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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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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在江南的某个小镇上,从很久以前就流传着一个爱情传说。
镇上有一颗千年巨木。传说在七夕时分,在古木下邂逅的一对男女,将永远不会分离,传说是从何时开始的已不可考。
据说是当年镇上有一对男女在树下相遇。漆黑的夜,纷飞的雨,为树下小小的世界织就成浪漫的情网。
两人真心相爱,却因身分的差距,引起两家人的强烈反对。女的被软禁在家,男的被迫另娶他人。
在爱人成亲的前夕,女孩终于逃了出来,与男孩相约在树下见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对男女。
有人说他们私奔了,在遥远的南方过着遗世独立的甜蜜生活;更有人说他们殉情了,两人的尸体被怕引来丑闻的家人合葬在古木底下。
真正的结局如何没人知晓,但这传说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没有人质疑这传说的真假,毕竟,镇上的穷秀才和地主江员外的女儿,镇长的儿子和卖艺的姑娘,种田的阿明和养鸡的阿莲,还有许许多多的佳偶——随便问一个镇民都能举出好几个例子——他们都是在这棵树下相遇、相恋,进而结为夫妇。
古木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守护着在树下相遇的男女。
不管他们身分差距有多大,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阻碍,不管在别人眼中这对男女有多不搭轧。冥冥之中,似有一条红线牵引着他们。纵使历经千山万水、百般阻挠,最后总会相知相惜,共偕白首。
只要古木还在,传说就不会消失。经过数百年,一段又一段的浪漫爱情故事仍不断地在古木的见证下发生
楔子
七夕夜
“爷,这便是本镇最有名的姻缘树。”
古木前不如以往的七夕挤满慕名而来的少年男女,反而,只稀稀落落地站立了几名锦衣男子。
“传说只要是七夕夜,在树下相遇的男女,将可成就一段良缘。”
为首的男子闻言,只是微微勾动唇角,这则乡野传说并未引起他太多的兴趣。
“是了,今晚就是七夕,也许爷今晚就得以遇见您命中注定的女子。”那个不识相的中年男子还继续谄媚地进言。
“刑大人,”一名随扈装扮的男于微讽地开口:“您忘了呀?您已下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这古木半里之内。这样一来,我们家主子还有可能碰见任何女子吗?”
“啊!?”中年男子怔了怔,然后一脸尴尬地摸头傻笑。
为首的男子并没有把两人的对话听进去。他微仰首透过古木繁茂的枝芽望着漆黑的月夜。
那连雕刻师都要嫉妒欣羡的完美五官,阴柔却兼具粗犷的俊美脸庞,暗黑冰冷的双眸闪动着魅惑人心的光芒。
蓦然,星空变色,天空落下一阵急雨。
“爷,您先到树下避雨,小的去拿伞。”
所有人都急了起来,这位可是万金之躯呐,其权势身分地位甚至连当今天子都比不上,别说淋雨了,让他受了些风恐怕都是杀头的重罪。
男子被“请”进了树下,一干人等马上退了出来,
开玩笑,可没有人敢与他共处于同一树下。
男子看了眼众人慌张惶恐的表情,内心升起一股厌烦之感。
自小,所有人都把他当神明般诚惶诚恐f伺候着。也不过是点雨水罢了,未免紧张过度了。
他一直有个愿望,尽管有权有势如他,也会希望——
只要一次也好,有个人能大胆地、放肆地、勇敢地站出来反抗他。
不过,恐怕是不可能了。
连他那当了皇帝的哥哥都做不到了,还有谁能?
他讥诮地扬起唇角,俯看眼前忙乱的下人们像看待一群蝼蚁。
“你这小子,干什么!?”
“大胆!竟敢闯进来!?还不快走!”
突地,响起一阵怒斥叫嚣声。
男子扬眉,望向造成喧闹的来源——
只见一团白色瘦小的身影冲破雨幕朝他直奔而来。
“开什么玩笑,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这附近也没别的地方可躲雨,为什么我不能在树下避雨!?”
