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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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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娘自然不肯应,拦了丈夫不许,可她回回不应,王四郎还不是一件不落全做了,哪里肯听她的话,反叫王四郎笑话她:“怕个甚,余下来钱堆在银号里头,还能生出钱来不成,投到外头去,才有大出息呢。”
  秀娘说不过他,看着又实是心惊的很,便先把私房全拿出来补上,不日就要换婚书,到时男方的聘礼跟女家的嫁妆都要过明路,总得先办下才成。
  这边已是心惊肉跳了,吴家又送了帖子来,怎不叫她疑心,扶了额头道:“就怕是好事多磨
  呢,这越是要定婚书了,我这心越是跳,慌的很。”
  “太太这是关心则乱,都走到这了,还能有甚好磨的。”玉娘审了一笔帐,外头就有丫头来报:“太太,小王管事从九江家来了。”那丫头说着,还拿眼瞅了瞅玉娘。
  自算盘求亲不成,王四郎便把算盘打发到了九江去收帐,他起势便是在九江,那儿还通了临清关,是销茶叶的好地方,白茶才刚在金陵打响了名头,在九江也自然是水涨船高,待收完了帐,又叫他往泺水去一回,这么一南一北的可不就去了大半年,算盘这是带了半年利回来报帐了。
  玉娘站起来拿了壶把:“这茶淡了,我给太太沏一壶新的去。”说着便转知往后头去了。
  秀娘招了算盘进来,他如今越发有了样子,穿了绸衣绸袍,瞧着哪里像是二掌柜,倒比寻常富户还要气派,进门先是行了礼,摘了帽子把银票帐本一并奉上。
  秀娘接过来就知道不薄,心里大定,这一回钱入了手,先扣下嫁妆来,再不能叫丈夫这么折腾了,她还没说话,算盘就又开口,脸上皆是笑意:“给太太贺喜了,沈家姐儿定了亲事,是江州城里布舶司副提举家的二少爷。”
  妍姐儿比蓉姐儿大一岁,似蓉姐儿这个年纪就定下亲事的,原来正当年,如今却算得太早,不意妍姐儿也定的早,副提举家是从七品的官儿,官虽不大却是实缺,最多油水的地方,妍姐儿倒是定了一门好亲。
  秀娘喜不自胜,沈大郎到如今还没个儿子,潘婆子原还叨叨,等儿媳妇越来越当得家,又拿得住财,也不再开口,沈家在泺水越过越富,丝坊雇的女工也自五十翻到一百,跟陈家似的,把丝坊办到乡下去。
  沈大郎虽木讷,孙兰娘却是个伶俐人儿,往县里城里去的多了,又留着秀娘在时那些关系,竟把女儿嫁进了官家。
  秀娘直让小丫头赶紧把玉娘叫来,开了库拿上东西往娘家去贺,算盘听见玉娘的名字顿了一顿,作了个揖:“太太,我在外头纳了个妾,还请太太给作个主。”
  秀娘一下愣住了,算盘早就到了年纪,若不是隔着玉娘,王四郎只怕早早就要给他娶亲的,这回他自家带回来个妾,虽是正当时节,却又叫人冷了心肠,秀娘实以为算盘会娶了玉娘的。
  玉娘拿茶壶立在门边,边上几个小丫头一声都不敢出,她却既不变色也不出声,往后头又行几步,回头柔柔一笑:“怎么那莲米福饼还没备好,赶紧去厨房催一声。”说着走到秀娘跟前:“这样大的喜事,自然是要贺的。”也不知道她是说妍姐儿还是说算盘。
  算盘直着身子,倒不避讳,秀娘看看这两个,肚里叹一回:“先点出锦缎来,再打点金首饰,总要备下八样礼来,还得把蓉姐儿定亲的事告诉她阿公阿婆知道。”
  明明这桩姻缘就在眼前了,却偏不伸手去抓,秀娘无法,叫玉娘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差了她到后头让蓉姐儿备下后日往吴家去的出客衣,再叫她给两老写封信。
  玉娘垂了头自仪门出去,定定神往蓉姐儿屋子里去,她也知道蓉姐儿心绪不佳是跟学里的姐儿拌了嘴,进门见她还唬了脸,坐过去推一推她:“吴家送了帖子来请宴,你娘让你备一件出客衣裳,这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赶紧着把那斗蓬拿出来熨好挂上,免是拿出来还有折痕。”
