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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以外的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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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那我也不知道。”

    “这可怪啦……明明是锁着……可那儿来的钥匙呢?”母亲的尖尖的下颚是向着家
里的别的人说的。后来那歪脖的年轻的厨夫也说:

    ‘哼!这是谁呢?”

    我又说:“那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脑子上走着的,是有二伯怎样用腰带捆了那些椅垫子,怎样把铜酒壶压在肚
子上,并且那酒壶就贴着肉的。并且有二伯好象在我的身体里边咬着那铁丝咖郎郎的响
着似的。我的耳朵一阵阵的发烧,我把眼睛闭了一会。可是一睁开眼睛,我就向着那敞
开的箱子又说:

    “那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竟说出了:“那我可没看见。”

    等母亲找来一条铁丝,试着怎样可以做成钥匙,她扭了一些时候,那铁丝并没有扭
弯。

    “不对的……要用牙咬,就这样……一咬……再一扭……再一咬……”很危险,舌
头若一滑转的时候,就要说了出来。

    我看见我的手已经在作着式子。

    我开始把嘴唇咬得很紧,把手臂放在背后在看着他们。

    “这可怪啦……这东西,又不是小东西……怎么能从院子走得出?除非是晚上……
可是晚上就是来贼也偷不出去的……母亲很尖的下颚使我害怕,她说的时候,用手推了
推旁边的那张窗子:

    “是啊!这东西是从前门走的,你们看……这窗子一夏就没有打开过……你们看……
这还是去年秋天糊的窗缝子。”

    “别绊脚!过去……”她用手推着我。

    她又把这屋子的四边都看了看。

    “不信……这东西去路也没有几条……我也能摸到一点边……不信……看着吧……
这也不行啦。春天丢了一个铜火锅……说是放忘了地方啦……说是慢慢找,又是……也
许借出去啦!那有那么一回事……早还了输赢账啦……当他家里人看待……还说不拿他
当家里人看待,好哇……慢慢把房梁也拆走啦……”

    “啊……啊!”那厨夫抓住了自己的围裙,擦着嘴角。那歪了的脖子和一根蜡签似
的,好象就要折断下来。

    母亲和别人完全走完了时,他还站在那个地方。

    晚饭的桌上,厨夫向着有二伯:

    “都说你不吃羊肉,那么羊肠你吃不吃呢?”

    “羊肠也是不能吃。”他看着他自己的饭碗说。

    “我说,有二爷,这炒辣椒里边,可就有一段羊肠,我可告诉你!”

    “怎么早不说,这……这……这……”他把筷子放下来,他运动着又要红起来的脖
颈,把头掉转过去,转得很慢,看起来就和用手去转动一只瓦盆那样迟滞。

    “有二是个粗人,一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这……羊……身
上……的……不戴……羊……皮帽……子……不穿……羊……皮……衣裳……”他一个
字一个字平板的说下去:

    “下回……他说……杨安……你炒什么……不管菜汤里头……若有那羊身上的呀……
先告诉我一声……有二不是那嘴馋的人!吃不吃不要紧……就是吃口咸菜……我也不吃
那……羊……身……上……的……”

    “可是有二爷,我问你一件事……你喝酒用什么酒壶喝呢?非用铜酒壶不可?”杨
厨子的下巴举得很高。

    “什么酒壶……还不一样……”他又放下了筷子,把旁边的锡酒壶格格的蹲了两下:
“这不是吗?……锡酒壶……喝的是酒……酒好……就不在壶上……哼!也不……年轻
的时候,就总爱……这个……锡酒壶……把它擦得闪光湛亮……”

    “我说有二爷……铜酒壶好不好呢?”

