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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爹认识韩夫人的姐姐,那小虫如此珍贵,爹都肯给人。”
我想了一想,笑了起来︰“或许只是大家都在客途之中,见过一面,令尊一时兴起
,把东西给了人家?”
(后来,事实证明白素的“紧张”十分有理,那是她的一种第六感,而我的说法是
错误的。可是,过往的事实是一点一滴发掘出来的,当时只凭一只小虫的授受,实在无
法作任何猜测的。)
白素的神情十分疑惑,欲语又止,显然是她有些话,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她自己
的解释是︰恍恍惚惚想到了些东西,可是又捕捉不到任何中心。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自
然想说些甚么,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了。
她终于叹了一声︰“我和韩夫人,倒是一见如故。”
我道︰“我看她也有同感,她大不了你几岁,也怪,连她甚么名字都不知道,她父
亲倒是一名虎将,赫赫有名,而且十分忠义,结果失败,也是失败在太讲道义。”
那位陈大帅的事迹,在近代史上相当出名,我和白素那样说的时候,离大帅被人叛
变,死于非命,也不过只是二三十年,白素和我,都知道经过 经过相当曲折离奇,
也很动人,是大好的小说题材,但自然不在这个故事的范围之内。
白素忽然又道︰“我……想陪他们一起到苗疆去,你看可好?”
我听了之后,自然反对,可是我也知道,白素有这样的念头,不单是为了陪韩夫人
,也为了她自己 她一直想到苗疆去找那人的末代烈火女,这个烈火女,有可能是她
的母亲。所以,我在想,如何把我不同意的意见,委婉地表达出来。白素又道︰“他们
到苗疆去找人,必然足迹遍及苗疆,我跟著出去……找……”
我叹了一声︰“你趁机去找烈火女,是不是?素,你不知道苗疆千山万壑,幅员广
大,无根无据,想去找人,那比大海捞针更难。”
白素俯下头去,低声道︰“人家为了找姐姐,都可以不顾一切,我……要找的是…
…母亲。”
我把她抱得紧了些︰“情形不同,素,你还有父亲的这一层干系在 只要你父亲
肯开金口,你根本不必去万里寻亲!”
白素眉心打结,看得出她愁肠百转,不知如何才好。
我道︰“下楼去吧,冷落旁人太久了不好!”
白素仍然有十分为难的神情,我再劝她︰“你如果执意要到苗疆去,令尊必然知你
的目的是甚么,只怕血溅小书房的情景会重现!”
白素吸了一口气,俏脸煞白,看来她已放弃了要到苗疆去的念头了。我们打开门,
才一到楼梯口,就呆了一呆,只见老蔡在收拾茶具,何先达、韩夫人和那四个随从,已
不知去向,那四只小漆盒,却还放在几上。
我急忙冲下楼去,老蔡若无其事地道:“走了。全都走了。”
我顿足︰“你怎么不留他们。”
老蔡一瞪眼︰“脚全都长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要走,我怎么留得住?还留下了字
句,请看。”
老蔡向茶几上指了一指,我和白素立时看到,茶几上有几行字刻著,也不知道是用
甚么刻的,多半是十分锋利的小刀,刻的是︰“荷蒙指点,不胜感激,不辞而别,当能
见谅。四包小礼,敬请笑纳。若是后缘,定当聆教。”
我和白素互望,自然知道,对方离去,是由于我们上楼太久了,怠慢了客人的缘故
。可是,客人又怎知道我们自己也有重重的心事?
我当下就十分不高兴︰“打听一下这个三堂主究竟是甚么来路,把这几件东西给他
送回去。”
白素叹了一声,收起了那几件东西 自此之后,很久很久,都没有何先达和韩夫
人的讯息。而且奇的是,打听的结果是,竟然都不知道哥老会之中,有一个姓韩的“三
堂主”,只有一个姓韩的堂主,在川东一带活动,年事已老,久不理事,当然不可能是
韩夫人的丈夫。
所以,整件事,竟然又成了一个谜。
当时我们的心情,还是十分兴奋的,因为至少又知道了一些白老大进入苗疆之前的
活动,所以立刻找到了白奇伟,把情形说了一遍,白奇伟拍著桌子︰“难怪哥老会一直
不是很和我们合作,原来当年老头子,还有这样一段过节 奇怪,他为甚么从来也不
提起?”
