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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佳和几个熟悉的学生欲上前找秀媛,被张齐平举手阻拦。
这雨果然又飘得大了些。
徐采臣撑开一把伞递给纪令辉,顺道询问:“辉哥?”
纪令辉接过伞,没再看身后的秀媛,直接吩咐道:“采臣,这里是你的堂口,可要看紧了。公葬结束前,我不想看见又出什么事情。”
“明白了,辉哥。我和弟兄们会留心沿途情况。”
此言一出,已有学生们窃窃私语,猜测青帮的意图。
纪令辉忽又转向张齐平:“张主席,适才手下人多有得罪了。现在你尽可放心。”
张齐平竟有些不适应,怎么说两者的立场一直相对,如今叫纪令辉两句话突然缓解,他当然,当然求之不得。“那就多谢纪先生了!”说罢,招呼赶来的学生们,“同学们,没事了,我们快赶上大队去!”
学生们纷纷调头,虽然不解主席刚才碰到了什么危险,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看眼下的情况,还是留待以后慢慢问好了。
“媛媛!”
其佳正想去拉秀媛一同走,却被张齐平扯住。后者默默回望了秀媛一眼,拉着满腹疑问的其佳先行离去。
“采臣,你们也去吧。”
“是!”徐采臣带着人撤下。
一时间,拥挤不堪的马路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蒙蒙烟雨中只剩下纪令辉、史秀媛和退至一旁的林默三个人影。
秀媛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危机之中,她曾在心中向上帝祈祷。然后,他就出现了。再次帮自己解了困。如同10年前那次一样,他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温暖有力的怀抱安抚了她所有的惊吓和恐惧。可是,再如何贪恋都必须离开,不是吗?现在又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他毕竟不是她的天使。
“刚才,谢谢你!”秀媛咬咬下唇,“我,我也要去赶其他人了。”
纪令辉走到她身前,拉起秀媛的手,将撑开的伞柄塞进那柔软的掌心握牢,轻声嘱咐道:“当心别淋出病来。”言罢,转身走出伞下两人共有的一方世界。
秀媛一时怔忡,立于雨中,目送他的背影。耳边传来他和林默的对话:
“你留下。别让大小姐有任何闪失。”
“是!那辉哥你?”
“这件事,卢老师和邢老师面前,我总要交待一声。”
秀媛回神过来——“卢老师和邢老师”——“邢老师”?不就是他和苏青眉的媒人“邢师母”的丈夫?
突然,秀媛朝纪令辉的身影疾追。
听见脚步声,纪令辉转身停下。
秀媛飞奔到他面前,把伞塞回他的手掌,“这不属于我,能挡一时风雨,也挡不得一世。”
旋即走入烟雨之中。
(六)
果然,邢老头对此事极为光火,直怪令辉不给他面子。可他又被纪令辉的一番利害陈述说得哑口无言。
国民政府为了准备对日抗战,今年以来一直谋求与苏联改善关系,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共产党问题。此次为鲁迅先生执绋的左翼人士大多与共产党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所以当局才不过问,军统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有行政院的亲日派不希望国、共两党和解,青帮何必夹在其中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只落得个坏名声,还坏了国家大计。
再者,孙夫人也亲自参与此次活动,一旦惊扰到孙夫人,无论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到时候,行政院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全部嫁祸给青帮。谁不知道宋氏三姊妹虽政治立场不同,感情却是极好。得罪孙夫人,不啻于得罪宋家,连带也得罪了蒋、孔二家,这样一来,青帮在上海滩还要不要混?
卢鼎祥听后,连说“危险!危险!”,青帮险些被人家利用了去。
“老邢,你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莽撞!还好这次令辉拦得早,否则,真捅出大漏子,非但你,我们大家全吃不了兜着走!”