    “怎么不好……一擦比什么都亮堂……”

    “对了,还是铜酒壶好喔……哈……哈哈……”厨子笑了起来。他笑得在给我装饭

的时候,几乎是抢掉了我的饭碗。

    母亲把下唇拉长着,她的舌头往外边吹一点风,有几颗饭粒落在我的手上。

    “哼!杨安……你笑我……不吃……羊肉,那真是吃不得:比方,我三个月就……
没有了娘……羊奶把我长大的……若不是……还活了六十多岁……”

    杨安拍着膝盖:“你真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为人没作过昧良心的事?是不是?我说,
有二爷……”

    “你们年轻人,不信这话……这都不好……人要知道自家的来路……不好反回头去
倒咬一口……人要知恩报恩……说书讲古上都说……比方羊……就是我的娘……不是……
不是……我可活六十多岁?”他挺直了背脊,把那盘羊肠炒辣椒甩筷子推开了一点。

    吃完了饭,他退了出去,手里拿着那没有边沿的草帽。沿着砖路,他走下去了,那
泥污的,好象两块朽木头似的……他的脚后跟随着那挂在脚尖上的鞋片在砖路上拖拖着
而那头顶就完全象个小锅似的冒着气。

    母亲跟那厨夫在起着高笑。

    “铜酒壶……啊哈……还有椅垫子呢……问问他……他知道不知道?”杨厨夫,他
的脖子上的那块疤痕,我看也大了一些。

    我有点害怕母亲,她的完全露着骨节的手指,把一条很肥的鸡腿,送到嘴上去,撕
着,并且还露着牙齿。

    又是一回母亲打我,我又跑到树上去,因为树枝完全没有了叶子,母亲向我飞来的
小石子差不多每颗都象小钻子似的刺痛着我的全身。

    “你再往上爬……再往上爬……拿杆子把你绞下来。”

    母亲说着的时候,我觉得抱在胸前的那树干有些颤了,因为我已经爬到了顶梢,差
不多就要爬到枝子上去了。

    “你这小贴树皮,你这小妖精……我可真就算治不了你……”她就在树下徘徊着……
许多工夫没有向我打着石子。

    许多天,我没有上树,这感觉很新奇,我向四面望着,觉得只有我才比一切高了一
点,街道上走着的人,车,附近的房子都在我的下面,就连后街上卖豆芽菜的那家的幌
杆,我也和它一般高了。

    “小死鬼……你滚下来不滚下来呀……”母亲说着“小死鬼”的时候,就好象叫着
我的名字那般平常。

    “啊!怎样的?”只要她没有牢牢实实的抓到我,我总不十分怕她。

    她一没有留心,我就从树干跑到墙头上去:“啊哈……看我站在什么地方?”

    “好孩子啊……要站到老爷庙的旗杆上去啦……”回答着我的,不是母亲,是站在
墙外的一个人。

    “快下来……墙头不都是踏堆了吗?我去叫你妈来打你。”

    是有二伯。

    “我下不来啦,你看,这不是吗?我妈在树根下等着我……”

    “等你干什么?”他从墙下的板门走了进来。

    “等着打我!”

    “为啥打你?”

    “尿了裤子。”

    “还说呢……还有脸?七八岁的姑娘……尿裤子……滚下来?墙头踏坏啦!”他好
象一只猪在叫唤着。

    “把她抓下来……今天我让她认识认识我!”

    母亲说着的时候,有二伯就开始卷着裤脚。

    我想这是做什么呢?

    “好!小花子,你看着……这还无法无天啦呢……你可等着……”

    等我看见他真的爬上了那最低级的树叉,我开始要流出眼泪来,喉管感到特别发涨。

    “我要……我要说……我要说……”

    母亲好象没有听懂我的话,可是有二伯没有再进一步,他就蹲在那很粗的树叉上:

    “下来……好孩子……不碍事的,你妈打不着你,快下来,明天吃完早饭二伯领你
上公园……省得在家里她们打你……”

    他抱着我,从墙头上把我抱到树上,又从树上把我抱下来。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听着他说:

    “好孩子……明天咱们上公园。”

    第二天早晨,我就等在大门洞里边,可是等到他走过我的时候,他也并不向我说一
声:“走吧!”我从身后赶了上去,我拉住他的腰带:

    “你不说今天领我上公园吗?”

