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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塞舌尔群岛;”艾伦略略提高嗓门,针对特莉莎的话说道。“——但是我们不去那儿。”她迅速、熟练地煮着咖啡,眼睛几乎不看手的动作。“我们去巴黎。去罗马。去伦敦。去马德里。”
“‘去巴黎。去罗马。去伦敦。去马德里。’”两姐妹几乎异口同声地附和着说。
炉子上方的抽风扇呼啦呼啦地还在转,但厨房里蒸腾的闷气散得很慢。
艾伦聊着行将到来的旅行,维特尼看见她前额有紫黄色的瘀伤。如果他问这些瘀伤是怎么来的,艾伦一定会说是不小心撞伤的。莫利的黑眼睛——毫无疑问也是不小心碰伤的。维特尼回想起许多年前全家在帕克森庄园的草坪聚会时,奎恩突然无缘无故地打了年轻的妻子的头——事情突如其来,没引起几个客人注意。为了给看见的人一个说法,奎恩涨红了脸,愤怒地大声说道:“蜜蜂!讨厌的蜜蜂!想蜇可怜的艾伦!”
艾伦眼里泪水充盈,重新站稳,由于感到十分难堪,急忙走进屋里去了。奎恩没有跟着进去。
谁也没有跟着进去。
谁也没有和奎恩谈过这个意外事件。就维特尼所知,他们互相间也没人谈论这件事。
维特尼不安地预料到,圣诞节当奎恩一家子不在的时候——他们故意躲开圣诞节,全家一定会议论纷纷。他心里纳闷,不知道艾伦是否把要走的事告诉了他母亲,作了解释,道了歉。但是他不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她们不能等到元月再去度假,奎恩和他的女朋友也一样。
“别听特莉莎的,她来月经了。”莫利不怀好意地说。
“莫利——”艾伦叫道。
“你这个该死的——!”特莉莎叫着打了她姐姐一巴掌。
维特尼尴尬地装着没听见。特莉莎真的到了来月经的年龄了吗?可能吗?
他的手难以觉察地颤抖着把咖啡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
这么多的礼物!——艾伦和姑娘们一定干了好几个小时。维特尼虽然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被她们所费的工夫打动了。购买这么多礼物,多有女人味!尽管许多礼物是不需要的,特别是对富裕的帕克森家庭而言;但她们却小题大做,兴高采烈地把这些礼物包在昂贵而华丽的红红绿绿的圣诞节包装纸里面,用华丽的闪光金箔缎带包扎好,用标签笔写上我们的卡片,维特尼看见的有——送给帕克森父亲,送给维妮亚姑姑,送给罗伯。大多数包裹已经整整齐齐地堆放好,剩下没包好的还有大约六七个。这些尚未包装的礼品盒小到只可以装一个帽子,大到三英尺长、两英尺宽的轻金属盒。有一件没有包好的礼品是一盒昂贵的巧克力,装在闪光的镀金盒里面,放在案板上。切肉的砧板上到处都是剪剩下的包装纸和包装缎带,一卷卷的透明胶带、刀片、剪刀,甚至还有园丁用的大剪刀。在地板上有一个似乎要搬到车库或者扔掉的绿色塑料垃圾袋里放着杂七杂八的工具:尖爪锤子、钳子、又一把园丁用的大剪刀、刀尖断了的宰牛刀、奎恩的电动切肉刀。
“维特尼叔叔,别偷看!”莫利和特莉莎非常兴奋地拽了拽维特尼的臂膀。维特尼明白她们当然不愿意让他发现自己的圣诞礼物。
可他却打趣地说道:“为什么我不可以今天晚上就把我的礼物拿走,省得麻烦你们邮寄呢?如果你们有礼物要送给我的话。”
“我们当然有礼物送给你,亲爱的威特!”艾伦责备地说,“但是不能现在给你。”
“为什么?”他对姑娘们眨眼说,“我答应不到圣诞节那一天不打开。”
“因为——就是不能。”
“哪怕我在胸口划着十字架,发誓如果不遵守诺言就不得好死也不行?”