“哼!那也不用把黄兆弄成那样!令辉,听讲你都是为了一个女人?”邢固为好生窝火。
纪令辉不慌不忙地说:“邢老师,你知道她是谁?她就是上次法国舞会上的司仪,陈先生家的大小姐,领馆、教会里的红人。黄兆奇巧不巧的惹到她,我当然要帮她把面子补回来!顺道也教教黄兆,下次办事前把眼睛擦擦亮,免得他不知轻重,闯出祸都不晓得。”
“唔!教训的是。不过令辉啊,下次出手份量轻点,毕竟是帮里的弟兄。”卢鼎祥出面打圆场,“老邢,这次就算了。令辉也是为了帮里着想,你就不要计较了!”
口舌之争,向来不是邢固为的专长,除了闷哼几声,他也没啥办法。
晚上回到华格路的宅邸,苏青眉也来劝:“令辉,听说你和表姑父闹得不开心?”
“一点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令辉,我们总算是晚辈,表姑父年纪大了,你好歹也顺顺他!”
纪令辉揉揉眉心,道:“青眉,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多管了。”
“可是,表姑妈要我来劝劝你。要不这样,哪天你给表姑父赔个礼就是了。”苏青眉看令辉不反应,想了想说,“假使你不乐意,那,我代你去认个错也行。表姑父不会计较的。你说好不好?”
纪令辉“霍”的离开沙发,“青眉,事情不是那样。我再说一遍,你别管。”
“可是,可是……”
纪令辉已经走进浴室,甩上门。
苏青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抓不住令辉的心,而表姑妈一家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每每想起那场舞会里,令辉看另一个女人的眼神,她就无比担忧。以前令辉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少,从来没见过他认真。可是,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看出,这次真的不同。无论如何,即使令辉不欢喜她,她也不想离开他身边。
军统局内。
戴雨浓和纪令辉边喝茶边谈事情。
“幸好送葬那天没出事。老头子要我转达,说你做得很好。”
“没想到会惊动蒋先生。”纪令辉啜了一口茶。
“你亲自派人护送执绋队伍,可是上海滩破天荒头一遭,要人不知道也难。”笑了两声,戴雨浓道:“说和苏联人打交道还在其次,关键是怕太座发脾气。何况,孙夫人真的光起火来,当老头子的面就能摔杯子。”
纪令辉笑笑后,继续问道:“那行政院的人蒋先生打算怎么办?”
“他也正头痛。如今时局艰难,行政院在党内的势力又很深,难办呐!”
“那就我来办办看。”纪令辉说的平常。
抬抬眉毛,戴雨浓说:“怎么?总算惹火你了?近来,我还当你在练涵养功夫。”
“上次在教堂外追踪我倒算了;这一次,差一点陷我们青帮于不仁不义,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都当别人是假的。”
“好!”雨浓一拍手,“需要帮忙尽管说。提供消息的事我包了。”
“现下他在哪里?”
“现在他回老家过年去了。”
“那就等春节过后,他回上海的时候。”纪令辉一言定夺。
正事谈完,雨浓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令辉,有人传言你这次是‘一怒为红颜’啊!”
“传言不可信。我下头电影公司的职员倒是抱怨你妨碍他们工作。”
纪令辉指雨浓追求吴蝶的事。弄得后者不胜其烦。
一想起吴蝶,戴雨浓就“恨”得牙痒痒的,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她那般对他不假辞色。“你别管,我就不信我得不到她!”
(七)
这个新年过得并不热烈。至少对秀媛来说是这样。虽然和往年一样,从圣诞节到元旦,再到春节,陈公馆里始终布满节日气氛,布置圣诞树、送礼、除夕年夜饭、拜年访友等等,一大堆的活动,秀媛却一直提不太起劲。
她的心事她自己知道,然而没人可以诉说。其佳倒是怀疑她和纪令辉的关系,也尝试着探她的口风,可是能说吗?秀媛能说自己从10年前——不,这个新年已过——从十一、二年前就欢喜他,就算知道他有太太了,还是控制不住地欢喜他、思念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一点没有办法吗?能吗?不能啊。如果今天她没有念这么多书,接受这么多新思想,今天她不是显赫的陈家大小姐,她,也许早经不住这等相思的折磨,也许,就真的会去当他的姨太太。让他呵护、让他疼爱一辈子。可是,既然她念了那么多书,接受了那么多新思想,当了十几年显赫的陈家大小姐,她就已经抛不开这一切了。就像,她再也回不到十几年前的日子。呵,一直自以为勇敢、自主,但最终,还是做不到不顾一切。其实,她和他,都是“胆小鬼”。他在她和恩义之前,放弃了她;而她则在他和骄傲之间,选择了骄傲。即使是这样,他们两人的相像——包括父母双亡的处境,仍使秀媛一想起来就心痛如绞。“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却与谁细说?
