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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花园推出后不到一个季度就全部售罄,目前正操作东方商城项目。根据市政府工厂郊区化的规划,她的公司竞标买下了市玻璃厂的原址,要建一个4万平米的商业社区。
今天她和销售部的几个姑娘来“五月花”玩。朱香香穿着一条Lee牛仔裤,臀部被裤子紧紧地包裹着,身上却是一件宽大中袖丝绸衬衫。此刻她也是香汗淋漓,发现何大龙时,她正坐下来休息拿起一罐蓝带啤酒刚喝一口,就看见了正在角落扭动的何大龙,她愣住了。因为何大龙此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朱香香是星儿的师姐,她在做毕业论文时,星儿入学。因为她俩都来自东方市,又都是校报的记者,立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毕业时星儿要帮她,让贺副省长给安排个工作,但她拒绝了,她和星儿一样不愿在机关呆,但贺家的关系还是在竞标玻璃厂那块地时用上了。她第一次见到何大龙是在虹儿的追悼会上,印象不是太深,只觉得星儿的姐夫好像个子高高的,挺稳重帅气。当时在和别人握手时,他的左手紧紧搂住他的女儿,孤立无援的样子,让人心疼。可朱香香又好像很了解他,因为星儿常在她面前夸自己的姐夫。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一个人来蹦迪呀。
朱香香站起来走到何大龙附近,仔细看看。她拿出电话拨了星儿的号码,但马上又掐了,她想,不能打这个电话,万一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何大龙,那对谁都不好。因为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高兴?不像。是悲哀?也不像。他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扭动。如果让贺家得知他在迪厅跳舞,无论他有什么理由都是不好的,毕竟他的妻子才刚刚去世。朱香香退回自己的座位喝完了一罐啤酒后,决定试试,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何大龙?她走到何大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何处长?你是何处长吗?”
何大龙一惊,不好,被人认出来了。这是他第一个反应。看看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不认识她,何大龙没吱声。
朱香香看清楚了,这位就是何大龙。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何处长,我是星儿的同学。”
何大龙立刻想到在追悼会上见过这个女人,当时她一身黑色衣服,很端庄。但何大龙脑子里闪过的另一个想法是我不能承认,他马上用陌生的目光看了朱香香一眼:“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边说边往外挤去。
朱香香何等聪明,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愿承认自己是何大龙。她其实也不愿意何大龙承认,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冒昧。如果何大龙承认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邀他喝一杯?还是问他为什么来蹦迪?然后送他回家?NO,都不对,无论发生了什么,其结果都不好。只有何大龙自己否认,才是最好最好的结果。它可以成为两人心里的小秘密,既能延伸又能退回。看来这位何处长不简单,处理问题既迅速果断又考虑周全。难怪星儿喜欢他的姐夫,这样的男人,自己也喜欢呀。想到这儿,心里一颤,觉得自己与他有心灵上的贴近,她马上警告自己别胡思乱想。“朱总,过来喝酒吧。”部下在喊她,可她的思绪回不来了,她也不想跳舞了,拿起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贾诚实这些天都提心吊胆。大家都没想到何大龙会出任晚报一把手;马诚部长摆明了要处分自己,听说上官德也逃不掉。可死就死吧,偏偏新上任的何大龙死了老婆。尽管在追悼会前他带人去吊唁时,何大龙拜托他把报社工作抓起来,会不会是何大龙的缓兵权宜之计。上官德已放出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可以这样说,我贾诚实却不能这样说,我毕竟是组织部门任命的副处级干部。如果宣传部要处理自己,会怎么处理呢?总不能扒了我的副处级吧?要不要考虑好后路?
