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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过他是不是全句话问出口,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才说了五个字,眼前的情形,就
有了变化,这也是令得白奇伟突然住口的原因。
变化是甚么呢?是白老大充满生机和欢愉的笑容,忽然僵凝了。
这变化是突如其来的,而且来得快速无比,突然之间,根本没有别的词句可以形容
,看到了变化之后,心中立时想到的是︰笑容死了。
笑容本来难以和生或死发生关系,但原来白老大笑得实在太欢畅,太生机勃勃了,
所以一下子叫人想到了生和死。
死了“僵凝”的笑容,当真是难看之极,古怪莫名,诡异绝伦,我们几个人,都瞪
大了眼望著他,心头怦怦乱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白老大的神情,这时,又开始进一步的变化 人类脸部的肌肉组织,是生物的奇
迹,竟然可以那么完整地,藉著肌肉的活动,收缩或扩张,就把人内心的七情六欲,喜
怒哀乐展示出来。
白老大的神情,渐渐变得哀切,这其间的转变过程,大约在一分钟之间就完成。各
人自然同样受了感染,一样地感到心如压了重铅,天愁地惨。人人皆知白老大在回忆之
中,一定有了十分悲惨的事,可是却又不知是甚么。
白素和白奇伟盯著他们父亲,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白老大并不开口,只是缓缓闭
上眼睛,在他闭上眼睛之后,清清楚楚,有两行清泪,自他眼中流了出来。
由此可知,他在那时候想到的事,令得他伤心至于极点。白素到了这时候,再也忍
不住,娇声道︰“爹,有甚么伤心事,别闷在心里,对自己亲人说说,说出来,心中会
好过些。”
白老大的身子,突然震动了一下,可是他似乎却又不是为了白素的话而震动。他说
得十分慢,又不像是对自己在说话,总之,情形怪异得难以形容。
只听得他慢慢地道︰“我说过甚么来著?宁愿上刀山,下油锅,去探索十八层地狱
的秘密,宁愿潜龙潭,进虎穴去探险,也别去探索人心。”
他忽然之间,说起那样的话来,听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云。
白老大却在继续著︰“世上再也没有比人心更凶险的了,要探索人心,也就比任何
的探险行为更加凶险。”
各人仍然不明白他何以欣然之间有了这样的议论,都想他再说下去。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说甚么,而且,神情也渐渐变得平静,等了一会,竟然发出了鼾
声来,看来是酒意涌了上来,竟然真的睡著了。
白素轻轻地在白老大手中取下了酒杯。各人都不出声。
第十三部︰美人救英雄情节虽老套风光却旖旎
我首先打破沉寂,我压低了声音,问白老大的两个老朋友︰“两位可知道他这段经
历?”
那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只知道他当年大闹哥老会,全身而退,绝不知道他受
了重伤,也不知道是甚么人救了他。”
我只好苦笑,因为这两个老朋友,和白老大交情非浅,若是他们也不知道,那别人
就更不知道了。
我们三个人商量,等白老大醒了,该怎么样。白素苦笑︰“还能怎么样,爹自然推
得一乾二净。”
不出白素所料,第二天,白老大若无其事,见了我们,伸了一个懒腰︰“昨晚竟不
胜酒力,在椅子上就睡著了。真是。”
我大著胆子,笑著说了一句︰“酒后吐真言,你可道出了不少秘密。”
白老大呵呵笑著,伸手作要砍我的脖子状︰“敢在我面前唠叨半个字,管叫你脖子
折断。”
我吐了吐舌头,自己识趣,自然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唠叨过。
不过,我们三个人还是讨论过的,都一致认为,关键人物是白老大的那个救命恩人
。
可是这个神秘的救命恩人究竟是甚么人,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是可想而知,必然
是一个绝世高人,不然,怎能在这样凶险的情形之下救了白老大,而且还令白老大兴“
无以为报”之叹?可见这个绝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也是十分神秘的。
我们当时,所获得的资料甚少,当然只能作这样的推测。直到后来,知道白老大居
然曾和陈大帅的女儿并辔进入苗疆,那自然另有一番推测了。
却说当时,非但不得要领,而且有了新的疑问。新疑问是我提出来的︰“老人家在
回忆往事的过程之中,忽然大是感慨,发了一通议论,是关于人心险恶的,这究竟是怎
么一回事?”
