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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捏紧拳头。若Ray在伸手可及的地方,Kevin恨不得再给他一拳,用比上次大五倍的力气。可他忍住了没发作,只以冷笑作答,他说:“呵呵,去找你可以,不过再让我看见你,你可要小心自己的鼻子。”
“好!你有种!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也不是吃白饭的,你最好换一家公司,最好再改个名字,最好再不要在北京出现,也不要在香港或者广州出现,不然你会后悔!”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正坐在飞机上,航班号是xxxxx,两个小时以后就到广州,有本事你就来找我!”
Kevin挂断电话。
小波问:“有事儿?”
Kevin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
机舱里突然飘起一首婉转而温柔的歌。或许早就在飘着,此刻才被Kevin听到罢了。
世上最温柔的情歌,却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锋利。一丝丝切入心肌,疼是一点点渗透出来的,通过血管,流遍全身。
Kevin又抬起头,脸上已摆出夸张的笑容,他说:“没事,不用担心。一个混蛋。这种人我见得的多了,真咬人的狗不叫。”
小波也笑了。
小波看着Kevin。
小波说:“你真的长大了!”
Kevin向小波做一个鬼脸。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在逗一个三十岁的孩子。Kevin说:“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幼稚了?”
“没有。”小波却突然红了脸,忙摇头说,“只不过现在更成熟了。”
“这样是不是更成熟?”Kevin把帽子戴起来,帽檐儿压得很低,用手指捏住下巴,皱起眉头,用眼睛狠狠盯着小波。
“现在是装酷!”小波笑着。
Kevin却凝固在这一表情和姿态中。小波怎会知道,这表情和眼神,是完全不用装的。
飞机动了,把Kevin凝固的身体摇散。
仿佛冻结了三百年的冰山,在一瞬间瓦解。
Kevin忙把目光转向窗外。
起风了。北京冬日的天空格外的蓝。
《永恒如歌》 第四部分第十二章 永恒(1)
1
从机舱到卫星厅,从卫星厅到白云机场的大厅。
这条路Kevin走过多少回,今天却短得令人难以置信。感觉仅仅是一秒钟以前,他才把小波的书包从行李箱中取出来,交到小波手中。他想:我该说点什么呢?
这问题他只思考了一秒钟,机场的自动玻璃门却俨然就在不远处了。
门外天色渐暗,细雨如丝。正待走出玻璃门的人们,正纷纷竖起衣领,撑开雨伞。
只剩下十步,八步,五步。
眼看就要到门前了。
Kevin对自己说:不能走出这扇门去。
他知道一旦他走出去,就会一直跟小波到酒店,并像几天前那样,一直躲在酒店大堂的角落里,偷偷注视着一切。
大门就在眼前。
Kevin猛地停住脚步。他说:“波哥。。。”
一千句话,同时涌上心头。半句却都说不出。
“我。。。。。。去趟洗手间,你去么?”
小波点点头。
Kevin如释重负。仿佛临刑前的犯人,得到几分钟的缓期。
洗手间里并没有其他人。短暂而难得的清净。
仿佛整个世界被孙悟空用了定身法。机场大厅里的人们举手的举手,抬足的抬足,都被定在空气中一动不动,只有Kevin和小波在这魔咒之外。
魔咒之外仅存的两个人,却如行尸走肉,无声无息地完成着男人最熟悉的动作。
小便器很体贴地发出自动冲洗的声音,掩盖住一切难堪。然后是哗哗水声,从洗手池传出来。
定身法即将失效。缓期执行即将到期,Kevin却仍什么也没说!
一千句话仍堵在嗓子眼。
他想说:你BF会没事的!
他想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想说:你到了饭店就给我打个电话吧。
他想说: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他想说: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吧。
。。。。。。
他想说: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么?
