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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儿子高考再次落榜,他思之再三,决定送他去专业技校。上这种技校一是可以挑选喜欢的专业,二是毕业后好找工作。想不到儿子坚决不干,还振振有词地说,你是看不起我,谁不知道现在最没出息的就是穷工人。冶洋气得七窍生烟,怒冲冲地挥起拳头说,老子就是工人出身! 儿子却把眼一闭,头一伸道,你打! 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就彻底省心了,打不死就不是好汉,我早就不想活了! 冯玉在一边冷言冷语道,冶洋,你是你,他是他。你摸摸自己的心口窝吧,像你这种人也配教训人? 告诉你吧,要不是我劝,骚狐狸精米虞的脑袋早叫板砖砸开花了。结果,无奈的冶洋掏了一万块钱叫冯玉请家教,继续补习,想不到一学期还没上完,就出了这种事。
值班警官看了看冶洋低三下四递上的中华烟,眨巴了几下眼皮,从抽屉里拿出几页公文纸,递给冶洋说:口供在这儿,你自己看吧。
冶洋一看,浑身的血液就又沸腾了,待到看完,整个屋子就都旋转起来,心区闷胀,接着就是恶心,恨不能将五脏六腑全部呕吐干净。
警官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扶住。
他的身体一阵虚颤,翻了翻眼皮,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发不出声。经验丰富的警官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给他倒了半杯水,同情地说:你这是何苦来着,这种事急和气都没有用,要紧的是教育,最好调整一下情绪,冷静下来,好好找找原因。
冶洋感激地点点头,泪水差点就涌了出来。
这头驴,深更半夜撬商店,居然是为了偷一瓶酒和一包烟,说是太孤独了,无法度过清冷的长夜;说他是无父的孤儿,连起码的生活保障都没有;还说偷酒和烟一半是为了回报他的朋友,因为在他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曾得到过他们宝贵的理解,另一半是为了消解内心的绝望和痛苦。
冶洋感到满嘴都是鲜血的气味,整个胸膛燎着一把火,恨不得踹死他了事,这样的畜生,留着他以后不知道会给自己和社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可他又不能不拿出最大的克制和忍耐来解决眼前的难题。
交罚款的时候,一位上了年纪的女警官一面开收据,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由于是初犯,根据治安条例和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除赔偿他损坏和盗窃的财物外,罚款两千元。回去以后好好管教。再犯就不是这样的处理了。你也应该反省反省,青少年犯罪与家庭教育关系极大,父亲负有很大责任。还有,他小小年纪就为了一瓶酒和一包烟去撬商店,而且不认自己的父亲,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缺乏良好的家庭教育,更缺乏家庭的温暖。以后,如果他更大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你想想后果吧…… .冶洋点头哈腰地听着,翻遍了所有口袋,还差二百元,他满脸歉意和不安地对女警官说:对不起,出门时没想到带钱,差了二百,我这就回去拿。
女警官想了想,说你稍等,就出了门,几分钟后回来说:你就交一千八吧。我忠告你一句,这样的孩子,最好少打,否则的话,逆反起来,会要你的命,不信试试。
冶洋在寒飕飕、麻丝丝的感觉里,带着儿子冶鹰离开了派出所。
路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儿子抚摸着手腕上被手铐勒磨出的伤痕说:我知道我妈不会来接我,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许不再想要我了。我已做好了蹲牢的打算。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我是不会跟你去的。其实,你不该来接我,我自作自受,去坐牢好了。
冶洋没理他,心想,你他妈要去坐牢倒好了,那些个警察实在是太客气了,真不该把你铐在暖气片上,应该把你倒吊在屋梁上,彻底废了你。
冶洋恨透了这个索命的魔鬼。
这个自小被母亲娇纵惯了的儿子,早就坏得不像样子了。上初中时就常常出事,打架斗殴,惹是生非,闯过数不清的乱子。别的不说,他和冯玉口袋里的钱就常常在夜里不翼而飞,最多被他一次拿走过三千多。可冯玉偏把这儿子当心肝宝贝,两口子不知为此干过多少架。离婚后,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这个冤家。有一次,冶洋晚饭后去找冯玉商量儿子补课的事,看见儿子在大街旁的树荫里搂着一个女孩亲嘴,令他恐怖的是,儿子看见了他,却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故意表演给他看。冶洋心里针扎般刺痛,极想冲上去将儿子揍翻在地。冶洋将见到的告诉了冯玉。没想到她不屑道,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这有什么,很正常嘛,那女孩不错,长得漂亮,聪明伶俐,嘴也甜,他带到家里来过。冶洋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冯玉“扑哧”笑了,翻翻白眼,讥讽道,像你这样的人不该对此大惊小怪啊。当今社会,这么大的男孩哪个不谈女朋友。上不了大学,又没工作,本来就很失落了,不去找女孩,你让他去偷、去抢啊! 冶洋说,可他还小啊,我们当年……冯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当年,又是当年! 你的当年能和现在比吗? 再说了,当年的你也不是什么好货,比他更坏! 你难道忘了你流氓成性了? 要是他像你当年的样子,不是精神病,就是变态狂! 冶洋被噎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冯玉却激动起来,更进一步道,你最好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可以骚性大发地搞婊子,凭什么管正正当当谈朋友的儿子? 你若真关心他,最好给他多办点实事,供他上大学,找个时髦的好职业或是送他去学将来能赚钱的好专业,别净耍嘴皮子。