白奇伟在这件事上,一直对父亲十分不满(看来男孩子急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的
心情,焦切程度尤在女孩子之上),所以他一听,就“哼”了一声︰“谁知道,老头子
自己不说,谁知道他心中藏了些甚么秘密。”
白素的态度,和她哥哥不同,她认真地想了一想,才道︰“看来,像是有人出卖了
他,做了一些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感叹。”
我道︰“一般来说,应该是这样。可是他重伤在江边,是人家救了他,不是他有恩
于人,那救了他的人,没有理由先救他后害他的。”
白素“嗯”了一声,很同意我的分析,可是她又想不出别的原因来,所以秀眉紧蹙
,我伸手在她的眉心中轻抚了一下,又道︰“他所指的,也不可能是哥老会中的人,因
为如果袍哥对他做过丧心病狂的事,他后来也不可能和袍哥冰释前嫌了。”
白素又点了点头,白奇伟再闷哼一声︰“袍哥大爷也算是这样了,给他这样在闹一
场,结果还会言归于好。”
我们知道白老大当年大闹哥老会的这件事,可是对于整件事的经过却不知道,曾目
击的何先达又不告而别(可能是为了报复我不肯陪他们到苗疆去),无法得知详情,那
实在是令人十分难熬的事,我连叹了三声,才道︰“江湖豪杰,动手归动手,但是心中
还是互相尊重对方的,容易言归于好。”
白素趁机望著我和白奇伟︰“你们两人还不是打成的相识!”
那时,我和白素结婚不久,和白奇伟从生死相拚到关系大好,也还是不久之前的事
,所以白素才会特地提出来。我伸了伸舌头︰“岂止是打出来的交情,白公子曾三番四
次要我的性命哩。”
白奇伟一瞪眼︰“陈年往事,提来则甚。”
由白老大的那一番感叹而引起的讨论,就到此为止,所得并不太多,只知道白老大
在江边伤重垂危,被一个神秘人物救活了而已。这种事,在江湖上行走,人人都有机会
遇到,似乎并不值得详细追究。
可是,白老大竟和陈大小姐在一起,白老大且把蛊苗的宝虫随手给了大小姐当大小
姐小妹妹的五岁生日礼,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大大值得追查下去了。
首先,我和白素算了一算,金贩子在金沙江边,见到白老大和陈大小姐之时,距离
白老大扶伤闯出哥老会总舵,一定不会太久。因为蛊苗的宝虫,在生日宴上一亮出来,
就立时引起了五位袍哥大爷的注意。
这一来,事情就变得十分可疑了 照白老大所说,他伤得极重,且是内伤。这样
的伤,就算有极好的灵丹妙药,也至少得调养二三十天,才能复原。
如果白老大伤势未愈,他似乎不应该有那么好的心情,陪伴美人,并骑西行。
可是时间又确然是在他伤后不久的事,那么,情形就只有一个可能,白老大的救命
恩人,就是大帅府的大小姐。
当我把这一点提出来的时候,白素把头摇得和博浪鼓一样 那天她恰好戴了一副
长长的珍珠耳环,所以使劲摇头的模样,格外可爱。
她一面摇头,一面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没听何先达说,大小姐是念洋书的。
”
我坚持自己的看法︰“念洋书,至少也得十几岁之后的事,她的少女时期,必然是
在帅府中度过的,她的妹妹就说是姐姐抚养她长大的。”
白素皱著眉︰“奇怪,帅府之中,仆佣厮养成群,怎会有劳动大小姐来抚养二小姐
之理?”
我的理解是︰“那自然是姐姐十分关切妹妹之故,小女孩记忆模糊,可是印象又十
分深刻,所以才夸张地感到自己是由姐姐抚养成人的了。”
白素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也不能引申为大小姐就是爹的救命恩人 她一个女
孩子家,爹是江湖大豪,又受了重伤,怎么相救?”
我一翻眼︰“你就不让大小姐也有一身绝世的武功,再加有妙手回春的神医绝技?