艾伦和两个女儿目光炯炯地交换眼色。这三母女多么像呀,维特尼既爱又茫然地想道——奎恩似乎命好,这三个脸蛋姣好、引人注目的女子竟然成了奎恩的妻女,而与他无缘。女孩们有艾伦的金发,细嫩的皮肤,艾伦美丽、阴郁的灰色大眼睛;除了略有一点儿鬈发和翘起的上嘴唇,根本不像奎恩,也不像帕克森家的人。
她们都吃吃地笑道:“我们就是不能。”
剩下的时间很快过去。她们谈论的话题不涉及情感,只谈旅行的一般问题,谈维特尼在伦敦读研究生那一年的生活,她们只字不提奎恩,连一点儿暗示也没有。维特尼觉察出,尽管她们情绪很高,也很喜欢他,但迫切希望他别再来打扰,以便完成手头的准备工作。维特尼也急着要走。
因为这毕竟是奎恩的家。
跟厨房一样,客房的盥洗室也刚刚清洗过;水槽、便盆、浴缸洁白亮丽,用厨房的清洁剂彻底地刷过,没有污渍。头顶的抽风扇开到最大,呼呼地转个不停。
盥洗室里有一股奇特的气味——有点微弱的腐臭气味,像血的腥味,令人倒胃。维特尼一边洗手,一边感到困惑不安,因为这气味使他想起什么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了: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夏天去梅因露营,维特尼看见厨子一边大声地吹着口哨,一边杀鸡的情景——把已经宰杀好、瘫软的鸡放进热腾腾的水里,拔鸡毛,扯开翅膀、鸡脚、鸡爪,用手掏出湿淋淋、滑溜溜的内脏,把鸡剁成小块。哎呀,那情景,那气味使人作呕,维特尼此后几个月都吃不下鸡肉。
此刻,他厌恶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这浓重的血腥味究竟是不是与月经有关。
他脸红了。他实在不想知道。
女人有些秘密最好由女人自己保守,女人知道就行了。对吗?
第三部预兆(5)
后来,在维特尼准备离开的时候,艾伦和她的女儿们给了他一个惊喜:她们到底把圣诞节的礼物给了他。
“只不过你要答应圣诞节前不打开!”
“只不过你要答——应!”
艾伦高兴地把礼物放到维特尼的手上,维特尼接受了:这件礼物是一个轻巧的盒子,其大小可以装下一件男人的衬衫或者毛衣,用金光闪闪的红色彩纸包起来,看着十分顺眼。卡片上写着:随礼物把我们的爱送给维特尼叔叔——艾伦、莫利、特莉莎。非常突出的是,漏掉了奎恩的名字。维特尼感到满意,艾伦对她那个自私自利的丈夫采取了可谓报复的方式,尽管这种报复多么微不足道,多么的不合逻辑。
艾伦和姑娘们穿过漆黑的屋子把维特尼送到前门。他注意到起居室的家具都罩上了套子,地毯卷起来了,在阴暗的前厅,他又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箱笼。这些不是短期旅行的行装,而是要长期外出;显然奎恩耍花招骗了艾伦,使她同意了他某个疯狂的计划,像以往一样,总是对他有利。这个疯狂的计划是什么,维特尼不打算盘问。
他们在门口道了再见。艾伦、莫利、还有特莉莎吻了维特尼,而他也轮流吻了她们,维特尼呼出热乎乎的气息,感到浑身精力充沛,轻松愉快。他上了车,把礼物放在身边。女孩子的声音在后面叫道:“记住,你答应不到圣诞节不打开礼物!记住你的诺言!”维特尼笑着回头喊道:“当然——我答应。”这个诺言很容易遵守,因为不可否认,他实在对她们给他买了什么东西不感兴趣。当然,对她们的情义他还是感激的。他对一年一度互赠礼物的礼节索然无味,每逢需要赠送礼品的场合,他的礼物都是由百货公司包装搞定送出;如果送给他的衣物不合身,他也懒得和别人掉换。
驱车横过市区,维特尼对这次造访的结局感到高兴。他勇敢地去了奎恩的家——艾伦和她的女儿会永远记住这一夜。这一夜他也会永远记住。他朝身边的礼物看了一眼,她们今天晚上就把礼物送给他,相信他不会提前打开礼物也使他感到十分高兴。
她们一如既往地信任我们,多么有女人味,多么美好!维特尼想道,至少有时候她们的信任没有虚掷。
第三部换相(1)
他是谁?他一直跟到这里,还是就躲在门里?朱丽亚?马特凌不是看见而是觉察到那人在盯着她。她还没有望见他,没有和他碰面。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左边目光能及的最远的地方(靠在墙上?),似乎从他的身上发出可以感知的地心吸引力。朱丽亚只是警惕,不是惊慌,也不担心,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中,她肯定没有危险——在忙碌的周日下午,在布洛密县法院办公楼底层的职工办公室里,她肯定不会有危险。她是来更换她和她丈夫到期了的护照。她给了办公柜台后面那个妇女一张支票,把护照和收据放进手提包,正准备离开。朱丽亚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探察,她望见了那个她认为一直监视着她的男子——惊讶地发现他穿着制服!他是众多在法院办公楼周围每隔一段距离站岗的警员之一。他正心神不宁木然地看着她。
我认识他吗——他认识我吗?
