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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陌生的思念——
有珍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将视线停留在手里拿着的一块褐色拼图,看着看着思绪跌进了思念的深处。离开了承包白雪滑雪场整修工程的马尔雪公司,面对着公车站,她从满满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来。那是在离开马尔雪公司时,在楼梯上捡起来的拼图。如果想赶去订婚得快点才行,但是她无法一下子就从冰冷的长椅上站起来。心中的思念,像是从远处一波一波往前推进的海浪一般,在她心灵深处静静地摇晃着。
一清早随着滑雪场整修工程的开工有珍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加上马尔雪公司新上任的监理,老是吹毛求疵,一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得重修一次设计图,这人让有珍所属的北极星公司内的员工个个精疲力尽。
至于滑雪场呢,说好听一点是整修工程,那位监理可是清楚地知道那是如何的一回事——那甚至是一件比建一栋新的大楼还需要更大的努力和专业技巧的工程,但是对于那些根本不清楚什么是所谓的整修工程的人来说,难免有时候会因为不甚了解而传出一些批评。因为设计图一改再改,在静雅的眼里,那个监理并不是一个豪爽的人。
对有珍而言也是一样。虽然监理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但是他要他们修改设计图的次数竟然高达五次——虽然每个人对同一件事本来就会有不同的见解,但着实是让人觉得力不从心。不晓得是幸运还是不幸,有珍把设计图交给上级,离开马尔雪公司的途中并没有遇到那个让她们累得半死的监理,不管怎样,想到完成了那吹毛求疵的任务,心里倒也觉得舒坦。至少在从口袋中拿出那块拼图之前是一直是这么想的。这拼图分明就是监理在迁往办公室的途中所掉落的。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可笑,一个要她们屡次修改设计图的人竟然会喜欢玩拼图,有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像着一个男人一块一块地拼着图的样子,但因为一次面也没见过所以连想像也变得模糊。
有珍觉得那男人一定是个很单纯的人,也或许是个完全相反的人。这片拼图似乎珍藏了某种回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个男人的样子浮现在她的思绪中,说不定就是像他那样的人,那他在拼拼图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仔细地看着那块拼图,有珍的脑海浮现了北极星,在北斗七星与仙后座之间闪闪发亮的北极星,那个曾经对她说过,如果在山里迷了路只要找出北极星就可以找到出路的那个人,告诉全身因为害怕与慌恐而颤抖着的有珍北极星的那个人。
然而有珍在整整十年迷惘徘徊的人生岁月中一直没见着那颗属于自己的北极星,所以当初静雅在决定公司名字的时候,有珍立刻便提议就叫做北极星。
想起了北极星的有珍,心里涌来一阵阵的悲伤。只要将一块块的拼图正确无误地放对位置便能完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但是对有珍而言,那记忆的拼图,却是怎么也无法完成的作品……只要能找回那块最重要的拼图……。
刚结束电台工作的翔赫,为了要挑选他和有珍订婚的礼物,走进了附近一家珠宝店。从店员手中接过两个简单又大方的戒指时,翔赫礼节性地笑了笑,仔细瞧了瞧这两个戒指后把它们装到盒子里然后走出了珠宝店,仿佛是要消除紧张似地叹了几口气后,绕过了珠宝店向和有珍约定的地点走去。
先到约定地点的有珍正跟一个中年的女子争执着,就是那种在路上常会遇到,然后问你信不信教进而慢慢和你搭起话来的人。说着你的祖先的恩德如何,以后又会如何如何,本末倒置地说着。有珍则只是偶尔侧着头看着那个女子,眼光则不时落在手表上。
那个女子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近有珍的身旁不断唱着自己的独角戏,一面说什么约会不是那么重要,祖先们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后代子孙的行为,所以就得积功德才是重要,一面似乎要看穿有珍似地说着,就在有珍的眼神和那个女子交错的那一刻,女子的脸先是皱了一下接着突然抓住有珍的双手。
“原来你失恋了啊!”
