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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色血红的喇嘛用半生不熟的汉语狞笑答道:“你问我姓名吗?我叫法利都麻,这是我师第乌罗多,将来道长到西方极乐世界时,切不要忘了我们的名字!因为是我们引渡的,成了仙佛也不要忘记我们呢!”
玉洞真人一生谦和忠厚,决不肯在口舌上说这些挖苦别人的话,当下笑了一笑,还未回答,段小皇爷却忍耐不住了,大声喝道:该死番狗,展秀才不肯替你们做那些无耻害人的勾当,你们却把一个无拳无勇的老妇人杀死,尸分八块,这算得是英雄吗?我们救了展秀才,不叫他丧在你们的手下,你们却在半路中途三番四次的暗算我们,可算是好汉吗?今天是你们恶贯满盈的日子了,还要乱说屁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法利都麻和乌罗多两个番僧听了段小皇爷这一段话,却是阴恻恻的,全不动容,他等段锦把话说完了,方才冷冷的说道:“你说我们杀死姓展的老母无理吗?谁叫展云帆泄漏我们的秘密,至于你们两师徒呢,今天也别想活着回去!”
段锦不等他把话说完,无名火高三千丈,大喝一声,飞身直耸过来,举手一拳,猛向法利都麻劈面打去。
法利都麻也是西藏红教里的有名人物,他和乌罗多,雷迦音,博忽都四个人,纵横川藏康滇之间。在江湖上号为川边四恶,四恶不但性情古怪,武功特别,而且更有一个共通宗旨,把仇怨两个字,看得非常之重,凡是外教人开罪了他们,哪怕黍粒毫厘之怨,也要报复。
所以这次杀害展母,还把她死后的尸首肢解,并不是偶然的事呢,川边四恶这几年来,无意中发现了白梅谷是一个隐秘之地,谷中有一种天然发生的桃花瘴气,外人不知道底细的,踏入必死。附近苗人不知底蕴,还以为是谷中苗匪的凶魂成厉魄,出而作祟,川边四恶在江湖上,因为过于看重仇怨两字,结了不少仇家,所以他们便不约而同的,隐到白梅谷里,因为他们是西藏红教有名的喇嘛,身上带了不少灵药,所以不怕桃花瘴气,安然住在谷内,把它当做一个半永久性的巢穴,并且工一心一意的,找寻苗匪往日留下来的金银珠宝。
说也奇怪,川边四恶在白梅谷住了许多年头,明明感觉到这座山谷,有一大笔珍宝藏着,可是不知怎的,始终找不出来,正在纳闷之间,偏偏遇了不如意的事,雷迦音在昆明大观楼上,因为强迫展云帆帮他诱骗夷女回来,供他采补,无意中遇见了王洞真人师徒两人,得知隐秘,抱打不平,把雷迦音打成重伤,雷迦音负伤逃走,刚才逃出三十里外,便遇见了自己的同伴博忽都,博忽都看见雷迦音狼狈的样子;吃了一惊。连忙问是因了什事。雷迦音便把一切说了。
博忽都勃然大怒,便和雷迦音赶回东贤里村来,先用调虎离山计引开段锦,把展云帆的母亲杀死,然后再向展云帆本人施展辣手,把他活活捉去。用毒刑折磨他,凌虐至死。给江湖上做个榜样。
哪知道玉洞真人师徒在沿途上,关防得十分严密,他们要杀害展云帆。也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博忽都只好改弦易辙,趁着玉洞真人借宿黄羊峒之时,向他明白挑战,引玉洞真人到白梅谷口,方才动武。
段锦这一窜起,举手一拳,猛向法利都麻劈面打到,法利都麻是川边四恶里面,本领最高强的一个。照四恶的本意。由他应付玉洞真人,他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作战的计划,先把玉洞真人引入白梅谷口。利用各口顶先布署好的奇门八阵,迷惑敌人耳目,耗到谷口桃花瘴气升起之时,把对头活活困死在谷内。
十、桃花瘴中转八阵
哪知道段锦却是急不暇择,抢上前跟自己动手,法利都麻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个少年真个不自量力,自讨苦吃,说不得先用辣手,把他打成重伤,然后再和王洞真人决战!法利都麻立即用了个“铁门闩”的招式,挥起粗如椽柱的手臂来,向外一拒一格,他以为凭自己这一格之力,重逾千斤,哪怕不把段锦震得一个没头跟斗,直飞出去!
