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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素又不由自主,“啊”地一声,更感到奇妙无匹,何先达一伸手,不经意地
,在第二只盒中,取起一只淡青色的水盂来,直径约有二十公分。
他道︰“拿这水盂注水,恰好可以放这块太极奇石,以供欣赏。”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若是说那块雨花台石,只是奇、趣,不算名贵的话,那么,
这只被何先达不经意地取在手中的水盂,却是非同小可,我和白素都看出,那是上佳的
龙泉青瓷,是极罕见的珍品。
白素不置可否,我这时,对送礼者的心思,已十分有好感,所以再去看第三个盒子
,却是一个天然生成的老竹根烟斗,取起来一看,烟斗的装烟部分相当大,嘴长约有二
十多公分,大根之上,盘著许多小根,那些小根的形状,千奇百怪,像是有不知道多少
怪物,俯伏在大竹根之上,越看越多,看久了,倒像是那些千奇百怪的怪物,都在蠕蠕
而动,像活的一样。
我看了之后,不禁感叹︰“那奇石是来自天上的杰作,这竹根,则是来自地下的珍
品,难得,难得。”
何先达十分高兴︰“卫先生真识货,这竹根叫作‘百兽图’,罕见之极,三堂主曾
说,那是他韩家的祖传,四川虽然多竹,但只怕刨遍了全省,再也找不出相类的竹根来
了,昔年,韩家曾想 ”
他兴致勃勃,说到这里,韩夫人就叫了他一声,不让他再说下去。
我则扬了扬眉,暗示我想听下去,韩夫人笑了一下︰“也没有甚么,韩家曾两度想
把这竹根当礼物送出去,都没舍得,这是爷们爱好的物事,我女人家留著,也没有用处
,所以就作个顺水人情。”
听得她这样说,这竹根竟是名贵异常,深得主人宠爱。她虽然说是“顺水人情”,
但正是在提醒这件礼品的名贵之处。
她出手如此之重,想求我们的不知是甚么事?
这时,在一旁递了茶来之后,就一直没离去的老蔡,插了一句口。
老蔡一向倚老卖老,不是很懂规矩,他有点不服气,问︰“两次想送人又不舍得,
想来是受礼人不够资格收这名贵礼品了。”
何先达笑了一下︰“先一次,是四川总督来商量,想送给西太后当寿礼,后来一次
,是想给袁大总统。”
我和白素不出声,老蔡伸了伸舌头,也没有再出声。
白素伸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踫了一下,那是她在告诉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要小心应付才好。我暗中点了点头,再去看第四件礼物时,却是一对白玉的虎符,自然
玉质佳绝,手工精细。
看完了四件礼物,我向白素望去,只见她眉心微蹙,拿起了其中一只盒盖来盖上,
沉声道︰“韩夫人不知想我们如何效劳?只要可以做到,自当应命,这些礼物,我们一
件也受不起,请原谅。”
韩夫人一见这种情形,现出了十分焦切的神情,双手紧握著,双眼之中,竟有泪光
莹然。白素是一见了她,就有十分好感的,这时忙道︰“韩夫人,我们不受礼,并不是
说不肯助你。”
何先达在一旁叹了一声︰“实在是只有卫先生一人才能帮助,所以不嫌冒昧,前来
相求。”
我笑了起来︰“有甚么事,普天之下竟只有我一个人才办得到,别把我看得太神通
广大了。”
韩夫人一开口,声音有点哽咽,更能博人同情,看来白素十分愿意帮她,给了他一
个鼓励的神情,韩夫人这才道︰“我……有一个姐姐,在川西失了踪,她可能进入了云
贵一带,那是苗蛮聚居之处,她音讯全无,吉凶未卜,我……自小丧母,她大我许多年
……是她抚养我长大的,所以日夜思念……”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韩夫人显然十分关切那位比她年长许多的姐姐,所
以说起来,有点著急,话也不是很连贯。
我听到了她的目的,是到川西或是云贵一带去找一个人,就不禁苦笑,心想这倒好
,我和白素,也想到苗疆去找人,正没头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何,如何还能帮助别
人?