白素沉声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为了要掩饰那三年的日子了。”
我和白奇伟都同意白素的话,可是也十分疑惑︰“大闹哥老会,和那三年隐秘,又
有甚么关系?”
这个问题,自然得不到解答,我道︰“放心,这件事,对他老人家来说,一定是十
分得意的往事,有机会引他说 人对于生平得意的事,总会想说出来给别人听听的,
他老人家也不能例外。”
白奇伟闷哼一声︰“难说,他老 ”
他说到这里,陡然住了口,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和白素都知道他必然是想口出
不逊,说了一个“老”字,就知道不该说,所以才突然住了口。
我却接了上去︰“老奸巨滑这几个字,倒也确切。”
白奇伟和我一起大笑,白素嗔道︰“你们两个想死了。这样对长辈不敬。”
自那天之后,我一直在寻找白老大自己炫耀当年勇武事迹的机会 要找这种机会
,并不困难,大约在半年之后,白老大的两个生死之交、我、白素、白奇伟在一起,已
是酒酣耳热,大家都兴致十分高,我有意把话题转入以寡敌众上去。
白老大也兴致勃勃。我道︰“前些日子,才听说四川的哥老会,当年有一件糗事,
曾有一个来历不明的汉子,大闹哥老会总堂,那么人材济济的哥老会,竟未能把来人收
拾下来,竟连来人是甚么人都不知道。”
我一说,白素和白奇伟就会意,齐声道︰“有这样的事?只怕是误传吧。”
白老大笑而不语,他两个老朋友,却一起伸手指著他,向我道︰“甚么来历不明的
汉子,就是令尊!”
我假装大吃一惊︰“有这等事,怎么从来未听说过?据知,在总堂之上,连场恶战
,惊心动魄之极,最后袍哥群起而攻?”
白老大喝了一口酒,缓缓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那时年纪轻,简直不知死活。是
的,到后来,袍哥十大高手,虽然被我一一击败,但又群起而攻,我力战得脱 ”
他说到这里,现出了极度沉思的神情︰“……我虽然得以脱身,但是受了极重的内
伤,奄奄一息,袍哥又到处在找我,真是凶险之极。”
白素听到这里,忍不住叫了一声︰“爹。”
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等曲折在,也不禁呆了一呆。
白老大对我们的反应,都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出神,缓缓地喝著酒,过了一会,
看他的神情,已完全沉醉在往事之中了,我、白素和白奇伟三人,心中暗喜,连大气也
不敢出,唯恐打扰了他。同时,也打手势,请那两位也别出声。
过了好一会,才见白老大陡然吁了一口气︰“好险!唉!当时若不行险著,怎么脱
得了身。最后,硬接了那大麻子三掌,简直将我五脏六腑,一起震碎,当时,七窍之中
全是血腥味,那血竟然没有当场喷出来,还能长笑著离开,后来想起来,连自己都不相
信。”
这一番忆述,可见白老大当年在哥老会总堂之中,独战群豪的战况之惨烈,听得各
人面面相觑。
白老大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拍了一下︰“大麻子的三掌虽然绝不留情,可是他倒也是
一条汉子,说好了的话,绝不反悔,保我出了总堂,这……一口鲜血,竟然忍到了江边
,才喷了出来,我只看到自己的血,喷到了江水之中,化作了一团鲜红,接著,头重脚
轻,再也站立不稳,便一头栽进了江水之中。”
我们几个人屏住了气息,一来是由于白老大说的经历,十分惊险,以前绝未听说过
。二来,这段经历,和他那三年的隐秘生活有关,是以也格外惊心。
白老大身子向后仰,斜靠在安乐椅上,抬头向上,可是视线不定,显然此际,往事
在他的眼前,一幕一幕地闪过去。
白老大说得更慢,而且每说上两个字,就喝上一口酒,是以所说的话,听来也断断
续续,若不是用心听,根本听不懂。
他说的是︰“当时,跌进江中时,脑子里还是一片清明,知道自己这一次,性命难
保,过往的一些经历,都一闪而过,想到的只是︰若要为自己立一个墓碑,竟不知刻甚
么字才好 人到临死,想的竟然是这样的无聊事,不是曾几乎死过的人,真是不知道