  蓉姐儿一骨碌坐起来,眨巴着眼儿长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这一声动静叫甘露差点儿碎了茶盏子,早上的床铺便是她收的,这个姐儿竟把秃了毛的掸子藏在被子底下,她要扔还不肯,拿在手里比比划划,还不知道要干下什么事来。
  秀娘摸摸她的脸:“在家里气闷了罢,出去消散会子也好,天长日久的处着,哪有不拌嘴的,你让着人,人自然也让着你。”
  蓉姐儿摆摆手:“我再不让的,银叶去把我那嵌白狐狸毛的斗蓬拿出来,我要穿一身红。”杀杀他的气焰,正好掸子太长,不知道绑在身上罩上斗蓬骗不骗得了人。
  玉娘看着她越来越尖巧的下巴,还有额上越长越分明的美人尖,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姐儿,到底还是长大了,她看看自家那间卧房,不过隔着一个明堂远,可她上一回觉着睡的安稳香甜,还是泺水守着绸机,听着耳畔阵阵水声。
  看着蓉姐儿一桩桩事都安排起来,不必人说就吩咐了丫头,取衣裳的取衣裳,拿首饰的拿首饰,知道是应邀去看腊梅,使了丫头往园子里去,先摘几朵来,搁在香袋里头,晚上睡觉时放在熏炉上头烘一烘,熏的衣裳上头也俱是花香。
  蓉姐儿磨拳擦掌,别个不知还当她是在家闷了这些日子,要出去赏花高兴的很,只甘露急得打转,夜里还是她守夜,才铺了床就劝:“姐儿,咱们还是告诉太太罢。”
  蓉姐儿坐在罗汉床上拿被子罩住全身,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点点甘露的鼻子:“你敢!”甘露真的不敢,她还从没见过姐儿生这样大的气,只好当个捂嘴哑巴。
  等到了日子,蓉姐儿一早便爬起来,她往日里最爱赖床,何况今儿外头还这样阴,冷风夹了水汽卷扑着窗户,连学里都放了假,院子里的百草似一夜之间经了冬,全蔫蔫的叫霜打过,只腊梅枝条越来越壮,花苞儿精神的很,远远就能闻见风送来的一阵幽香。
  蓉姐儿通过头发,额上戴了宝石压妆,后头插了赤金压发,通身是红,外头拿刻丝暗纹的红斗蓬一罩,还惦记着要把掸子带过去,似模似样的告诉甘露:“这个抽人可疼了,我瞧见过的。”一抽就是一道红印子。
  甘露只觉得头皮都麻,苦苦拉住了劝她:“姐儿饶了我吧,太太不得脱我一层皮!”
  末了还是没带,掸子太长,便是拿斗蓬裹住了,坐上车还得露馅,蓉姐儿戴了软香头羊毛的手套,穿了羊毛小靴子,裹得严严的往吴家去。
  到堂前吴夫人正等着,一口一个亲家的叫个不住,蓉姐儿问过安就不则声,秀娘只当她大了知道羞了,心里还喜她不言语,看见吴夫人冲她使眼色,知道她有话要说,放了蓉姐儿到花园子里头去剪梅花。
  吴夫人特特使了自个的丫环跟了去,甘露扯住兰针落后一步,叫人一边一个迎到两间耳房里吃茶,蓉姐儿一路拿了竹剪子,也不剪梅花,捡最粗的老柳枝剪了一枝下来,去了手套儿捏在手里。
  丫头走到九曲桥边,远远立住了,蓉姐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径直往假山走去,看着洞口才踩出来的软泥脚印子,眯眯眼儿,长眉一皱,迈一大步走了进去。
  徐礼还未迎上来,就实打实的吃了一柳条,“啪”的一声抽在他的绸袄上,抬眼就看见他念了两天的妞妞,正瞪圆了眼睛立起一双浓眉,举着柳枝指着他的脸。
  “我真没有!”徐礼涨得满面通红,连连摇手,他一往前蓉姐儿就后退,才退了一步,徐礼便不敢再上,这付模样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编排他的话,心中一急,口不择言:“在你之前我再没有看过别个!”
  说着把怎么撞着了,又怎么赔了礼一桩桩都说明白,蓉姐儿鼻尖脸颊红通通,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看见他要上前,又是一柳条抽过去。
  徐礼立定了,觉着这一记比才刚那下轻的多,嘴角一下子扯开了笑:“你没告诉你娘,是不是心里信我?”吃她的打,总好过叫王四郎来打他。
  缓了两天,王家要闹早就上门来闹了,既无风声,便是蓉姐儿瞒了下来,徐礼叫那一柳条抽晕了,此时才想起这一节来,喜得嘴巴咧到耳朵根,虽叫她打了,心里却跟灌了蜜一般,凑过去低声问她:“妞妞,你心里也信我的,是不是?”