那理直气壮的声音勾起了树下男子的兴趣。
“小子,你给我站住!”男子的随扈吼道。
然而却来不及挡住那瘦弱身子往前直冲的势子,只见那少年书生一把推开随扈,就这么整个人闯进树下的世界,往男子身上莽撞地冲了过去
这时,一阵亮眼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
只那么几秒钟,但是足够树下的两个人看清楚对方的脸。
少年如遭电击般怔愣地凝望着树下的男子。
男人应该无法用美来形容,但那男子却俊美英挺的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尤其当他与那双深邃的黑眸相遇,整个人仿佛被吸进郡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移不开视线,感觉面庞不自觉地发热、发烫。
七夕、雨夜、古木,一切条件都与镇上古老的传说不谋而合,差别只在他们都是男子,难道说这男子和他之间有着某种牵扯?
不!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他猛地别开头,不敢再与那男子对视,脸上犹有惊魂甫定的慌张。
亮光散去,树下再度被黑暗及磅礴的雨声包围——
“小子,你居然敢冲撞王爷!?不要命了你,还不快滚!”
随后冲进来的侍卫将那少年书生连提带拖地揪了出去。
“够了,让他走,别为难他。”男子冷然喝道。
“是!”侍卫们立即收手,反而让那名少年跌了一跤。
少年身上沾满雨水泥土,好不狼狈,但他却高高昂起头颅,不屑地瞪了树下男子一眼。
“王爷了不起吗?不一样是人?谁规定那棵树只能你一个人躲雨的!?”
那眼神、那语调、那姿态让男子眯起了俊眸,平静的心湖缓缓泛开某种陌名的波动。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别说是这棵树了,整个城镇,不,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爷的,”侍卫怒声斥责。;王爷饶你不死,你不快滚,还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少年随后被架着离开。
“王爷,您受惊了。”中年男子,也就是本城县令,背上爬满了冷汗,双腿抖得几乎快撑不住他肥胖的身躯。“刚才那个莽撞的小子,我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马车来了,爷您先上车吧!”侍卫之一拿了把伞为男子遮雨。
“刚才那个少年是谁?”男子上车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
“他!?”县令没想到王爷会有此一问,他悻悻然道:“那是本城的苏秀才,叫苏子仪。学问是还不错,只不过食古不化,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没想到他居然有胆冒犯王爷,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说过了,别为难他。”
县令想不到他这马屁不但没拍成,男子居然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啊?喔!是,小的遵命!”
男子上了车,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的夜雨,那名少年的脸孔突然闪进脑海
“苏子仪”男子复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隐约的微笑
第一章
十八年前江南苏家
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坐在床头。没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反而一脸忧愁,叹气连连。
“娘,您别叹气,万一生出个苦瓜脸的弟弟可就不好了。”大女儿招弟已经十来岁,稍梢懂得安慰母亲。
陈氏一一望着床前站立的五个女儿,招弟、望弟、盼弟、求弟和年纪仅三岁的来弟,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娘,您别急嘛,这回您肯定可以生个弟弟的。”二女儿望弟年纪虽小,却十分了解娘的焦虑。
“对呀,娘这回一定会生男孩儿的。要不然,爹就不要娘了!”
“盼弟!”
招弟和望弟同时怒斥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三妹。
“你胡说什么!?别乱讲话!”
“我哪有乱讲话!”盼弟自觉被骂得委屈。“本来就是啊!府里谁不知道爹已经不指望娘生儿子了,这回连娘大肚子了,爹都没回家过一趟。听玉嫂说,爹早就在替我们找新的娘了”
“盼弟!”招弟瞪她。
陈氏的脸更白了,身子微微晃了晃。
“你们别骂盼弟了。”陈氏忍不住掉泪。“其实,娘早就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你们的爹,是娘不好,肚皮不争气”
“娘您别哭了”
招弟、望弟一边安慰娘,一边也红了眼眶。就连年幼的来弟也因为见着母亲和姊姊们哭泣,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之间母女六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够了!别哭了!”