一系列问号让贾诚实失眠了。往常下了晚班,他一般要看看电视,大概凌晨3点可以睡着,这些天竟然每天到了早上6点还没睡着。女朋友钱冰冰劝他没必要把这事太放在心上,昨晚他俩还为这事吵了几句。
他是凌晨2点40分到钱冰冰家里的,她熬好了一锅粥在等他。
钱冰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爱上贾诚实的。在学校时她就被同学称为大圣,原因是很能折腾,学的是广告专业,到晚报工作时,她连底薪都没有。但很快就成了广告主力,拿到的广告提成半年就超过了5位数。到报社不久就和贾诚实大吵一架,那天她好不容易说服了丰田汽车的经销商到晚报发一个1/4版的广告,人家说好是试试效果,指定发在三版。但那天正好三版要发一篇特稿《女骗子10年骗了200万》,是篇很有可读性的稿子。贾诚实舍不得删也不愿意转版,便自作主张将丰田汽车的广告弄到五版上。第二天下午,贾诚实刚进办公室就看见新来的广告业务员钱冰冰气鼓鼓地坐在他的座位上。
“你是贾主任?”这是钱冰冰见到贾诚实的第一句话。
贾诚实看看这位不太漂亮但比较优雅的小姐,他还沉浸在昨晚的特稿中,想跟人说说今天见报后的反应,见钱冰冰问便“嗯”了一声。
钱冰冰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吼一声:“你有什么权力把我的广告换位置?”
贾诚实没反应过来:“什么换位置?”
钱冰冰把报纸“哗”地摔在他面前。贾诚实这才明白这个女孩是兴师问罪来了,便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权力把广告换个位置?”
“没有,你就是没有。”钱冰冰叫道。
好几个编辑围上来。贾诚实脸上不大好看了:“你给我站起来,这是我的办公桌。”
钱冰冰气鼓鼓地站起来:“走,去社长那里评理。”
贾诚实冷笑着说:“你出去,这是总编室,不是广告部,还轮不到你来和我说话。”
高原红在一边冷言冷语:“不就是个广告嘛,还兴师问罪来了。教头,我建议没事就换换广告玩。”
钱冰冰突然哇哇地哭起来:“你们欺负人。现在客户讲广告换了位置不给钱,你们叫我怎么办?”
贾诚实见钱冰冰哭了,有点不好意思:“好啦好啦,以后我们注意一点就是啦。”
可没过多久,钱冰冰拉来的太平人寿1/2版广告居然没上。这回钱冰冰拉着广告部主任把贾诚实堵在总编室门口,她要让报社的人都知道。
没等贾诚实开口她就叫道:“别以为我们广告部好欺负。没有我们你教头就得喝西北风。”
贾诚实觉得没面子,没理她而是对着广告部主任说:“你们招的是什么业务员?素质太差。”
广告部主任说:“教头,你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做广告的确不容易。”
贾诚实说:“你们应该听我解释嘛。”
钱冰冰直冲冲地说:“解释什么?太平人寿1/2版广告人家不做了,我们不仅损失了7万块钱,还可能损失这个大客户,你去跟人家解释呀。教头,我看你就是个大恶人。”
贾诚实气得一脸通红:“你再说一遍!”
钱冰冰见他瞪眼竖眉,有点害怕了:“就是你不对嘛。”
贾诚实什么也没说,走进总编室,“啪”地把门重重关上。
钱冰冰的眼泪又扑簌簌而下:“主任,这广告是没法做下去了。”
广告部主任对她说:“走,找孙社长去。”
第二天,钱冰冰请太平人寿策划部的经理吃饭,孙强让贾诚实参加。在酒桌上贾诚实给客人解释了原因,那天是因为编辑调版心时,没调到广告部已放了广告的版心,付印的时候又忘了核实,导致广告漏了,他向客人赔礼道歉。
从进酒店包厢贾诚实就没正眼看钱冰冰。孙社长让他来就是要向客户解释广告漏登的原因,力争挽回这个客户。广告部主任忙前忙后招呼,钱冰冰本来也不想理贾诚实,见贾诚实冷冷的样子,觉得跟他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又不可能天天守在报社盯着广告版面。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有不少人在她面前说了贾诚实的好话,讲他是个敢负责任,又是愿意帮助别人的人。想到这儿,她端起酒杯走到贾诚实面前,说:“贾主任,我敬你一杯。”
贾诚实压根儿就不想理她,要不是孙强一定要他出席这个宴会,他才不来呢。见钱冰冰来敬酒,他没看她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钱冰冰笑笑,很优雅地喝了自己的酒,又端起贾诚实面前的酒也一口干了。
“好。”在场的人都鼓掌。这弄得贾诚实反而不好意思。
钱冰冰给贾诚实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上:“贾主任,你如果还不愿接受我的敬酒,我还替你喝。”
贾诚实没听完她的话,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回钱冰冰真的笑了,笑得很灿烂。她知道她赢了。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一年前钱冰冰过25岁生日,贾诚实请她看电影《和你在一起》。随着剧情的变化,钱冰冰的身子悄悄地依偎在贾诚实肩上,当看到陈小春获得小提琴比赛的大奖,他养父在北京站离开时,钱冰冰流了眼泪,轻声抽泣。贾诚实把她搂得更紧了,他们吻在了一起。两个月后贾诚实出任晚报副总编辑他们才第一次上了床。后来钱冰冰竞聘当上广告部副主任,他们相互追问到底谁先主动的?争论的结果是不知道。
“哎,你不要愁眉苦脸的,没什么了不起。”钱冰冰看着贾诚实喝粥。
贾诚实声音低低的:“你没看见孙社长走的样子,我担心我还不如他。”
钱冰冰问:“这个何大龙到底会不会清理门户?”