“什么?”
有珍虽然吓了一跳,但并无显露出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女人,似乎是想表明自己跟失恋连边都沾不上,但又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掉下来似的,有珍霎时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有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失恋,但是听了这女子的话后,有珍突然想起那个再也没有比和那个人分手更令人难过的失恋。她想起了十年前那个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她远去的他。不自觉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名女子带着微笑注视着布满迷惘眼神的有珍。在她内心深处因为一股微风而激起了浪涛,那名女子对着被记忆的海浪袭卷的有珍丢出了有如匕首般尖锐的一句话:
“我看到了一个男人。”
她说看到了一个男人。她问有珍不想再次寻找那个男人吗,有珍一方面否认,但另一方面却无法安抚自己不稳定的情绪。有珍的双眼不停地闪烁着同时也在回忆中不断地穿梭来回,莫名的悔恨感和思念之情让有珍暂时紧闭了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翔赫出现在她们面前,他直视着那女子说自己正是那个男人,有珍一听到翔赫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而被翔赫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吓倒的女子随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海中……有珍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双眼流出了泪珠……
之后两人走进了附近的餐厅,并开始讨论订婚典礼时的一些细节。翔赫一面解说着记在手册上的备忘录,一面频频询问有珍有无遗漏的地方,有珍一面回说没有一面望着翔赫,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慌张起来。
翔赫拿出了戒指盒,像是预演般地把戒指套到有珍的手上,刹那间,翔赫脑里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很多人说他们两个长得很像。他想起小时候和有珍一起去美容院剪了一样的西瓜皮出来,其他的妈妈们看到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家的双胞胎,翔赫嘴角扬起了一阵淘气的笑意。那段故事,有珍也都一直记得。
有珍浮起了对那些妈妈们辩解地说,除了他和翔赫同样是八岁以外,其他的都不一样的记忆。翔赫则是说他们俩不是双胞胎,而是将来可以结婚的那种关系。他们都记得很清楚,他们两人只要一提到这件事,就总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就发出一阵大笑。
翔赫凝视着戴在有珍手上的戒指,心里想着现在真的拥有属于两人共同的东西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单单一个的话,感觉上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在有珍身旁守护了十年,现在才有那种有珍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女人的感觉。只有和有珍在一起,他的人生才有意义。他心里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紧握住有珍的双手。
“有珍啊,你就像现在一样一直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两个人坐在车里,在11点59分接近到12点的那一瞬间,翔赫转过了身,向着有珍。
“金翔赫先生和郑有珍小姐订婚的日子终于到了,我要送你象征订婚意义的戒指。”
翔赫假装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想要给有珍一个突来的奇袭之吻,当翔赫将脸凑近有珍的脸颊时,不小心按到喇叭发出了一阵喇叭声,让有珍噗嗤笑了出来,翔赫则难为情地在一旁笑着。尴尬的气氛才缓和下来,翔赫再一次很认真地又将脸凑了过去,当两个人的嘴唇要碰到的那一刻有珍又不小心笑了出来,有珍只要想到小时候和翔赫一起去捡西瓜皮的情景,总是会忍不住地笑出来。
难以掩饰失望神情的翔赫,望着有珍下车往自己的家走去的背影,刚刚有珍的笑声虽然在翔赫的耳边萦绕,但翔赫却发觉心中居然浮起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他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满是人潮的街道。
当有珍离开办公室并走进马尔雪公司时,在楼梯旁的树上,仅存的一片落叶像雪一般的落下,落叶轻盈娇小的身体好似承受不住风的吹拂一般,在空中随着风摇曳盘旋后随即掉落在地上。
或许落叶并不想掉下来,但即使不想落下也终究逃不过要掉下来的命运,有珍想着想着感伤了起来。抬头朝着那棵树望了一会儿,当她转移视线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一个男人映入了她的眼帘,在那么多人来人往中,就只有他一个人紧紧抓住了有珍的视线,那是她一次也不曾忘记过的脸孔,一个和他长得好像好像的人。有珍的目光不自觉地追着他走,但是他一下子就消失在人海里了,有珍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
“是我没看清楚吧!但没道理啊!”
