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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雪定了定神,才发现高寒搂着自己的这一事实。
就连对方急促的心跳,也听到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脸上忽然觉得有些热意。为了掩饰这一点,她迅速地挣脱开来,道:“我什么事也没有,所以你可以放手了。”
高寒无奈地放开她。
“你到底在气什么呢?”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分辨出封雪的情绪。然而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居然问她为什么生气!
怒到极点,封雪反而笑出来,只是她晶亮的双眼里可没半分笑意。
“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还是你聋了?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你一点都没听见?”封雪越说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我说了我不去!我不跟你去!听清楚没有?!”她愤愤转头,指着门口的东西,“还有,你把那玩意儿带回来做什么?恶心我吗?我只是暂时行动不便,不是腿瘸了!”
与她的激动相比,高寒就显得分外的沉静了。
“你真的不想去吗?”他只是皱着眉,露出困扰的神色,“可是我这场比赛非常重要,不能不去的。”
封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斜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完全不理解对方思考的逻辑,“那关我什么事?”
被忽视得很彻底的伍亮忍不住也插了进来,“高寒,你都说了比赛很重要,非去不可。这个女人不想去不是正好?你何必管她那么多!”
高寒转头看向伍亮,一脸的认真,“如果我一个人去,等我回来的时候,她一定不在这里了。”他又低头看封雪,“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真正震惊的人是封雪。没错,昨天晚上思索了一夜的结论就是,她不该跟这个男人继续纠缠不清下去。他不是冬梅,不是她的任何一个好朋友,对于他迄今为止所付出的,她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力的理由来支撑,所以在事情进一步复杂化之前,她得结束掉这一切才行。
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在他出门的这一段时间,自动消失。
反正以高寒的为人,不会问她要回那五只钻戒,去换成钱的话也是不小的一笔数字。足够了。她想从高寒身上得到的,不外如此。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高寒竟然也看透了她所想的。
男人那双带着淡淡担忧的眼睛让她无法直视。封雪移开了视线,咬着嘴唇,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不。”
“是吗?”高寒苦恼地说,“那好吧,我明白了。”
在伍亮和封雪不解的注视中,高寒走过去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
“是我不好意思,这次比赛我可能没办法参加了不,我的身体没什么,是家里有事实在是很抱歉”
封雪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而一旁的伍亮则实在忍无可忍,冲上去抢下高寒的电话,对电话那头吼道:“他刚才说的不是真的!不要相信!”然后“砰”的一声挂断电话,转头对高寒怒目而视,“他妈的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不去比赛!亏你说得出口!”
高寒脸上也闪过一丝怒意,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了下来,“我没有发疯。亮,把电话给我,你刚才的行为非常没有礼貌。”“我会把电话给你才是疯了!”伍亮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高寒的领子,咬着牙道:“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要是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姓伍!”
一路行来,他对于高寒在围棋这条路上行走的艰辛一清二楚。虽然高寒下棋不是为名也不是为利,但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也绝不能简简单单就放弃的!这是梦想!甚至不是他高寒一个人的梦想!早在当初他明白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赢过高寒的时候,就把关于围棋的所有一切都交给这个生命里除了黑子白子再没有其他的“对手”身上了。而现在高寒却为了一个骗子放弃比赛?叫他如何能够容忍!
“说话,到底是为什么?”攥着高寒的衣领,伍亮红着一双眼吼道。
“我也不知道。”高寒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带着一丝迷惑。
他转过头,望着一旁呆呆看着这一切的封雪,视线仍然顽固而凝重,喃喃说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带她一起去,这场比赛,我一定会输。”
就算在比赛中可以只记得棋子,但如果放下棋子之后就会想到那个人,而且是无法停止地想到那个人,这样的状态他真的无法肯定自己会赢。
最后妥协的不仅是伍亮,还有封雪。
但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她被高寒吓到。她没想到高寒会做到那一步——他居然想要放弃比赛!
伍亮才挂掉电话没多久,电话便响了起来。包括封雪在内,每个人都猜到电话是从哪里打来。面面相觑之余,高寒却只是牢牢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就像是被那双黑色的眼珠蛊惑了一般,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冲动地接了电话塞给高寒,说:“一起去就一起去!”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就真的跟高寒一起坐进车里了。
想到这里,她从眼角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许是因为并不常驾驶,高寒的表情因为认真而显得格外的严肃。她又瞄了自己笨重的胳膊及小腿一眼,有些想要叹气。
“渴吗?要不要喝水?”
封雪摇了摇头。她都不知道那个全部精力都放在驾驶上的男人怎么还会有余力来留意她,“还有多久?”
“嗯?啊大概还有四个小时左右吧。”
还有四个小时+已经走了两个小时=六个小时的车程——“那为什么还要自己开车过去?你不是连这点机票钱都拿不出来吧?”封雪并不想发火,但这个男人却不能不让她发火。
高寒从倒车镜中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那个你不是说,你晕机晕得很厉害吗?”
她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封雪正想反驳,却突然想起来,“你居然还记得那个?”
确实,她十几岁时第一次乘飞机晕机,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晕机。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高寒没有回答。而封雪则联想到另一件事,“你也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十几年了,是不是我曾经说过的话,你都记得?”
