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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人都望着这辆小车,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情和怜悯……除了他。
骆衍寒站在路边,望着车子里的意凉,这是她在受伤以后第一次直视着他的脸,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在车子经过他时定在他脸上,两人就这么无言的互相凝视着,直到车子越驶越远。
之后陆续从一些人口中得到时意凉的消息,知道她进了孤儿院,没几年又传出了孤儿院好像又把她转送到另一家孤儿院……反正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只有几次在人们谈起那个混血女人跟她的小孩的可怜故事时,会跟着提几句时意凉的事,但是之后知道的人越来越少,她就像是跟着那屋子和她的母亲一起烧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奇怪的是她的影子却在骆衍寒心里占去了一个小区域,他总是会梦见那个活像是被遗弃的真人洋娃娃,就那么无依却又呆滞的站在自己面前,让他不知道该伸出手还是转身走掉,他觉得自己总是和她一样,只是站在那儿望着她那失了焦的大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就这么对峙着直到醒来。
怪的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明明是骆正阳比较用功,可是考上榜首的却是骆衍寒,高中是如此,大学也是这样,一路混了三年的高中,几次在被当边缘掠过的骆衍寒竟然进了最好的学府,而骆正阳表现也不差,但怎么说也没有骆衍寒来得让人意外,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念了师院,接着当兵、退伍,回老家附近的学校为人师表。
而骆衍寒则是一路念上了研究所。
骆医生虽然对这儿子感到头痛不已,但是这儿子在某方面的表现又让他感到惊喜,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孩子没变坏就好,在台北给他买了间小套房,放任这头痛人物在台北自生自灭。
会用上自生自灭这话也是因为骆衍寒的经济能力比他想像的好,虽然房子是他买给儿子的,可是他之所以那么做却是因为骆衍寒从不向他开口要钱,上了大学以后他就开始自食其力,骆医生的妻子对骆衍寒本来就不满,毕竟他是骆医生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而且骆衍寒在考试当中几次以优异表现击败了她儿子,更是让她气不过。
索性眼不见为净,要他在台北就别回去了!
而骆医生偷偷以衍寒的名义买下那房子,也算是他唯一对这个儿子有了些为人父的表示,既然妻子不喜欢衍寒,那就这么吧!他也不敢指望两方能和睦共处多久,衍寒如果不回家,他这做父亲的也没话说,只要家里不要再有纷争就行了。
骆衍寒并不在乎那个家起了什么变化,对于那个家他也没有多大的牵挂,骆太太并不喜欢他是个事实,他从小就极力的使坏,以为可以多得一些关心,但是到头来除了挨打以外,再也没有别的。
骆正阳的那份永远比他的好,他像是个永远讨不了父母欢心的坏孩子,离开那个家念书对他来说是最愉快的事,而他除了考上好一点的学校以外,似乎也没别的方式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他一路的过关斩将,就这么离开了那个小镇,远离了他所有的不偷快来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人生的际遇会是这么奇妙,在他研究所毕业等当兵的这段期间,他梦里的洋娃娃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
第三章
院里的资金不够,大家接着都要喝西北风了。
我知道我应该要离开这里,可是接下来我又能到哪里去?
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可是我又不能继续留在院里,过不久就要开学了,我是不是要休学呢?
不,我不想。小时候由于母亲过世曾经休学一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早点毕业就可以早点赚钱。
前几天周叔叔跟我说我到台北以后可以住在他那里,他是个好人,但是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单纯,也许我应该休学……唉,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想想未来该怎么办。
***
喝了一晚的酒,骆衍寒感到头疼欲裂。
即将毕业,狂欢派对总是免不了,身为研究所里的高材生他自然不用烦恼将来的出路为何,抢着要他的公司到处都是,卡在中间的则是他的兵役问题。
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里头又是空无一物。
骆衍寒冒出一声咕哝,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泼了些水到脸上,试着让自己清醒点,镜子里的他下巴冒出了一堆新生的胡碴,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不知在外头流浪了多久的流浪汉,随手拿起刮胡刀修修门面,哪知他昏昏沉沉的不小心还划出了几道小伤口。
抓起毛巾胡乱的擦擦脸,拭去了沁出的小血珠,套上牛仔裤和上衣,抓起钥匙和皮夹往口袋一塞,他决定出门去买些东西补满整个冰箱。
帅气的哈雷机车是他这几年靠投资所赚来的钞票买的,连系上的同学都对他的挣钱天分感兴趣,简直把他当三太子不时附身的乩童拿来问明牌用,骆衍寒有的只是理财的概念,不过年轻嘛,钱放进口袋里就是要用,他唯一的念头就只是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去即可,其他的……他毫不在意。
不过他最近兴起了买车的念头,毕竟在这种三十五度热死人的大太阳底下,再帅气的人骑着这辆机车都还是会流汗,只能用飞快的速度,让风狂烈的吹上身,看看能不能消点暑气。
躲进有冷气的大卖场里挑了些日用品,塞满了购物车,反正他未来这阵子只想待在屋子里享受不间断的舒适空调,等着当兵就够。
不过他所有的思绪突然中断。
在等待结帐的同时,一旁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骆衍寒从来没有这样胡乱瞪着女孩着的习惯,以他的外表通常他连动都不用动自然会有爱慕的女孩自动扑上来,他老早习惯了女孩子的倒追,而他更明白自己这种漫不经心的师劲才是其正迷倒众女的原因。
但是那个女孩,打从他一看到她的脸就再也没法动弹。
“先生,先生……”收银员喊了他几声,这么帅的男人真是少见啊!连结帐的小姐光是看着他都要脸红。
骆衍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收银员。“什么?”