一个颇具权威的声音插入,立刻让那一屋的女人住了嘴,呆望向来人。
“是让你们来陪你们娘的,可不是来刺激她的。万一夫人肚子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玉嫂边叨念边走进门来,还瞪了招弟、望弟、盼弟一眼。
玉嫂是陈氏嫁入苏家时的陪嫁丫鬟,跟着陈氏已有几十年了。相对于主子的软弱没主见,她可是强悍多了。
这几位小姐全是玉嫂带大的,她们怕她可比怕自个儿的亲娘还多。
“小玉”陈氏怯怯地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没错,看来威严无比的玉嫂,闺名就叫小玉。
“去!去!快出去!别在这儿吵夫人!”
这么一吼,一群小丫头个个低着头,乖乖走出去。一下子房内突然静了下来。
玉嫂手叉着腰,陈氏无声拭泪。
过了好一会儿,陈氏还在哭,玉嫂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你到底哭够了没!?”几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玉嫂再也忍不下去地吼道。
陈氏被这么一吼,霎时吓得止住泪,双目红肿地瞅着她。
“你也真是的!”玉嫂开始数落主子:“只知道哭,什么都不会。老爷都讲明了,万一你这胎又生个女的,就要休了你改娶别的女人进门,你怎么还不想想办法,光只是哭,有什么用!?”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陈氏叹息。“顶多只能祈求老天爷,让我这胎生出个壮丁。”
“那万一又是个女孩呢?”
“那”陈氏瘪瘪嘴,泪珠又不听使唤地滚了出来,滴在隆起的小腹上。
“那只能说是天意,怪不得老爷。可能可能我生来就是注定这么苦命”
“天意?天意!?”玉嫂愤然嗤道:
“老天爷要是有长眼,你就不会落得如今这田地了。你还想靠天意?夫人,你也用脑子好好想想,万一你被休了,被遣回陈家,那是多惨、多丢脸的事?娘家的老爷、夫人都过世了,现下是你那个刻薄出了名的大嫂在管事。你以为她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吗?再说,你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五个小小姐想想,老爷若纳了新妻妾,她们这些前妻生的赔钱货,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陈氏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全然被玉嫂的话给骇着了。
她从没仔细想过这些,可如今小玉这么提醒了——
“小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陈氏急得又哭了出来。
“不要再哭了!”玉嫂受不了地大吼。
“那人家能怎么办嘛”
“你这回非生个男丁不可。”玉嫂斩钉截铁地道。
“我又何尝不想?可生男生女又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什么嘛这种话她也会讲啊!
“谁说不行!?”
啊?陈氏讶异地抬头,望见小玉一脸坚决肯定。
“小玉,难不成你有什么偏方?”
“不是偏方。”玉嫂沉下脸。“不管这回你怀的是男是女,咱们都只能当他是个男孩。”
“什么!?”
千等万等,终于来到临盆的这一天。
“小玉”陈氏疼得在床上打滚。“老爷他回来没有”
房内就只有陈氏和玉嫂两人,当然这是玉嫂刻意的安排。
“你还在乎那没良心的男人回来没有做什么?他不回来最好,这么一来我们的计画才不会穿帮。”
陈氏明白小玉说的没错。可是,即使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冀望着良人是否在意她,即使只有一丁点也好,如果他能给她一点安慰,让她知道自己不只是个生产的工具
泪水滑落枕畔,陈氏紧抓住小玉的手。
“小玉,我好好怕”
生产对女人而言,无论有过几次经验都一样,是件生死交关的大事。
“别伯,夫人,有我在。”玉嫂软下了声调。她坚定而温暖的声音对陈氏而言是现下唯一的依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切都照计画进行,不会有事的。”
“嗯”陈氏疼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阵强烈剧痛倏地攫住她,她哀嚎出声。
“用力,夫人,快,孩子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