魂不守舍的有珍走进了马尔雪公司。公司里的人在整理新来的监理的东西而显得有点忙乱。
“请问有什么事吗?”
马尔雪公司的女职员走近有珍问道。
“哦,我是承包白雪滑雪场整修工程的北极星公司。”
听到有珍回答的声音,金次长带着一副“我很荣幸为你服务”的微笑走到有珍面前。金次长亲切地说明,由于现在要重新安置一个监理的办公室,所以公司显得有点凌乱,有珍听他说话的样子便大概可以知道他的为人。他怀着歉意地说,这次其他一起承办的公司都因为这个新来的监理搞得大家哇哇乱叫,于是询问有珍的公司是否还能适应。
有珍用了一个没有问题的手势来代替回答。金次长以一副“很幸运”的表情说,“已经有五个客户跟我们断绝来往了。”有珍将自己带来的设计图交给金次长请他代为转交给监理,当她转身要走出去的时候,有一个男子拿了一个很大的拼图进来。
“那是拼图对吧!你不觉得喜欢拼拼图的人很奇怪吗?拼好了要做什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拼拼图啊?”
金次长不能理解地转身向有珍问道。
“是啊,可能是太无聊了吧,不然就是他有很多心事,想要像拼拼图一样,一块一块的把每一个记忆拼凑起来,你说是吧!”
有珍将金次长的笑容置之脑后随即走下楼梯,她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是一块拼图。她把拼图放在手心,看了一下之后很自然地就把它塞进了口袋中。
在美容室稍稍整理了头发的有珍急急忙忙跑向订婚典礼会场,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翔赫,他说大家都已经在等了。挂掉电话有珍想要加快脚步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有珍的脸颊上。
那是初雪,冬天下的第一场雪。诚如真淑所说,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雪,现在真的下了,真是让人雀跃的消息。有珍抬起头看着天空,雪白的雪花不断地飘下来,有珍停下了脚步,任由白皑皑的雪落在自己白净的脸上,又冰又冷的雪让有珍的心情有了许多转变,她就这么地站着任由雪淋了自己好一阵子。
就在同时,在她对面同样也站着一个淋雪,不,是故意淋雪的人。是张很熟悉的脸孔,有珍的呼吸好像停止了一般,那不就是俊祥吗?
就是那个深埋在心中十年之久的人、再也无法看见的人啊!十年来每当她疲累的时候就会把深埋在心灵深处的他给呼唤出来,那是一直活在她心里的他啊!他就活生生地站在有珍的面前,有珍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着那个人,那个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望着雪灿烂地笑着。
“下初雪的时候你会想做什么呢?”
俊祥小声地问着。
“有珍啊,下初雪的那天你想做什么啊?”
有珍似乎听到了俊祥的声音。她耳边萦绕着俊祥熟悉的声音,慢慢地向那个人走过去,而那个人移动了脚步湮没在人群中,有珍心里喊着俊祥的名字追了过去。那个人的脚步加快了。
俊祥的背影一下消失不见,一下又出现在有珍的视线里,有珍不自觉地钻进了人潮中想追上他,但是他一下子又消失在有珍的视线里了。有珍像失了神一样在下着雪满是人潮的街道上徘徊着,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刚才那个人,他真的完完全全地从有珍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有珍脑中掠过高中时有一次和俊祥吵架后跑到山林里,后来却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有珍在阴暗的山林里感到恐惧的时候,俊祥满身是汗地出现在有珍的面前,伸出了双手。但是现在,那个人没有出现在有珍的面前,也没有像那时候一样伸出手,因此有珍的悲伤从心里涌了上来。
有珍回到了刚刚看到俊祥的地方,呆呆地站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