哪知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法利都麻小觑了段棉的本领,几乎吃了苦头,要知道段锦本领的火候;虽然有不及法利都麻的地方,可是他的气力如果比起法利都麻来,却是有过之无不及。
法利都麻伸臂一格。段棉突然反手一拳,打在番僧的臂膊上。段锦天生神力,力大如牛,这一拳发出的力量。足有千斤以上,法利都麻吃他这一拳打中,如中干斤铁锤,法利都麻登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番僧勃然大怒,回手一抓,五指如钩,反向段锦天灵盖顶摆到。
法利都麻这一抓的力量,非同小习;仍然是雷迦音用惯的“黑煞神抓”。这种神抓段锦在大观楼上,已经领教过两回,不外如此,段小皇爷看见番憎举爪搜来,五指漆黑如墨,他立即生出一条计策来,侧起左肩一顶。法利都麻五指照他肩头一凿,如同抓着一块铜铁。不但五指抓不进去,连指骨也震得疼痛欲折!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响,法利都麻胸口又着了段锦一拳,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心头起了一阵巨震,身子一晃,几乎跌落石下,好在法利都麻还算视警,身子刚才一晃两晃,立即把袍袖一抖,用个“惊箭穿云”的轻功身法,身子宛似一只飞雁也似的平穿起来,窜起七八尺高,一下落在第二堆山石上!好在他平日的外壮功夫还练得不坏,不然的话,这一拳已经把他打得吐血毙命了!
段小皇爷一连打了敌人两拳,觉得自己虽然把敌人打中,可是拳头到处,如击败革,他不知道番僧中了自己两拳,好比吞下黄莲的哑子,苦在心里说不出来,以为对方也跟自己一样,练成钢皮铁骨,不怕刀枪拳脚,心中生了戒惧,如果不是这样,段钢只要运用以快打慢的手法,跟踪过去,再打一拳,法利都麻就要当堂出丑!
但段锦却是不以此图之。失了一个良机,法利都麻凝立在第二座山石上;段锦还要挥拳进搏,冷不防刺斜里呼的一声,窜出一条人影来,这人影疾如鹰隼,夹着一道冷电急漩也似的金光,直向段锦迎面飞到!
这扑向段锦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利都麻同伴,川边四恶里面的乌罗多,即是那个独臂使长的喇嘛僧人,他看出自己老大法利都麻吃了段锦的亏,不禁勃然大怒,乌罗多虽然只有一只手臂,可是他武功的扎手,不在法利都麻之下,他善用一柄金剪刀,有神出鬼没的招数,乌罗多一晃身子,用了个“金蒙渡柳’的身法,扑到段锦面前,金剪一闪,刺向段小皇爷的左眼,段小皇爷虽然天赋异禀,铜皮铁骨,一双眼睛却不能抵拒兵刀的戳刺,立即把身一沉,左臂迎着金剪一格,右手反臂一拳,猛向乌罗多的胸口打去。
哪知道乌罗多的武功比起法利都麻来,还要沉练得多,段锦这边举手一格,乌罗多突然左臂一绕连人带金剪闪到段小皇爷的右边,他因为早年遇着能人,断去一臂,所以练功夫的时候,苦练右腿,补救右边没有臂膊的缺憾,段锦一拳打空,乌罗多右腿一起,“旋风扫叶”,照段锦下三路猛扫过来,段锦向上一跳,乌罗多连环踢出九腿,疾如闪电,脚脚踢向段锦小腹丹田要害,段锦左闪右拒,几乎被他踢个正着,他忽然回心一想,自己练就铜皮铁骨,连法利都麻和雷迦音的黑煞神抓也不用怕。又何必畏惧乌罗多的连环腿呢?
他想到这里便把气一沉,乌罗多一腿踢来,他全然不闪避,挺起肚皮一顶,乌罗多一脚踢中他的丹田穴,好比踢在一块铁砧板上,段锦全然不动,乌罗多不禁大惊,他正要一剪向段锦的眼睛刺去,段小皇爷大喝一声,反手一捞抓住乌罗多的脚胫向外一抛,乌罗多身子不由自主的飞出两丈,吧嗒,摔倒在地!
不过乌罗多的身手也很敏捷,身子才一倒地,立即一个“卧虎翻身”,猛跳起来,一晃剪刀,再度扑上。
段锦哈哈大笑道:“区区番狗,败了两次,还是恬不知耻,叫你看看小爷爷的手段。”
乌罗多一剪插来,段锦双拳齐出,哼的一声,几乎又把乌罗多打了一跤,法利都麻看见段锦的身手太过利害了,立即高声叫道:“师弟,引这小子向谷内走进,不必和他力拼!”
乌罗多被他这样一提,当堂醒悟过来,他把剪刀虚晃了一招,托地跳出圈外,回身向谷里便走,番僧扭头向段锦道:“小子,你敢进来送死吗?’段锦勃然大怒,就要追入谷口,玉洞真人在后面高声叫道:“徒儿,不要追赶,他用的是诱敌之计!”