“”共是……”收银员报了个数字。
从皮夹里抽出了几张钞票给她,拎起所有的购物袋,骆衍寒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人,那张埋伏在他梦里十几年的容颜……他怎么也不可能认错!
走出了大卖场,骆衍寒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条香烟,拆了一包拿了一根点燃。
炎热的暑气让眼前的景物在空气中呈现不自然的浮动,骆衍寒突然对自己的动作感到好笑,他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等着见她一面!用那来当成自己确定的依据,他根本已经是确定了那女孩就是时意凉,一旦是他确定的事从来都不会出现失误,他压根没必要留在此处等待确认。
而且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经过了十几年,他们都长大了,时意凉还会记得他吗?当时的她只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啊!
就算记得又如何,他们没有什么交集,认出了彼此后,难道就这么继续的在梦境之外,面对面的站着互相凝视下去吗?
心里是这么想,骆衍寒的脚却没动过,他决定就用一根烟的时间,等着去体验那真实的眼对眼凝视,若在这根烟抽完之时她没出来,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依旧是那梦里的女孩。
一根烟抽完。她果然没出来,这卖场到处都有出口,也许她不见得会从这里出来,就当是老天的安排好了,也许就是注定了他们这辈子不会再面对面的接触,骆衍寒熄了烟,提起脚边的购物袋准备离去。
停车场突然颳起一阵大风,几张纸片从旁边吹了过来,飞过他的眼前。
不知为何,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是伸手接住其中一张。
这一面是空白,他翻过另一面,是一张履历表。
“时意凉”三个字出现在姓名的那一栏。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微弱的出现在他身后。“那是我的。”
***
甄试上大学以后她得养活自己才行了,虽然离开学时间还早,可是她却已经开始找起工作来,如果不先筹到学费,到时候她怎么去念书?
卖场里的主管告诉她他们不收临时雇员,要的是能够长期工作的员工,她过不久就要开学了,这边的工作自然得停止,因此不能雇用她。
意凉觉得很失望,背着自己所有的家当,她发现自己似乎就要被卡在这城市里,哪儿也不能去,她身上没有太多的现金,而她还得缴交学费,她已经高中毕业了,又不能老是赖在孤儿院里不走,可是真的出来她又没有生活的能力,甚至连学费都凑不齐……
这些都还是小事,她连今晚的落脚处都没有,如果要租个小地方窝窝,那她得有足够的现金做押金才行,如果没有找到工作的话,这钱付了押金她就可能没有钱可以付学费了。
这该怎么办?她想起了周叔叔之前曾对她说的话,背包里有着周叔叔的电话号码和地址,难道她真的要去找他吗?
她真的不想啊!周叔叔是个好人,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去了,很可能得背负着一些压力,或者她就得为了那压力而付出更多的代价,这世界上一个失依的女子能做的就是交换自己,难道她真的要那么做吗?
走出了有冷气设备的大卖场,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闷热的风,意凉一失神便让手上的纸张给飞了,而其中一张落进前方那男人的手上。
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的发生着,当那男人转过身面对她时,意凉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是他!
那双眼她怎么也不会忘,那老在她梦里调戏她的可恶男孩竟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这辈子她从没想过会再遇到骆衍寒,站在她眼前的当然不再是当年的男孩而是个大男人了,虽然她也长大了,可是骆衍寒高壮的身子就像那时一样仍然比她高出了一截。
站在太阳底下,他的影子似乎可以把她整个人都盖住,紧身的名牌T恤衬出他一身结实的肌肉,还有那合身的牛仔裤,一切的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告诉她,当时的男孩如今已经是更具有威胁性的男人。
她该马上走开,可是意凉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黏在原地,她的人像是被定了格,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在心里祈檮着骆衍寒可别认出她才好。
而这一切就像在骆衍寒的梦里一样,小男孩跟小女孩都长大了,但是梦境一样在现实里上演着,持续凝视着彼此。
时意凉不再是绑着两条发辫的小女生,顶着清汤挂面的学生头,配上看来有些老旧的衣裳,她的混血五官比小时候更吸引人,而她看来就像是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白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亮丽无比,唯独就是少了一份活力。
她依旧保持着她的低调,连长大了都还是这样……时意凉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少女所特有的活泼气质,而她那双眼……跟梦里一模一样,那被遗弃的洋娃娃,似乎一直没变。
“嗨!”骆衍寒轻松自然的和她打招呼,并朝她走来。
看来他已经认出她了……意凉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发着抖,而且她的脚可以挪动的那一刻,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骆衍寒发现了她的举动,脸上出现了一点迟疑,不过那迟疑只维持了一秒,接着他跨了两步就逼到她眼前。
履历表被递到她眼前,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接,骆衍寒看着她那噤若寒蝉的模样,不难猜出她的想法,她就和当年一样,一见到自己就吓得脸色发白。
“妳认出我了。”他拉起她的左手,将履历表塞进她的小手里,但并没有马上放开,反而看着她的手臂,像是想看出当年受伤的痕迹。“……还好看不出曾经骨折。”
就像是提醒着两人,当年她在地球仪上手被折断的事,意凉闻言,马上抽回手,惊恐的望着他。
她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太好过,尤其骆衍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吓人,但是当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怀疑自己是否是个怪物。
“妳这几年过得好吗?”
他从不是个会这么问候别人的人,连好友他都不会去问些好不好的事,可是他却忍不住问了意凉,知道她是不是过得好竟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只见她不知要榣头还是点头,乱晃了一通,低着头就要走。
“嘿!我还没说完!”骆衍寒话才一说,她马上拔退就跑。
这实在让他不太能接受,她小时候怕他是事实,但是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他也是……他没有长得太可怕吧?据他所知他还是某些女孩心中的梦中情人,为什么她还要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