可Kevin默然呆站在原地,手上拿着帽子和大衣,使他看上去很像一根衣帽架。
小波把手放在自动吹风机下,奶白色的毛线衣,使小波的身材显得更瘦,脸色也更苍白,眉间的忧郁又似漫过堤岸的潮水。
小波却向着Kevin一笑。
那笑容如法官的宣判,令Kevin手足无措。
“给你!穿上吧!” Kevin一把递上手里的大衣。这动作令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说:“外面下雨呢。太冷了。你穿得又太少。”
挤在嗓子里的一千句话里,唯独没有这一句。
但话一出口,Kevin却明白,这才是他要说的话。
从机舱到机场大厅,从北京到广州,其实,他该说的,只有这一句。
“可这是你的制服。。。。。。”
小波用惊讶和诧异的眼光看Kevin。
“可它也是一件呢子大衣,很暖和的,穿上吧。”
Kevin把大衣再往前递上一点。
“那你怎么办?”小波迟疑着。
“我还有好几套,就挂在机场休息室里。”Kevin向着机场深处随手一指,“这件送给你了。你不用还给我。”
Kevin夸张地一笑,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皮鞋,漆黑明亮。瞬间之后,他又抬起眼,目光不再尴尬,仿佛整个人如电脑般瞬间的重起。他用坦然而无所谓的声音配合道:“咳!公司发的破东西,不值多少钱。我这是借花献佛,没别的东西送你。”
小波点点头,接过大衣。
小波的眼睛很亮,亮得令Kevin不敢去细看。Kevin忙说:“穿上吧,外面冷。” 边说边接过小波手中的书包。
小波穿上大衣。Kevin帮他把衣领竖起来。衣领好高,一下子把小波的脸遮住了大半。
“好帅!”
Kevin却忙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
“走吧!”
Kevin闪身站在一侧。
“你呢?”小波却问。
“我突然。。。想上大的。”
Kevin用手指指马桶的隔间。他不知怎么竟然想起这个借口,难堪而猥琐。Kevin连忙用果断的语气说,“你走吧,不用等我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反正要回机组报道了!”
小波的眼睛睁得很大。
《永恒如歌》 第四部分第十二章 永恒(2)
Kevin不敢去识别和分析,小波的目光中包含了什么。
Kevin伸出手,说:“祝你走运!”
小波却展开双臂,一把把Kevin抱进怀里。
Kevin突然有点想哭。可他同时又想笑——这一幕难道不滑稽么?在白云机场的卫生间里,两个穿空勤制服的男人(一个穿着制服大衣,一个穿制服西装)抱在一起。
其实辛酸并非为了分别。
其实想笑也并非为了心酸。
分别是必然的。Kevin只是为自己找个理由。
小波离开洗手间之后,Kevin一直站在洗脸池边。他洗了两遍脸。有不少人出出进进,孙悟空的定身法失效之后,厕所便成了最热门的地方。
Kevin走出洗手间来。
天已经黑了。
仿佛在厕所里只待了一分钟,天就又白变黑了。又是一场魔法。
大厅里人来人往,大厅外车灯如流。
雨大了,夜更凉,夜色中的城市深不可测。
2
当出租车按小波讲的地址停车时,小波突然有点发蒙,因为车窗外正是那家他再熟悉不过的公寓酒店。所以他问:“师傅,就这里?”
司机用不屑的眼神回敬他的质疑,并用更加不屑的口气说:“在马路对面啦,这里不能调头,你从前面的地下通道走过去就好了!”
小波恍然大悟。
仅仅一街之隔。Rob从未远离。
Rob是个傻瓜。小波的世界里最大的傻瓜!
小波咬住嘴唇,抬起头。纷乱的雨丝,正穿过路灯的光晕。雨水顺着脸颊淌下,流进嘴角,却有点咸。
马路对面的酒店正灯火通明。
如果这马路中间没有拦着高高的护栏,小波会立刻冲过马路去。冬雨的街头,行人和车辆都很稀疏。谁又会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在街头驻足徘徊呢?