我正想说“无能为力”这类话去推搪。而且,我心中也不免奇怪,他们是四川的袍
哥,人在川西失踪,那正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虽然说时易事迁,但至少地理环境他们熟
悉。而且袍哥人数众多,派几个有经验的搜索队出去,还怕没有结果吗?而且,就算他
们找不到,我又能帮上甚么忙了?
不过,我话没有出口,何先达已然道︰“唉,三堂主在生时,曾派出上百人去找寻
,可是没有结果,所以韩夫人才想亲自去。”
何先达说著,现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显然他对韩夫人亲自出马一事,也认为
必然徒劳无功。
韩夫人低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事情困难之极?只是我总在想,别人去找,找的
是我的亲人,找得到找不到,都不关心 ”
她说到这里,何先达忍不住加了一句︰“三堂主已把赏格,提高到了黄金一千两。
”
他在说了之后,又现出十分惶恐的神情,很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不过韩夫人
却并没有责怪他,只是道︰“纵使黄金万两,又怎抵得上亲情一分?我那姐姐养育我,
就差没有亲自哺乳了。”
她说到这里,神情黯然,不胜欷嘘。白素吸了一口气︰“不知我们能相助甚么?”
韩夫人抬起头来,欲语又止,像是不好意思开口,我这时心中在想︰不是要我陪她
进苗疆去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太过分了。我怕她一提出来之后,白素说好,再加上一
句“我们本来也想到苗疆去,也是找人”,那就真是天大的麻烦了。
所以,我连连向白素,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她切不可答应。可是白素却只是皱著眉
,看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强烈暗示。
何先达在这时候,也乾咳了一声,想来目的是由他来说,比较容易开口些。韩夫人
略点了点头,何先达道︰“卫先生曾有苗疆之行,所以韩夫人想 ”
他说到这里,我陡然作了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头,他这样开了一个头,求我做
甚么,再明白也没有,要是等他说出来再拒绝他,就更难办了。
白素却在我作手势的时候,望了我一眼,很有点责怪我的意思,我只好把目光移开
去,用明显的态度,表示我的意见。
这种情形,自然十分令来人难堪,所以何先达支吾了一会,才鼓足了勇气道︰“所
以想请卫先生到苗疆一行。”
他的语声才一出口,我就以第一时间拒绝了他︰“办不到,到苗疆去寻人,并不是
我的专长。”
韩夫人和何先达都好一会不出声,白素看出我的态度异常坚决,所以也不说甚么,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之僵。我已准备拚著得罪袍哥的三堂主,站起身来上楼去了。而当
我站起来之后,韩夫人才幽幽地道︰“卫先生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要求卫先生陪我们
在整个苗疆找人,只请求卫先生带我们去见那一族蛊苗。”
我怔了一怔,脱口问︰“哪一族蛊苗?”
韩夫人道︰“自然是那一族 卫先生曾去过的。”
我不禁大是奇怪︰“韩夫人去见他们干甚么?莫非令姐的失踪,和蛊术有关?”
韩夫人皱著眉,半晌不说话,这才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蛊苗在苗人中的地位
十分高,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我要到苗疆去找人,说不定要找上三年五载,不知要
见到多少生苗熟苗蛮瑶裸裸人……只要能有一两个蛊苗伴行,就安全得多了。不然,天
知道会有甚么样的凶险事情发生。”
韩夫人的这番话,听来十分有理,找不出甚么破绽来,可是我听了之后,总觉得有
点不尽不实,觉得她有隐瞒事实之处。
不过我既然不准备帮助她,自然也不必深究了,所以我只是淡然道︰“蛊苗自视甚
高,不见得肯受聘做人的保镖,而且,韩夫人,实话一句,生离死别,固然令人神伤,
可是苗疆之大,千山万壑,要去找一个人,无异是大海捞针,不会成功的。”韩夫人低
下头,有半分钟的沉默,这才道︰“我有办法使蛊苗派出人伴我行走苗疆。”
她对我的劝说,根本不听,反倒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令得我有些生气,我提高了声
音︰“我和他们的关系很好,但即使我出现了,开口求他们,也未必会有结果。蛊苗的
地位极高,酋长更如同所有苗人的天神一样。”
韩夫人的回答,却大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并不需要卫先生出言相求,我另有办
法令他们答应我的要求,只是请卫先生带路。”
我“嘿嘿”冷笑了两下︰“请问是甚么办法?如果无效,我岂不是白走一趟?如果
他们看我的面子,派出人来陪伴你去找,又岂不是成了我强人所难?”
