
然而这一刻,绕过虚掩的房门,病床上那白色床单后露出的苍白的脸,那果然是小波么?
两年里的每一天,Kevin都觉得小波距离自己很近,只要他一闭眼,一伸手,便可触摸到他。
然而此刻,Kevin却突然觉得,那门缝后躺在病床上的,却是另一个小波,一个距离他很远很远的小波。
要不要立刻推开门,走进去,走到他身边?
咫尺天涯。
Kevin钻紧了拳,额头出着汗。
不是有许多话想跟他说么?
那还犹豫什么?
下定决心吧!
Kevin正待抬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祝你早日飞上蓝天!”
Kevin低头看看自己。毛衣,牛仔裤,一身休闲。这与两年前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我不能这样去见他!”
Kevin转身跑出医院,打了一辆车,赶回Ray的公寓。
Ray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Kevin旋风般一路冲进卧室,边说着:“今晚我得飞回成都去,紧急通知。下礼拜见吧!”
Kevin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换上白色的衬衫,打好黑色的领带,穿上笔挺而合体的西服上装,穿上西裤,换上黑袜子,蹬上黑皮鞋,拨弄一下闪亮的胸针,穿起大衣,拿起大檐帽,拉起拉杆箱。
Ray站在门口,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Kevin却根本听不见。他自顾自地匆匆走出大门,留Ray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中央。
可当Kevin赶到医院时,观察室里却空着。
护士告诉Kevin,病人没什么大事,所以已经回家了。
Kevin站在观察室门口,手里握着一束玫瑰。
大街上有几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子,正在寒风中追赶着走过的情侣,在圣诞之夜,向他们兜售一两只玫瑰。
而Kevin正站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身穿挺拔的呢子大衣,脚蹬闪亮的黑皮鞋,头戴航空公司的大檐帽。
他却感到有些寒冷,好像街上高举玫瑰尾随路人的孩子。
有几片雪花,正渐渐在他肩头融化。
3
是小波让Sam把他送回家的。
小波不愿意躺在医院里。尽管他头很疼,走路仿佛腾云驾雾,上两级台阶就会眼冒金星,可这会儿已经比在机场的时候好多了。
小波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机场的卫生间里坐了多久。
时间是一晃而过的。仅仅一瞬间,仿佛是一生许多瞬间中最短的一个。但当小波勉强站起身,硬挺着走出卫生间,再次见到明亮而繁忙的机场大厅时,他却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晚了。
航班已经飞走了。
他的手机也已经丢了。
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繁忙拥挤的机场大厅,仿佛空无一人。
小波在机场大厅的座椅上坐了很久,看上去像个耐心等待亲人到达的接机者,由黄昏一直等到漆黑的夜。玻璃门在不停地开起关闭着,门外的天空中悠悠地飘着雪花。
小波却没等到任何人。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谁也没等,谁也等不来。他只不过在养精蓄锐,好让自己有足够的力气,走出大门去,叫一辆出租车。
他要回家。
想到家的时候,小波突然心酸起来。
但出租司机并没把小波拉回家。他只在机场高速上跑了五分钟,就赶快从出口出来,就近找了家医院。因为小波脸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双手捂住嘴,有要呕吐的架势。
怎么进的医院,小波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走廊里踉踉跄跄地走,突然一把被谁扶住了。
小波过了几秒才看清那人的脸。是Sam。
从此之后的一切,便只浓缩成一瞬间。一个漫长的瞬间——感觉过了许久,记忆中却空空荡荡,如宇宙的黑洞。
又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的内容却记不得了。
空然一梦之后,小波独自躺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周围洁白一片。
小波突然有种幻觉,感觉自己正置身茫茫雪野。
正在这时,Sam走进屋来,他用微笑安慰小波。并用调皮的腔调说:“Rob这个家伙,怎么不管你?”
小波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他强迫自己以微笑作答。
“他是不是不在北京?我往你家打过电话,家里没人接。我也给Rob的手机打过,关机了。”Sam又问。
小波点点头。
小波只能点头。因为他不知Rob在哪儿。Rob亦不知他在哪儿。因为他把手机弄丢了。
即便没弄丢也一样。因为Sam不是说过,Rob的手机关机了?
Rob此刻是不是已经抵达泰国了?Lydia的生日不是快到了?
小波的心脏抽搐了两下。
但Rob怎能将他独自抛在机场里呢?上周Rob还曾经抱着他说:这世界上能忍受我的,只有你一个。真不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或许Rob并没上飞机。或许他正往家走。
或许如此。
《永恒如歌》 第三部分第八章 歧路(4)
应该如此!
Rob从不打北京的计程车。机场的班车只到东直门,从那里走回家,总要有两三个小时。
在这下着小雪的寒冷夜晚,也许Rob正往家一步一步走去。
家。
小波突然想到家,如电流流过全身。
他本来就要回家的。
他必须立刻回家。
小波恳求Sam让他回家。
Sam沉思片刻,说:“Rob不在,谁照顾你?
小波咬了咬嘴唇,嘴角随即微微一动,算是一笑,费尽力气。小波强打精神说:“今晚多亏你了。我没事儿。还是送我回家吧。”
半小时后,小波独自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看着遥远的屋顶。
Sam走后,这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小波一人。
但小波宁可Sam走。
仿佛这房子的另一个主人,此时正藏在某个角落里,当Sam走后,他就会魔术般地出现似的。
可Sam走了,这房间里便只剩下小波一人。
两年以来的大部分夜晚,这房间里都只有小波一人。
唯有今夜,房间却显得特别大,床也特别大,四周则特别的寂静,仿如冬季无垠的旷野。
小波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关了灯。
窗外细雪依旧,路灯上蒙着水雾,圣诞的霓虹在远方闪烁,
有一首歌,依稀飘荡在遥远的街道,又好像其实源自小波的灵魂深处:
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
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
我爱过的人没有一个留在身边
寂寞它陪我过夜
marry ma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