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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指给她看。
“这儿,”我说:“这儿你可以见到直接下海,和岩石在那里现出来的
地方,那里和我们中间有一个镇市,不过我们见不到,因为远一点下坡的地
方,鼓出了许多丘陵。然后你可以看第三个方向,往那处隐隐约约的林谷看
过去,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砍掉树木,形成一条大的通道,把宅子附近的
空间都清理出来,你见到在这儿有幢多么漂亮的房屋,你不会在旧宅的原址
上重建,会向右边移大约五十——一百公尺,就在这儿可以有一幢房屋,漂
亮得不得了的房子,由一位天才建筑师建造的宅第。”
“你认识什么天才建筑师吗?”她很怀疑地问道:
“我认识一位。”
然后我就把桑托尼的一切告诉她听,我们就在一株躺倒的树下并排坐下
来,我就谈了,不错,就向这位我从来没见过的婷婷玉立的女孩子谈起来,
把自己所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她,说一个人可以建立起自己的梦想。
“不会有这种事,”我说:“我知道这一点;它不可能发生。但是想想
吧,在这个梦想里,就像我正在梦里想一样。在梦里我们砍倒树木,豁然开
朗处一片地方,然后我们种植东西,杜鹃花啦,踯躅花啦,我那位朋友桑托
尼就会来。他咳嗽咳得太厉害,因为我想他因为害了肺病或者别的,人快要
死了,但还是能做得到。能在死以前把房子盖好;他会造一幢最最不得了的
宅第,你不知道这房子会像什么。他替最有钱的阔佬建造房屋,还非得是那
些要好房子的人。我说的好房子并不是一般的意思,是那些要使美梦成真人
们所要的宅子,最漂亮的房屋。”
“我也要幢像那样儿的房屋,”爱丽说道:“你使我见到了,感觉到了。。
不错,这会是一处住家的可爱地方,一个人美梦中的一切东西都变成真的了,
可以住在这里,自由自在,没有什么碍手碍脚,没有人把你捆起来,推着你
做每一样都不爱做的事,使你远远离开做些不要做的事。呵,我对自己的生
活,以及四周的人和每一件事情都讨厌死了!”
事情的开头就是这么起的,爱丽和我在一起,我有自己的梦想,她要反
抗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说话了,她望着我,我望着她。
“尊姓大名?”她说。
“罗美克”,我说,又补充了一句:“四维罗,你呢?”
“华妮,”她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郭华妮。”她望着
我,表情相当烦恼。
彼此知道名姓似乎并没有使我们了解更深一点,但是我们继续相互望着
了。两个人都要下次再见面——只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如何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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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就是爱丽和我两个人如何开始交往的,我想,说实的话,进行得
并不十分快速,因为两个人各有各的秘密,都有事情要瞒住对方,所以就没
法儿像应该的那样儿,把自己的事情多多倾诉了;所以一直使我们很机警,
对抗着一重阻碍。我们没法子把事情公开提出来说:“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见
面?在什么地方见到你?你住在哪儿?”因为,你也见得到,如果问别人这
些个问题,别人料到你也会把同样的事情说出来呀。
华妮把姓名告诉我时,神色上很不安,不安的程度便琢磨了一阵子,这
或许不是她的真名实姓,差不多想到或许是她杜撰出来的!但是当然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便把自己的真实名姓告诉她。
那天我们真不知道彼此如何分手,尴尬得很。天气变冷了,我们都要从
“古堡”徘徊下山——可是下山以后呢?我试探着说话,还是局局促促的。
“你就住在这儿附近吗?”
她说她住在查德威市场,那处市场离小镇并不多远;我知道,那里有一
家大饭店,很高级,我猜想她是住在那里吧,她向我说,话里面还是同一样
的支支吾吾。
“你住在这里吗?”
“没有,”我说:“我不住在这里,仅仅今天才到这里来。”
这时又是一阵局促的沉默,她隐约哆嗦了一下,起了一阵小小的寒风了。
“我们最好走走,”我说:“使自己热呼点儿。而你——自己有车呢?
还是要搭公车?搭火车?”
她说她的汽车留在村子里。
“但是我不要紧。”她说。
“看上去她有点点儿紧张,我想或许她要摆脱我,却不知道要如何才办
得到,我说了:“我们走下去,一直走到村子那里,好吗?”