”
白素撇了撇嘴︰“你的想像力真丰富,刚才还说她在大帅府长大,上哪儿学绝世武
功去?”
我一拍桌子︰“就是由于她自小在帅府中长大,才有学武功的机会,陈将军手握重
兵,权倾一方,又性好结交江湖豪杰,他自己就有一身的武艺,四川的武风甚盛,高手
极多,单是袍哥之中,就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隐伏著,说不定大小姐小时候,遇上了
隐藏在大帅府中的高手,自小就习武,你可知道四川土话,称练武作甚么?”
白素摇头笑︰“不就是叫‘操扁挂’吗?这种大小姐自小遇到高手,操扁挂的故事
,好像很耳熟?”
我不理会她话中的讽刺意味,大点其头︰“是,王度庐的‘卧虎藏龙’中的玉娇龙
,金庸的‘书剑恩仇录’中的李沅芷,就都有这样的经历。”
白素笑得前摇后晃︰“好啊,凡事不过三,再加上陈大小姐,就恰好鼎足而三了,
陈大小姐的闺名是甚么?”
我摇头︰“不知道,连韩夫人的闺名,我们也没来得及问 ”
我说到这里,陡然住了口,白素本来一直在笑,认为我的设想太荒诞,没有可能。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她突然止住了笑,也向我望来,我们两人都不出声,但也都知道
对方突然之间,想到了甚么。
过了一会,白素才道︰“别……别开玩笑。”
我十分认真︰“一点不开玩笑,大有可能!”
白素又呆了一会,才又道︰“你……你能设想……其间的过程吗?”
我用力一挥手︰“太容易了。先肯定陈大小姐身怀绝技,是一个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在江边,恰好救了身负重伤的令尊,自然悉心救治,直到伤势痊愈或是半愈,这其中
的时间,约莫是十天半个月,或二十天。你想想,一个英雄,一个美人,单独相处,还
会有甚么事发生?别以为小说的情节千篇一律,要知道太阳之下无新事。”
白素默然不语,但是又用十分疑惑的眼神望著我,我为了表示我所说的真是我的设
想,不是在开玩笑胡闹,所以我的神情也十分严肃。
我继续道︰“在这段时间之中,他们互相之间的了解程度,必然突飞猛进,大小姐
不知为了甚么要到苗疆去,令尊自然陪她一起去 这便是为甚么金贩子会在金沙江边
见到他们的原因。”
白素的声音有些发颤︰“到了苗疆之后……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
我道︰“细节问题无法假设,我只能推测大致的情形。他们两人既然两情相悦,在
苗疆蛮荒之地,虽然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但是令尊豪气干云,大小姐思想新
派,似乎也不必拘束于礼法吧。”
白素神情骇然︰“照你的说法,我们兄妹两人的母亲,竟然是帅府的大小姐。”
我的一切推测,都是朝著这个目标进发的,可是等到白素直接地提了出来,我还是
呆了一呆,因为这确然是十分令人吃惊的一个结论。我在再想了一遍之后,才道︰“太
有可能了。”
我不说“大有可能”,而说“太有可能了”,自然是加强语气之故。白素十分迷惑
︰“不是说……阳光土司的妻子是裸裸人的烈火女吗?”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心中同样迷惑︰“这其间一定还有我未曾想通的一些关
键,不过我想,裸裸人误传的可能很大。例如,令尊和大小姐,可能住在烈火女所住的
山洞之中,裸裸人不明究竟,就以为令尊是烈火女的丈夫了──这可能性太大了。”
白素半晌不语,我又道︰“而且,你们兄妹两人,怎么看,也不像一半有裸裸人的
血统。”
白素的声音犹豫之至︰“裸裸人又不会在头上刻著字,可是哥哥却是留著三撮毛的
。”
我道︰“那更容易解释了,入乡随俗,满山都是三撮毛,忽然冒出一个冲天辫来,
那多碍眼,对小孩子也不会有好处。”
白素望著我,神情越来越是茫然,忽然她握住了我的双手,道︰“我……好害怕。
”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她为甚么要害怕,在继续分析︰“只有那样,令尊才会觉得救
命之恩,无由得报,两人成了至亲至爱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