除了秀媛,其俊来陈公馆过圣诞的时候,也显得神思不属、闷闷不乐。秀媛曾问起,为何不把女朋友江美芳小姐一起带来?其俊更是郁闷,停了好半晌,才讷讷地说:“从那次舞会后,她好像就变了。我不知道她成日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你别担心,江小姐可能只是忙。”秀媛安慰其俊。
“是吗?”其俊似要寻求保证。
秀媛却没法回答。“是吗?”这样的问题,岂是旁人可以给得出答案的?何况她自己在感情上,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又有什么资格为其俊解惑。
撇开些私事外,时局动荡,风波不断,也略略冲散了节日的喜庆祥和气氛。
白天,“卖报的小行家”们不停的走街串巷,口里高喊着“号外!号外!”,递出一条又一条最新消息;随舅舅到别人家拜年,大伙坐下来一聊就离不开国内外局势的话题。可惜其佳随其俊回老家过年去了,否则,倒可以听到不少学生会的消息。发生了许多大事,学生会中一定讨论得非常热烈。
现在,唯一真正快快乐乐的,大概要数蔡曼迪了。她和未婚夫顾承培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就算晚上在百乐门跳舞,顾承培也常常守候一旁,两人时常盘算着,只要半年或小半年的时间,就可以还清曼迪父亲生前的债务,到时,她便可脱身。
“Sylvia,我算过了,再过半年就可以还清债,到时,我马上辞职不再跳舞。你帮我在你舅舅下面随便安排一个工作,行不行?”
秀媛露出近来难得的高兴:“那当然!不过,你未婚夫同意你出来工作吗?”
蔡曼迪表现得像个骄傲的公主:“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否则,他就别娶了!”言罢,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秀媛心底里暗自羡慕她的幸福,分明是被顾承培宠坏的模样。
“好啊,原来你们都订好结婚日子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快招,不然我大刑伺候!”
蔡曼迪说就放在七月底八月初,具体哪天还没定,只要一切准备就绪便可,还邀请秀媛当伴娘。两人又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子。
而后,曼迪忽然问秀媛:“Sylvia,你堂哥的女朋友是不是叫江美芳?”
“是啊,你怎么提起她来?”秀媛十分奇怪。
沉吟了一下,曼迪微微皱眉道:“这一段,她常常到百乐门来跳舞,还喜欢穿一身男装,蛮轰动的。我因为在那次舞会上见过她,所以有印象,记得她好像是你堂哥的女朋友。”
“没错。她有什么事?”秀媛想起其俊闷闷不乐的面孔。
“她……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她好像最近和行政院的副院长孙科,经常一起来跳舞,好像,好像关系亲密。”
“真的?”
“亲眼所见,绝对真的!”
秀媛也皱了皱眉,心想,原来如此,难怪其俊说最近见不太到她。怎么会这样?等其俊回上海,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他?秀媛颇为踌躇。
春节假期一过,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秀媛决定暂时不说江美芳的事。一方面,她觉得感情的事,旁的人不好多嘴;另一方面,因为江美芳也是个孤儿,从小被人收养,这样身世的人,总让秀媛特别心软,同病相怜。
(八)
这天一大早,英杰、曼卿由司机送去学堂后,秀媛和舅舅、舅妈一同用早餐。照例喝咖啡的时候,徐妈拿着一摞晨报走进饭厅。
陈若槐随手抽出一张翻阅。突然,他猛地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报纸。
秀媛和舅妈不解的互看一眼,Cathrine问道:“有什么新闻吗?”
“大新闻!”陈若槐依旧埋头读报,一边说,“出事了。报上说,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