段锦听见师父这样一喊,方才明白,他陡的忆起法利都麻来,他刚才不是喊叫乌罗多,引诱自己进入谷内的吗?自己怎可以上当呢?段锦立即收住脚步,扭头向玉洞真人道:“师父,这两个番狗不济事,脓包非常,被弟子一个人打得连跌跟斗,落花流水,怎的不乘胜追赶进去,给展伯母报仇雪恨?”
玉洞真人说道:“你有所不知了!这谷口的石堆完全是八阵奇门的布置,怎可以胡乱进去,一个迷失方向,任你左绕右转;转上一年,也不能够走出来的呢!”段锦方才觉悟,玉洞真人拉住展云帆的手,说道:“不用害怕,跟我进去!”
展云帆战战兢兢,跟在玉洞真人师徒背后,直向那些乱石堆里走入,只见那些乱石奇形怪状,不一而足,有的象怪兽蹲伏。有的宛如刀剑戟锯,他们一行三人,抄着奇门石阵入口,左穿右插,不经不觉走了一里多路,重重石堆已经被他们过了一半,段锦知道师父识得奇门八阵,心里高兴异常,他走在前面振吭高声大叫道:“番和尚快滚出来,小爷爷连你的龟窝子也找出来啦!”
话未说完,他们师徒三人陡觉眼前一暗,身边景物仿佛罩笼了一层暗赤的颜色,天空也仿佛变了样子,暗云低压,好象要压在自己的头上。
段锦不禁大惊说道:“师父,怎的突然变起天来,难道番憎祭起妖法不成?”
玉洞真人猛然觉得自己鼻孔唤着一股邪邪带有甜味的香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道:“小好!这并不是妖法,正是瘴气里面最利害的桃花瘴!”
段锦是在蛮荒长大的人,一听见了桃花瘴这三字,不禁大惊失色!因为西南各省深山大岭,人迹罕至之地,往往弥漫着一种瘴气,别小看了这种瘴气,杀人无影无形,尤其是外省到来的人,如果沾上瘴气,简直九死一生,我们如果读过王守仁(阳明先生)的“瘗旅文”;便可以知道瘴气利害的一斑了。
他那时做龙场驿丞(即贵州修文县),有一个被贬的京官带着儿子仆人由北方到来,经过附近的蜈蚣岭,前后不到半天功夫,父子主仆三人先后中了瘴气死亡,陈尸道左,没有人给他收殓,后来还是王守仁发了善心,带领两个童子亲自去埋葬了他。这位一代大儒还给他们作了一篇脍炙人口的“瘗旅文”呢!
瘴气里面最利害的莫过于桃花瘴和金钱瘴,桃花瘴的本身是一层暗红色的雾气,常人只一嗅着,起先觉得甜津津的,如饮醇蜜,有一种说不出舒服的感觉,但是功夫久了,香气变成腥气。舒服变成不舒服,起先是心头烦渴,后来通体寒战,四肢抽缩而死!这是中桃花瘴卒命的现象。
至于金钱瘴呢?它本身是一种恶臭气体。由地底冒出来,一见天风,立即化为黄绿二色的烟雾,黄绿二色聚成一圈,变成一个个铜钱的样子,所以叫金钱瘴,常人一嗅着金钱瘴那种类似呕吐的气息,立即晕倒在地,六个时辰之后,皮肉烂尽见骨而死,所以段锦一听见了桃花瘴三字、不禁大惊失色!他并不担心自己,却担心无辈无勇的展云帆、段锦高声叫道:“不好!展相公这回一定没有性命了!”
玉洞真人皱了皱眉头,他探手入怀里取出三副面幕来,交给段展二人戴上,自己也戴上一副,王洞真人这几副面幕还是用来防备瘴气的,面幕本身用天蚕丝织成,薄如蝉翼,戴在面上又轻又软,宛如无物,可是面幕本身却用一种药料泡过,可以防止瘴毒,玉洞真人还恐怕这种面幕不能够抵御利害的桃花瘴,又取出一些瘴药来,分别含在口里,王洞真人和段锦师徒都是有内功根底的人。口里含着瘴药,头上戴着面罩,一用导引吐纳的功大,便可以把侵入体内的瘴气逼出来 可连展云帆却大大不向,他本身是个文弱书生,体格和抵抗力比起玉洞师徒来,真个望尘莫及!何况戴面具和含药之前,匆匆忙忙,吸入了一些瘴气,所以他在戴上面具不久之后,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两晃,当堂晕了过去!
段锦看见展云帆扑通跌倒;不禁大惊失色!他连忙把展云帆扶起来,叫道:“师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