他皮肤黝黑,三十五六岁,一双嘲弄人的眼睛,稀疏的灰褐色头发,一张冷嘲热讽的嘴。他具有农村男孩粗野的魅力,但长得粗壮结实。深灰色镶蓝边的制服很合身得体。朱丽亚看得见,或者不如说她认为看得见,他左边大腿上鼓起的黑色油亮的皮枪套和手枪把。他是个陌生人,不可能认识朱丽亚?马特凌或者她的丈夫诺曼。可他还是粗鲁地继续盯着她,似乎他俩相识。
不。别望了。我不认识你。
他俩的目光相遇了,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朱丽亚感到手脚无措,面孔涨得通红,把目光转向别处,急忙离开职员办公室。她十分纳闷,不知道作为女人引起男人的注意力,为什么会使她本能地感到内疚——似乎有理由怀疑她与此人同谋。
布洛密县法院办公楼是个多么沉闷的所在!朱丽亚急着要走,但拿不定主意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上一楼。她是走楼梯下来的,但楼梯阴暗,灯光暗淡,不太舒坦。(她近来听说大学里的一个朋友,CBS的女经理,在纽约一幢照理说应该是安全的大楼的楼道里被人强奸,并且被打成重伤!)电梯比较安全,朱丽亚想道。于是她按了“上”的按钮,等着电梯。
他望着我吗?——跟着我吗?——没有。
她回头偷窥,只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黑人妇女和一个男仆走进职员办公室。到处都没看见那个警员。是我的想象作怪!真滑稽。朱丽亚?马特凌已经不是年轻的女郎——她已经三十七岁了。即使还是小巧玲珑、风华正茂、有一双黑眼睛的漂亮姑娘,在屋内、在街上,她从来没有感到能够不可抗拒地引人注目;她也不愿意引人注目。因为男人这种抽象的兴趣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既不是承诺,也不构成威胁。
电梯慢得要命。总的说来跟法院办公楼一样已经很旧,甚至可说是古老。朱丽亚按了“上”的按钮,极力按捺紧张不安的心情,等着电梯下来。她急着要走,急得像个傻乎乎吓坏了的孩子一样!
马特凌夫妇,朱丽亚和诺曼,住在郊区的昆斯顿村;离市区二十英里。跟大多数昆斯顿人一样,除非不得不和法院打交道,他们难得到县法院所在地这个肮脏的工业城市一趟。朱丽亚已经好几年不进城了;诺曼或许从来没有到过这座城市。他享有昆斯顿前沿科学研究中心突出贡献研究员的称号,如果他勉强同意挤出时间旅游,通常总是到几千英里以外的地球上遥远的地方去参加科学会议。他工作得多么专心致志!多么全神贯注!简直像个大孩子!即使在这种时候,吃饭时他也皱着眉头,越吃越慢。这个男人很忙,他在工作,朱丽亚学会了不打扰他。
她本人在昆斯顿一家私人捐赠的艺术馆当副馆长,但她担当了所有的家务事和在当地办的差事。例如,为她和诺曼办护照签证之类的事情,(诺曼下个月要到东京去宣读一篇论早期宇宙换相的论文,朱丽亚希望陪他去)。她不在乎负责料理家务,她从来不在乎。她没有需要照顾的孩子,也没有别的离不开她的人(除了诺曼以外)。
一个天上和地下的差别?——普通人和超凡入圣之人之间的差异?
电梯终于到了:门开了,朱丽亚木然地踏进电梯。
电梯的门刚在她的身后合拢,她看见里面只有一个乘客:是个警员。可是想退出去为时已晚。
起初朱丽亚十分惊讶,忘了害怕。她注视着那个警员。就是他!可他是怎么从她的身边溜过去,上到另一层楼的?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