小波迈开步子,飞速走进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很暗,散发着发霉的气味。这让小波突然想起芝加哥的地下室。那里也很昏暗,巴掌大的阳光,从头顶的小窗户里射入。
小波紧盯着通道对面透进的街灯,加快脚步。 那灯光不算明亮,却非常坚定地亮着,好似永远不会熄灭。Rob就在地道的另一侧,在几分钟的路程之外。在一间豪华的酒店房间之中,在广州繁华都市的半空中,忍受着孤独。
那便是独处太空,遥望地球的孤独。
就好像小波的鞋跟踩过水泥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整条地道里唯一能听见的单调声音。 回音异常清晰,愈发显出它的孤独。
孤独如潮水般向小波袭来。
孤独来自地道对面酒店里那间漂浮于半空中的房间,来自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灯火依稀的城市夜色。
孤独亦来自曼哈顿的高级公寓,来自中国城的古董店,来自飞往泰国的机舱,来自灯红酒绿的曼谷街头,来自蒸汽弥漫的桑拿房,来自这条空旷而漆黑的地下通道。。。。。。
这一切,便是Rob的孤独。是小波以前从未感到过的。然而此刻,当小波走过这条通道时,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切。
小波知道,就在几天前,Rob一定也从这里经过。小波能感受到Rob当时的感觉,一丝一毫都能感觉到。
可为何直到此刻才突然意识到?
为何这么多年来,小波只把Rob当成一座山,给自己依靠;却从未曾想到,Rob也曾依靠着自己?
原来,永恒竟是彼此的。Rob是小波的永恒,小波亦是Rob的永恒。
小波加快脚步,几乎是在奔跑了。
在一分钟前,当小波走下出租车时,他还在害怕,怕Rob对他发火,或对他冷漠。
此刻小波却什么也不怕了。他要站在Rob面前,做不了一座山,至少要做一把椅子。一把结实的椅子,有一幅结实的靠背,让Rob依靠。
从此后的每一秒,Rob都再也甭想把他轰走。
可以跟Rob吵,可以跟Rob冷战,也可以把东西摔碎,但,决不能再把Rob丢在街头,也决不让Rob把自己丢在街头。
就像Rob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出小毛病,可以暂时的不好好工作,可以让Rob觉得有些痛,但绝不离开Rob。
永不失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Rob和小波,两个人一个世界。只有一个尽头。
那尽头将是很久很久以后。崂山道士不是说了,小波活到九十二,Rob活到九十九?
小波把手伸进书包,在最里面的夹层中,他摸到那块冰凉光滑的玉锁。
小波仰起脸,努力地微笑。他脸上仍有雨水在淌,流进嘴角,又咸又涩。但这是在地下通道里,雨水从何而来呢?
管它从何而来!眼看就要走到通道尽头了!小波眼前的光明正逐渐扩张。
然而就在此刻,光明中却突然落入几个人影。
小波还来不及看清那些人的脸,他们便蜂拥而至。
还有人从背后赶上来。
然后,是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一连串的闷响,夹杂着几声沉闷的呻吟,微乎其微,发出声音的声带似乎已缩成一团。
突然有人说:“点解唔似张相上面个人?”
另一个说;“奇了,系机场门后面明明睇得清清楚楚。”
又一个说:“唔使理佢(他)了,可以交差就得啦,快D走啊!唔好忘记佢个(他的)袋啊!”
紧接着又是一阵低沉的闷响,其中夹杂着低声的谩骂:
《永恒如歌》 第四部分第十二章 永恒(3)
“想死啊!”
“要钱唔要命!”
。。。。。。
不知多久之后。
小波坐在潮湿冰冷的墙角。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从这狭小的缝隙中,他能看到微弱的光,从很远的地方透进来。
并不太疼。只是麻木,一种浸泡在滚烫辣油中的麻木。似乎全身的所有器官都离自己远去,唯有意识却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