    “上什么公园……去玩去吧!去吧……”只看着前面的道路,他并不看着我。昨天
说的话好象不是他。

    后来我就挂在他的腰带上,他摇着身子,他好象摆着贴在他身上的虫子似的摆脱着
我。

    “那我要说,我说铜酒壶……”

    他向四边看了看,好象是叹着气:

    “走吧?绊脚星……”

    一路上他也不看我,不管我怎样看中了那商店窗子里摆着的小橡皮人,我也不能多
看一会,因为一转眼……他就走远了。等走在公园门外的板桥上,我就跑在他的前面。

    “到了!到了啊……”我张开了两只胳臂,几乎自己要飞起来那么轻快。

    没有叶子的树,公园里面的凉亭,都在我的前面招呼着我。一步进公园去,那跑马
戏的锣鼓的声音,就震着我的耳朵,几乎把耳朵震聋了的样子,我有点不辨方向了。我
拉着有二伯烟荷包上的小圆葫芦向前走。经过白色布棚的时候,我听到里面喊着:

    “怕不怕?”

    “不怕。”

    “敢不敢?”

    “敢哪……”

    不知道有二伯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棚棚戏,西洋景……耍猴的……耍熊瞎子的……唱木偶戏的。这一些我们都走过来
了,再往那边去,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并且地上的落叶也厚了起来。树叶子完全盖着我
们在走着的路径。

    “二伯!我们不看跑马戏的?”

    我把烟荷包上的小圆葫芦放开,我和他距离开一点,我看着他的脸色:

    “那里头有老虎……老虎我看过。我还没有看过大象。人家说这伙马戏班子是有三
匹象:一匹大的两匹小的,大的……大的……人家说,那鼻子,就只一根鼻子比咱家烧
火的叉子还长……”

    他的脸色完全没有变动。我从他的左边跑到他的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

    “是不是呢?有二伯,你说是不是……你也没看见过?”

    因为我是倒退着走,被一条露在地面上的树根绊倒了。

    “好好走!”他也并没有拉我。

    我自己起来了。

    公园的末角上,有一座茶亭,我想他到这个地方来,他是渴了!但他没有走进茶亭
去,在茶亭后边,有和房子差不多,是席子搭起来的小房。

    他把我领进去了,那里边黑洞洞的,最里边站着一个人,比画着,还打着什么竹板。
有二伯一进门,就靠边坐在长板凳上,我就站在他的膝盖前,我的腿站得麻木了的时候,
我也不能懂得那人是在干什么?他还和姑娘似的带着一条辫子,他把腿伸开了一只,象
打拳的样子,又缩了回来,又把一只手往外推着……就这样走了一圈,接着又“叭”打
了一下竹板。唱戏不象唱戏,耍猴不象耍猴,好象卖膏药的,可是我也看不见有人买膏
药。

    后来我就不向前边看,而向四面看,一个小孩也没有。前面的板凳一空下来,有二
伯就带着我升到前面去,我也坐下来,但我坐不住,我总想看那大象。

    “二伯,咱们看大象去吧,不看这个。”

    他说:“别闹,别闹,好好听……”

    “听什么,那是什么?”

    “他说的是关公斩蔡阳……”

    “什么关公哇?”

    “关老爷,你没去过关老爷庙吗?”

    我想起来了,关老爷庙里,关老爷骑着红色的马。

    “对吧!关老爷骑着红色……”

    “你听着……”他把我的话截断了。

    我听了一会还是不懂,于是我转过身来,面向后坐着,还有一个瞎子,他的每一个
眼球上盖着一个白泡。还有一个一条腿的人,手里还拿着木杖。坐在我旁边的人,那人
的手包了起来,用一条布带挂到脖子上去。

    等我听到“叭叭叭”的响了一阵竹板之后,有二伯还流了几颗眼泪。

    我是一定要看大象的,回来的时候再经过白布棚我就站着不动了。

    “要看,吃完晌饭再来看……”有二伯离开我慢慢的走着:

    “回去,回去吃完晌饭再来看。”

    “不吗!饭我不吃,我不饭,看了再回去。”我拉住他的烟荷包。

    “人家不让进,要买‘票’的,你没看见……那不是把门的人吗?”

    “那咱们不好也买‘票!’”

    “哪来的钱……买‘票’两个人要好几拾吊钱。”

    “我看见啦,你有钱,刚才在那棚子里你不是还给那个人钱来吗?”我贴到他的身
上去。

    “那才给几个铜钱!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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