韩夫人用心听我说著,又低下头,想了一会,才向何先达作了一个手势,何先达自
身边取出一个布包来,一看到那块布,我就呆了一呆。布已经很旧了,织在布上的图案
,也都已褪色,可是还是可以辨得出,那些图案,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昆虫蜘蛛之属。
同样的布,当年我深入蛊苗的寨子时,曾经见过,几乎家家户户都使用来作为门帘
,也拿来作包袱,是他们自织的土布。
何先达取出了布包,解开,里面包的是一只扁平的白铜盒,这种盒子我也不陌生,
可以肯定是蛊苗常用的物事。
一时之间,我在蛊苗的寨子中所经历的事全涌上了心头︰如何为了芭珠的死而痛哭
失声,如何在一间阴暗的屋子中会见老酋长,如何和老酋长的儿子猛哥结成了好友。
这一切经历,都如同就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白素自然可以在我的神态上,知道何先达取出来的东西,确然是来自蛊苗的。所以
,她也十分留意。
何先达打开了那只铜盒,盒子十分浅,看来是整块白铜挖成的,只有一个火柴盒大
小的凹槽,里面衬著一小幅有一种灰色光泽的不知是甚么的皮,有著十分细密的短毛,
而在那块皮上,是一只翠绿得鲜嫩欲滴,绿得发光发亮的甲虫。
那甲虫不过大拇指大小,形状扁平,有宽而扁的触须,也是翠绿色的。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甲虫,也不知道有甚么用。可是却知道那必然和蛊术有关
,因为各种古怪的昆虫,正是蛊术的主要内容。
直到又许多年之后,认识了蓝丝,又和蓝家峒的苗人打交道,这才算对蛊术又开了
眼界,知道一只小昆虫在蛊术之中,简直可以变化无穷,神奇无伦。
那时,何先达举著盒子,让我们看清了那只虫,然后,又把盒盖盖上。
虽然看到了那只盒子,那块布,那只虫,可以肯定和那种蛊苗有关,但是韩夫人自
然应该有进一步的解释。
韩夫人这样开始︰“这东西,是我姐姐还没有失踪之前,叫人带到成都来给我的,
那时我才五岁,总希望有古怪有趣的生日礼。我姐姐知道我有这心愿,所以她说,这算
是贺礼,这玩意是来自苗疆的一种蛊苗,十分珍罕,有了这……个虫,如果有甚么事要
求蛊苗,一取出来,求甚么都可以达到目的……”
我当然可以肯定这只翠绿色的小虫,大有来历,但是我还是问了一句︰“你姐姐这
样说,你就十足相信了?何况她是托人传言,不是亲口对你说的。”
韩夫人望向我︰“是不是可以允许我详细说。”
我还没有反应,白素就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后来,我和白素又讨论到了和韩夫人那次会面的情形,白素道︰“我就有预感,感
到她再说下去,事情会和我有关系。”
我闷哼一声︰“这韩夫人的城府很深,她必然早知道她的叙述之中会出现和我们有
关的人物,却不一上来就说,绕著弯子,才肯说出来。”
白素十分护韩夫人︰“我不以为她有预谋。”
这是后来的争论。当时,白素既然答应了韩夫人可以详细说,我自然不会反对。
来自苗疆,有关蛊术的事,也十分奥秘有趣,听听也是好的。
所以我点头,表示同意。韩夫人道︰“小孩子家,有了这么古怪的生日礼,自然要
在人前炫耀一番,当晚,先父为我大摆筵席,请了许多人客,我叫叔叔伯伯叫得声音也
哑了,来的客人中,甚么样的人物都有 ”
她说到这时,我问了一下︰“令尊是 ”
韩夫人没有回答,倒是何先达说的︰“陈督师当年在西川带兵,人数接近十万。”
我和白素陡然一怔呆,白素立刻说出了一个声名显赫的将军名字来,我也立时问︰
“是他?”
一听到白素说出了这个名字,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