  说一句就往前挪一步,山洞子里全是灌进来的凉风,看见她缩了肩,也顾不得柳条,上前一步帮她把兜帽拉好,又拿手去捂她的手:“凉不凉,我给你捂捂。”到这时候才晓得什么叫不辞冰雪为卿热,别说是冰雪,就是冰砣子,他这儿也敢脱了衣裳抱在怀里。
  蓉姐儿甩了他的手,拿柳枝顶住他的胸膛,怒目圆瞪,一个字儿也不说,还是不肯理他,徐礼又急起来,把心里想了百来回的话拿出来赌咒发誓:“我这辈子便只待你一个好,若骗了你,叫我下十八层地狱,这辈子都考不了举,你若是还生气,再打我两下便是。”
  满以为她听了会羞会高兴,谁知道他不说倒好,一说完这句,当胸又是一记抽过来,比刚才还要重得多,蓉姐儿气极了,柳条差点儿挥到他脸上:“你不待我好,还想待哪个好!”
  

☆、第132章 徐小郎红梅问情蓉妞妞掐花传意

  吴夫人觑着秀娘脸色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心里着实松一口气;一路拉着她闲话:“如今叫你一声亲家;也不算托大了。”笑眯眯的把秀娘请到暖阁里头;两边摆了火盆,烧得暖烘烘的;靠着明窗设一张凉床;铺了厚褥子;搭了两张皮子;挨着坐上去捧上手炉暖热的很。
  外头铺天盖地是风;卷了细雪扑打窗框;秀娘才刚坐下就忧心起女儿来:“不成想风这样大;该叫她带个手炉去的。”转身就要吩咐丫头把蓉姐儿叫回来,吴夫人赶紧拦了。
  “让巧儿去;院子里的路也熟些。”一句话把活揽过来,使个眼色给巧儿,巧儿便姐姐长姐姐短的擎了杏叶的手,接了手炉一路往院子里去。
  吴家院里种了两种梅,今岁冷得早,叫霜雪一催,俱都开了花。腊梅在假山边,红梅隔岸临着水,先往假山洞边去,却扑了个空,看见九曲桥边站着的惠儿,正要上去说话,惠儿急着打手势,她悄步过去,低了声儿:“怎的了?”
  惠儿拉过她躲到廊檐下,指指九曲桥那头的一小片红梅林,雪下的又细又密,隔着水初看不清,定了睛细瞧,才瞧见两道人影,巧儿跟惠儿两个彼此笑看一眼,问道:“你听见什么不曾?”
  惠儿赶紧摇头:“表少爷那样凶相,我哪里敢挨得近,这天寒地冻的,廊子里还穿风,只晓得说不得一会儿就出来了。”
  蓉姐儿从头罩到脚,额头叫兜帽密密遮住,两只手叉在暖手筒里,站在红梅树底下,仰了头去看徐礼,他踩踩在石墩上拿着剪子帮她剪红梅。
  梅瓣团团似美人唇上胭脂,梅蕊嫩黄似嫩芽儿初生,将开的未开的簇在枝头,一朵叠着一朵的艳,才剪下来蓉姐儿就要伸手去拿,徐礼的手都叫冻麻了,看见她要伸手赶紧按上去:“外头冷。”
  蓉姐儿哪里肯,噘起嘴来又要瞪他,她的心思早早就绕到红梅花上去了,徐礼看着她这付俏生生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颤颤的痒,想碰碰她的脸,又怕冻着了她,捏了红梅枝条的尖:“要不,你抱着罢。”
  蓉姐儿应一声点点头,抬空两只手,等着徐小郎把梅花塞过来。她红斗蓬里头穿的还是红袄,因是出门作客,还挂了把大金锁,自秋到冬,长高了些,穿着羊皮小靴子,因着路滑行的慢,徐礼不敢离得近,也不敢远,怕她滑着了跌一跤。
  斗蓬时不时的蹭着他的袍角,露在外头的手背擦过白狐毛,徐礼的耳廊刹时便红了,手也不再发木,捏着梅枝竟还有些发颤,半晌才把那枝条塞到她胳膊里去,蓉姐儿当胸抱着两枝红梅,徐礼伸手给她拂掉落在兜帽上的雪珠子,抬眼看见吴夫人身边的丫头立在廊下,知道是来唤她回去的。
  细雪越下越密,隔开一步都有些瞧不清她的脸,徐礼舍不得她走,近前了一步,蓉姐儿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还是不知道避讳,脸上冻出两团红晕,却不是因为羞的。
  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就这么站着半天都不开口,蓉姐儿皱起眉毛来,看他还一付欲语还休的模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手从暖手筒里伸出来,挑了枝头开得最盛的一朵红梅掐了下来,侧了身去拉徐礼的手。
  “呼”的轻呵一口气,吐出一团白雾,温热的指尖刮着徐礼冻木的手,一直伸到了掌心,蓉姐儿“嘻”的一声笑起来,把手上那朵红梅花放在他手心里:“喏,这个给你。”
  这是打完了再给个蜜枣儿吃,徐礼失笑,手掌却屈起来握住了,不叫风把红花吹跑,拢起手来藏到袖袋里去:“妞妞……”
  见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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