的。”
我们都知道,白老大结果并没有死,可是听得他的叙述,也不禁骇然。白素好几次
要出声,都给我阻止,甚至用手遮住了她的口,唯恐她出声。
因为,这时白老大的情形,由于沉缅往事,精神已进入了一种半自我催眠的状态之
中。看起来,像是他在向我们陈述往事,但实际上,他只是在追忆往事的过程中,在不
自觉地自言自语。
只要他精神状态不变,我们就可以知道他过往的更多秘密,若是白素一出声,使他
清醒了过来,那就再也没有故事可听了。
白老大停了片刻之后,才大是感叹︰“真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还会绝处逢生,
这救命之恩,竟然在醒过来之后,无法言报。哈,哈。哈哈……”
白老大那几句话,绝不是说得不清不楚,而是说得字字入耳,最后那几下笑声,更
是笑得十分欢畅,而且,现出一种十分欢愉,十分欣慰,又十分甜蜜的神情。
自我认识白老大以来,只见他虎目含威的时候多,而欢容则全是纵情豪笑,像这种
神情,却是少见,那分明是他的心中,想到了一些极值得喜悦的事,如今回想起来,那
种心头甜蜜的感觉犹存。
可是,甚么事令他喜悦,他却未曾说出来 或者说,他讲出来了,可是我们未曾
听懂。
他说了,在九死一生的关头,有人救了他。当时他必然昏死了过去,所以他才说“
醒过来之后”。可是何以醒过来之后,竟然“无法言报”呢?救命之恩,在甚么样的情
形下,会“无法言报”?更莫名其妙的是,救命之德无法言报,有甚么值得高兴的?他
何以接下来,竟然笑得这样的欢畅?
大家都想听他接下来怎么说,可是他却神情悠然,像是中了魔一样,笑容在他的脸
上渐渐展开,到后来,满面笑容,叫人看了,也受他的感染,想和他一起,享受他心中
的愉快,也自然而然,有了笑容。
这时的情形,十分奇特 先是白老大自己,由于追忆往事,而进入了自我催眠的
状态之中,可是他的精神力量十分强大,我们又全神贯注,在听他陈述,所以精神状态
,也受了他的感染,他笑,我们也跟著笑,而且真正也可以间接感到他的快乐。
那时,白老大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只是把他心中的快乐,化为笑意,展示在脸
上,可是事后,我们三个人意见一致,意见可以以白素的一番话作为代表。她道︰“我
可以肯定,爹在获救之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快乐之至,那可能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
的日子,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种非常的快乐!”
那时,白老大不说话,只是甜甜地笑,也不出声。白素和白奇伟,可能由于是他的
儿女之故,受他的感染自然也较深,也跟著笑。我向他两个老朋友望去,投以疑惑的眼
神。那两个老朋友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白老大何以笑得如此发自内心。
这种情形,维持了竟然有将近五分钟之多,这就令得气氛变得有点诡异了 想像
回忆之中,时间过得很快,梦了一生经历,黄粱未熟,五分钟之久,可以回想不知多少
往事了。
我有点不知怎么才好,这时,他两个老朋友也有点忍不住了,齐声道︰“老大,瞧
你乐成这样,甚么事叫你那么高兴?”
他们两人,在这样问的时候,语意之中,也充满了笑意。经他们一问,白老大笑出
了声来,他呵呵呵地笑著,一面用手拍著大腿,人人都可以看出,他想到的赏心乐事,
是如何值得高兴。
这时,白奇伟也开了口,我想,他和白素,在那时都忘记了要探听父亲的秘密,而
是溶入了父亲的欢乐之中。白奇伟一面笑一面问︰“那救命恩人 ”
他才说了半句 后来,白奇伟说,他原来是想问︰“那救命恩人何以令你无法言
报?”
因为白老大的欢愉,是接著那一句不易明白的话而来的。白奇伟这样问,也十分应
该。不过他是不是全句话问出口,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