贾诚实摇摇头:“谁知道,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训是摆在那里的。”
钱冰冰想想说:“我看不见得,他上任就整人对他有什么好?”
贾诚实放下碗,叹了口气说:“你不知这机关里出来的人,就像是猛兽入了森林,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他边说边进了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一缸水。
钱冰冰跟了进来:“在他老婆的追悼会上他不是要你好好干嘛。”
贾诚实脱了衣服:“大概是权宜之计吧。”
钱冰冰帮贾诚实把衣服放好:“他没那么卑鄙吧。别动,我帮你搓搓背。”
贾诚实趴在浴缸里任由钱冰冰给搓背。
钱冰冰突然停下手:“你说这个何大龙怎么刚要上任就死了老婆呢?是不是老天在暗示什么?”
贾诚实翻过身来说:“大喜大悲,反过来,大悲也会大喜。来吧。”他让钱冰冰也进浴缸。
“我不,到床上。”钱冰冰不愿意。
贾诚实一把抱过钱冰冰就塞进水里。在钱冰冰的尖叫声中,贾诚实脱掉了她湿淋淋的衣服,他亢奋地喘着粗气。
钱冰冰在迎合他的动作,很快两人做起爱来。
上官德有20多天没上班了,没人叫他上班,也没人管他在干什么。于是,他每天去天上人间玩。没钱进包厢里消费,只是在大厅听歌喝茶。开始几天菲菲还只跟他打招呼后就去坐台,后来就干脆坐他的台了。
天上人间是东方市高档的休闲场所,在它圆形的演艺厅里每天都上演一整套节目,不断有新的演员加入,还不时有歌星来走穴,今天就有一位据说在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上获过奖的男歌星来演出。上官德晚9点到天上人间,菲菲已经在等他,并占了角度最好的看演出的位置。
上官德对服务员说:“老样子。”他说的老样子是给自己一壶水果茶和一碟西瓜子,给菲菲两支蓝带啤酒一碟卤牛肉,一周来他俩都是这么消费的。上官德拿出芙蓉王香烟,抽了一支递给菲菲,菲菲则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两人的动作熟练默契。
上官德问:“菲儿,这个阿威唱什么歌最拿手?”
菲菲吸了口烟说:“听说他唱摇滚版的《小薇》唱得最好。”
上官德又问:“他真得过奖?”
菲菲笑笑:“瞎吹呗,得什么奖。哥,你咋的啦,你咋还这么纯呢?”
事实上上官德从未如此密集地到歌舞厅来玩过。自从当了记者,他便不属于自己了,每天都沉浸在一个个新闻事件之中。从表面看,他很坚强,无论是采访突发新闻还是采访策划新闻,他都始终充满真情,并咄咄逼人,常常将当事人讲的每一个细节都弄得明明白白。于是工商、税务、交警等窗口行业的头儿都怕接受他的采访,他一追到底的劲头,让有关干部头皮发麻。有次采访车祸,警察封锁现场,他灵机一动,从事故现场附近的一家诊所借了件白大褂,冒充120急救人员进入到现场,拿到了离新闻最近的新闻。他的职业敏感和经验,使得他能从一件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