在封雪的注视下,高寒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耳根处变得更红了。
封雪坐正了身体,茫然地看着前面,有些失措。
换个对象,她可以借此调侃一番,打个趣什么的,然而对高寒不可以。她对他的了解还不深,但也足够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一开始还可以告诉自己这家伙是自动送上门来让她利用的,但现在的情形,却渐渐让她有些失控。
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起来。封雪皱着眉,下意识地开始啃指甲。
“不用担心。”邻座的男人安慰她道。
“我没担心。”封雪头也不抬,“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高寒没再说什么,只是伸过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残害自身的行为。
被那温柔覆盖的刹那,封雪差点弹跳起来。心脏在怦怦乱跳,而她却只能怔怔转头,看着仍然面无表情的男人。
片刻之后她才想起该把高寒的手甩开。想到的同时,她就那样做了。
高寒一如意料中的爽快放手。反倒是封雪自己,她将被握过的手压在胸口更低的位置上,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怀念高寒的温度。
第6章(1)
从车上被叫醒的时候,男人的面孔近在咫尺。梦里不知身在何处。封雪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是在车里。而天已经完全黑了。
头昏沉沉的,她按着头,皱眉问:“这是哪里?”
“已经到X市的酒店了。还好吗?是不是很难受?”男人伸手过来扶她。
而她却被他衣服上那层水渍吸引了注意,“下雨了?”
“不,是下雪了。”
雪?封雪呆了一下。果然,细小的白色从天而降,有几颗甚至还从车门的缝隙挤了进来,落在她脸上,带来阵阵凉意。她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我喜欢下雪”
高寒动作很自然地帮她拍掉落在发上的雪花,低声说:“我也一样。”
封雪茫然地看着车外的男人。平凡而瘦削的脸孔像往常一样的沉静,镜片后的双眼幽幽地散发着让她迷惑的光——或者不是迷惑,而是她不敢面对——
在思绪进一步加深的时候,先天的警觉让封雪回过神来。她垂下了眼帘,冷冷道:“把我的拐杖给我。”那架高寒不知从哪里弄回来的轮椅,她说什么也不会接受。
将高寒递来的拐杖牢牢抓在手里后,她拒绝高寒的搀扶,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上酒店大门前的阶梯。高寒知道她的倔强,只能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然而还没走进大堂,就听见有人在喊:“高寒!”
封雪和高寒一起转头,扬起炫丽笑容跑出酒店大门的是一个连封雪都觉得有些面熟的年轻女子。她回头看向高寒,后者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次珍稀的表情却不是给她,而是送给那名女子的。
“你总算是到了!”女子眼中似乎只看见高寒的存在。明明是抱怨,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一般,“老师已经发过好多次脾气了!等下进去要好好跟老师解释,否则你这次会死得很难看!”
高寒只是沉稳地笑笑。而这时,那女子似乎才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封雪。
她愣了一下,仰起脸问高寒:“这位是你朋友?”
封雪冷眼旁观。其实在女子出现的刹那,她就将这名年轻女子对高寒的企图看得一清二楚。事实上女子脸上的表情,不管是一颦一笑都带着强烈的爱意,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看错吧。所以就算此刻那女子在笑着,眼底却尽是防备。
封雪冷冷地笑了一下。又是一个陷入所谓爱情的笨蛋。
高寒却没有回答那女子的问题,反问道:“老师在哪里?”
“老师在”
封雪不耐烦听他们的对话,转身继续上阶梯。
“慢点走,不要急!”没有回头她就知道某人跟上来了。门童已抢下来接了高寒手里的行李,空着手的高寒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扶上了封雪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封雪瞥了他一眼,口里的斥责在看到高寒脸上真切的担忧后,不由得咽了回去。
感应玻璃门自动滑开。高寒扶着封雪走进酒店大门后,才想起什么,回头对立在石阶上的女子道:“晓慧,麻烦你先跟老师说一声,我安顿好就过去找他。”
封雪也回头瞥了那个叫做晓慧的女子一眼,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一双幽怨的眼睛。
昭然欲揭的感情,却偏偏遇到高寒这种人。在同情那女子的同时,封雪又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高寒Checkin了两间房。一路沉默地进了房间之后,封雪玩着薄薄的门卡,一边睨眼看高寒从行李箱中取出她的衣物,整理妥当。
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久了所以习惯照顾自己和照顾别人,还是因为自己目前是残废?想着无聊的问题,封雪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只订一个房间不就行了?你们队里不会没考虑你的住处吧?”
“有是有。”高寒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不过我想肯定不会在同一层楼。”他抬头看着她,“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封雪耸了耸肩,“你的那个老师,会允许你擅离大部队?”
高寒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
“行了,你出去吧。我累得很,还想再睡一会儿。”
“别睡了。”高寒站起身来,“休息一下就好。等会儿我来接你去吃晚饭。”
“不想吃”抬头瞥见高寒的表情,她只得胡乱推搪,“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隐约间像是听见高寒轻声低叹,但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叹气呢。等她再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然而过了很久那个声称会来接她吃晚饭的家伙都还是没有出现。本不想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裹着棉被翻来覆去半天还是睡不着,一气之下,封雪干脆掀开棉被套上外套出了房门。
没道理要让自己挨饿。
无视其他客人眼中怪异的目光,反正再不习惯也习惯了,这段时间出门,她肯定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打听到餐厅所在的楼层,她谢绝了一位工作人员提出的帮忙,按下电梯键。
百无聊赖地等待电梯,从十六楼开始往下走的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封雪懒洋洋地收回电梯指示器上的目光,迎上高寒焦急的视线。
看样子高寒正想从电梯出来,看到外面的她,同样一愣。
封雪挑起眉,扫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望向高寒身后。
除了刚才在酒店外见过的“晓慧”,还有三个年轻人和一个阴沉着脸的老头。虽然他们没有交谈,但封雪还是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他们都是相识的。
高寒很是惊讶,“你”
“我什么我。”封雪横他一眼,用拐杖扫开他,挤进电梯,“等你来接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