她以感谢的眼神望了我一下,我们就在这条频传车祸的盘旋公路上走下
去,正当我们兜过一个角落时,一个人倏地从一株枞树的隐身处走了出来,
由于冒出来得太突然,爱丽吃了一惊,“哇!”了一声。出来的是个老婆子,
就是先一天我在她农舍花园里见到过的——黎老太太,今天看起来可粗野得
多了,一绺黑头发在风中吹动,一件深红色的斗蓬披在肩上;她那种主宰人
的气势,使好看上去要高大得多。
“我的好孩子,你们在做什么呀?”她说道:“是什么使你们到吉卜赛
庄来的?”
“呵,”爱丽说道:“我们并没有侵入私宅呀,是吗?”
“那也许就是侵入私宅了,这处地方一向是吉卜赛人的土地,吉卜赛人
的地方,而他们却把我们撵了走。你们在这里没有好处,在吉卜赛庄踱来踱
去,你们不会有好处的。”
爱丽并没有斗志,她并不是那一型的人,说得很斯文很客气。
“假如我们不应该到这里来的话,我很抱歉;我原来以为这处地方今天
就要卖掉了呢。”
“谁要是买上了,一定就会倒霉!”老太婆说道:“你听我的话吧,我
的俏姑娘,因为你够俊俏的了,不论谁买这片地方,谁就会倒大霉。这儿挨
过毒咒的了,好久以前,就有过毒咒,多少年的事了。你给我离得远远的,
对吉卜赛庄没有半点儿什么好动的,只会替你带来死翘翘,还有危险。过海
回国去吧,别再回到吉卜赛庄来,不要说我没警告过你。”
爱丽说话了,带着隐隐约约的气懑火花。
“我们又没做什么恶事呀。”
“得得得,黎老太太,”我说了:“别吓唬这位小姑娘了。”
我转面向着爱丽说明道:
“黎老太太住在这村子里,她有幢农舍,能算命和预卜先知呢。全部都
会,是吗?黎老太太。”我用开玩笑的口吻向她说。
“我有天赋,”她说得坦坦白白,使她那吉卜赛人的身材挺得更直一点:
“我有这份儿天赋,是天生的。我们的人统统都有。小姑娘,我可以替你算
命,把钱放在我手心里吧,我就把你将来的一生说给你听。”
“我并不要人算命呀。”
“算命才聪明呢,知道将来会如何如何,怎么趋吉,怎么避凶,哪怕你
不在乎,现在来吧,你口袋里多的是钱嘛,多的是钱。我知道很多事情,你
知道就聪明了。”
我相信要人道出自己的命运,几乎每一个娘们都有这种冲动,谁都不例
外。以前我早就见过了,每逢我带了妞儿去参加什么展览会啦,赶集啦,一
向都得我掏钱,让她们到算命摊里去。爱丽打开手提袋,放了两枚五角银币
在老太婆手里。
“哇,我的俏姑娘,这就对了嘛,你听听黎家老奶奶告诉你的话吧。”
爱丽把手套脱下来,把一只秀秀气气的手掌心放在老太婆手里。老太婆
俯头看这只手,嘴里喃喃说:“我看到甚么了?我看到甚么了?”
蓦地里,她把爱丽这支手猛然抛开。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离开这里。去吧——别再回来了!我要告诉你的
就是这些了,而且句句真言。我又在你手掌心里见到了,把吉卜赛庄忘记掉,
把你所见到那地方的一切都抛开;那里并不只是一幢废宅子,那片土地遭过
毒咒的呵。”
“你对这件事真是有毛病了,”我说得很难听:“再怎么说吧,这位小
姐对这片地方根本没有关系;她今天在这里仅仅是散散步;对这一带根本没
有关联呀。”
老太婆根本不理我,说得很执拗:
“我的俏小姐;告诉你吧,这是警告你。你将来一生福气很好——但是
一定要避凶躲祸。千万可别到一处有危险的地方,或者挨过毒咒的所在,一
定要使自己安安全全的,记住好了,否则——否则的话——”好打了一个冷
噤:“我真不忍看,我真不忍看你手掌心里的情形。”
忽然一下子,她用古怪利落的手势,把这两个银币塞回爱丽手心里,絮
絮叨叨说些我们都听不出来的话。好像是:“惨呵!这要出的事情,惨呵!”
她一个转身,脚不点地急急忙忙走了。
“这老太婆真吓死。。真吓死人呵。”爱丽说道。
“别理她,”我粗声粗气说道:“无论如何,我总认为她脑袋瓜儿里一
半不对劲,只想把你吓走。我想,她们对这片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这里出过很多意外吗?发生过不幸的事情吗?”
“一定会出意外呀,瞧瞧这条公路好窄好窄,急弯又多,镇公所对这条
公路都不理会,真该枪毙;当然这里就会车祸多多呀。”
“只有车祸吗?——或者还有别的?”
“瞧瞧你,”我说道:“人都幸灾乐祸。也一向多的是七灾八难供人说,
这处地方的传说就这么着传开了。”
“他们说这处地皮会卖得很便宜,这是不是一个原因呢?”
“这个嘛,也许吧,我想。卖给当地人,那就是说。不过我想不会卖给
当地人吧。预料会有人买来盖社区。你在打寒噤了,”我说:“别哆嗦,来
吧,我们走快点儿,”我又加上一句:“你要我在你回去进镇以前离开吗?”
“不,当然不呀,我为甚么要这样?”
我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看看,”我说:“明儿个我要到查德威市场来,我。。我想。。我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这里。。我意思是,会不会再有甚么机会——见到
你?”我脚步慢吞吞拖拖拉拉的,头转向一边,脸相当红吧,我想。不过,
现在我不说的话,这种情形又怎么能继续下去呢?
“呵,好呀,”她说:“不到明儿晚上,我不会回伦敦去。”
“那么或许。。你肯。。我意思是,我想这话相当冒失。。”
“不呀,不冒失呀。”
“这个,或许你会来到咖啡室,‘蓝狗’咖啡室,我想是那么个名称,
喝杯茶好吗?那里挺不错的,”我说:“那里。。我意思是,那里。。”我
没法儿止住自己要说的这个词儿,我用上了它,因为听见妈妈用过那么一两
次:“那里十分温柔呢。”我说得急急忙忙。
这时爱丽笑起来了,我想这个词儿在这年头儿里听上去很古怪吧。
“我保险那里会很不错!”她说:“好吧,我会来,大约在四点半钟,
那时间好吗?”
“我会到那里等你,”我说:“我。。我很高兴。”可没法为了什么事
儿高兴。
我们走到了公路最后一个转弯的地方,打这儿起房屋多了。
“那么,再见吧。”我说:“明儿见。还有——别再想那老巫婆说的话
了,她只是想吓唬人;我想,她并不是时时在那里的。”我又补充了一句。
“你觉得那地方吓人吗?”爱丽问道。
“吉卜赛庄吗?不呀,我并不觉得,”我说道,也许我说那是废话太断
然决然,但并不认为那里吓人。我以为,也和从前一样的以为,那是处美丽
的地方,盖一幢漂亮宅第的风水所在。。
唔,这就是我和爱丽头一次相遇的经过。第二天,就在查德威市场的‘蓝
狗’咖啡室里等她,她来了。我们在一起喝茶、聊天。我们对自己依然谈得
不太多,我意思是说,并没有谈到我们的生活。大部分谈的是我们想到的、
感觉到的;到后来爱丽看看手表,说他一定要走了,因为他要搭五点三十分
的火车去伦敦。
“我以为你有辆汽车在这里呀。”我说。
她神色上略略带着惭愧,说不不,昨儿个那并不是她的的车:昨天她倒
也没有说是谁的车,忸忸怩怩的阴影又掠过我们身上。我竖起一根手指头把
咖啡室的女侍应生召来,会过了帐,然后就开门见山对她说:
“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她并没有望着我,人俯望着桌子,说道:
“我还要在伦敦住上两个星期呢。”
我说了。
“在什么地方见面?如何见面嘛?”
我们定下了时间,三天后在瑞琴公园见面。那天天气晴朗,我们在露天
餐厅吃了饭,又到玛丽皇后公园里散步,坐在两张帆布躺椅上谈起来了。从
这次起,我们开始谈到自己了,我告诉她,自己受过良好教育,但实际上上
过的学校并不多;又告诉她自己干过的工作,总而言之,有几种工作干过;
我又是如何绝不安于现状,一向总是安定不下来,到处飘游浪荡,试试这个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