另外,他现在大了,花费嘛,中学生式的标准早就不够了,给加多少你看着办。正说着,儿子搂着那女孩的腰进来了,像没看见冶洋似的对冯玉说,妈,给我点钱,我们要去吃饭。冯玉瞥了瞥冶洋说,没见你爸爸来了吗? 见了,刚才在大街上就见了,你快点给钱吧。既然见了,他是你爸爸,吃饭的钱可以向他要啊。冶洋见儿子面部的肌肉猛地拉紧了,紧锁的眉头处凝着一层阴云,冷冰冰的目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扫着,强压火气道,你的生活费我给你带来了。儿子不屑地咧了咧嘴唇,眼睛上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字一板地说,就你给的那几个钱,快别说什么生活费吧,连我们下一次迪厅都不够,我要是指望它生活,早就饿死过许多回了。冶洋脸色苍白,从沙发上跳起来,暴躁道,你再说一遍! 从小到大,你赚下过一分钱吗? 怎么敢如此骄狂? 儿子不但不收敛,反而双手抱胸冷笑道,对不起,今天我没向你开口,也从没向你要过钱;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分量;我现在是向我妈要吃饭钱。冶洋浑身颤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发作道,混账,你好像不是这个家里的饭养大的啊! 这一下,儿子的脸猛然一红就白了,在女友面前失了面子使他血液中的蛮悍顿时膨胀了无数倍。
他猛一甩头,直逼着冶洋的面孔道,我再说一遍,我从没向你要过钱,饿死也绝不会向你要,我从没需要过你! 我看不起你! 从小到大,你关心过我多少? 帮助过我多少? 知道我多少? 了解我多少? 对我负起过多少责任? 你凭什么对我吼? 说白了吧,打从你和我妈离婚,我就没把你当成父亲! 说着,几步蹿到冯玉面前,冲动道,妈! 你给还是不给! 这场面完全出乎冯玉的预料,色厉内荏的本性使得她神情慌乱,意识飘忽,颤颤抖抖说不出话,只是急惶惶地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儿子却连正眼都不看,不耐烦道,不够! 我还要吹头、看电影! 冶洋差点儿气昏过去,顺手抄起桌上的大茶杯;猛吼一声,畜生! 正要砸将过去,儿子却已蹿到了阳台上,猛推开窗子,一条腿就跨上了窗台,做出疯狂的跳楼状。
冯玉一声惊叫,扑将过去,抱住儿子的腿。儿子双手扶着窗框,用变调的粗哑嗓音吼道,给还是不给? 冯玉哆哆嗦嗦一连串地说着给,一面跑回沙发,将包里的钱一股脑儿掏给了儿子。七窍生烟的冶洋面对此情此景死黑着脸道,冯玉你让开,你让他跳! 没想到冯玉猛蹿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尖骂道,冶洋你王八蛋! 你给我滚,滚啊,王八蛋……冶洋极想一拳击倒冯玉,一脚将儿子踢下阳台,然后把这个曾由他精心营造过的家砸个稀巴烂。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看见那个目睹了整个闹剧的女孩惶惶然地抢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冯玉……
冶洋带着儿子一进家门,就闻到了诱人的菜香味。但见沙发前的长条几上,一字儿地排着几只热气腾腾的菜盘,两瓶蓝带啤酒醒目地立在那儿,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和油锅里的吱吱啦啦声正在合唱。冶洋站住了。很显然,冯玉准备给儿子接风呢。他凄惨地一笑,鼻子就阵阵发酸,胸口闷疼,急忙转身,默默向楼下走去,恍惚中觉得整座楼房都在摇摆,在坍塌,在向一个巨大的裂缝里沉坠……
天将黑未黑时,因头晕,在医院里吊了一瓶葡萄糖的冶洋晃晃荡荡往回走。他拒绝了医生要他住院治疗的建议,执意要回。出了医院,却又不想直接回家,也不想吃饭,就开着车沿河边的绿荫大道往前走。绿荫里,到处都是情人的天堂。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和羽雨吃完韩国烧烤,还在这绿荫深处的菩提树下浪漫过。他想起米虞,心里一直惦念着她,极想知道她是在医院呢,还是在家里,他想见她,想对她好好倾诉倾诉。他也想起了冯玉,想起了和她之间的往事。
他想,如果没有米虞的出现,他也许真的会和冯玉在吵闹不休中白头到老;如果没有羽雨的出现,他也许会和米虞生活在一起;如果……还能如果下去吗? 这无穷无尽的如果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头又昏起来,他急忙放慢车速,绕过一个花园,将车开上灯火辉煌的独墩大铁桥。当开到桥的中部时,在桥身的抖动里,他恍惚觉得自己是桥,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正不断地轧辗着自己的筋骨……
5
米虞的母亲在成功做了脾破裂修补术后,经过一系列检查,对颅内出血作出了确诊。又经会诊,决定手术治疗。医生反复强调了手术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并将米虞父女俩召到医师办公室,将病人的病情从病理的角度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讲解,彻底粉碎了他们保守治疗、不开颅的想法。
手术费预计为三万,手术后还需多少尚不知底。而且医院不能保证病人手术中的生命安全,单是可怕的后果就有好几种。
过去的三天里,手术费和住院治疗费已经用去了近两万元,而病人脾脏手术后预防感染加上防止颅内出血等治疗措施,单是每天的药费就在一千六百余元,如果用进口的抗生素更贵。可账面上剩下的钱已经不到六百元了,如果不在十二点前续费,医院将停止治疗。米虞心急如焚。父亲退休早,每月只有六百来块钱的退休金,母亲是家庭妇女,两人身体又都不好,动不动就上医院,几十年下来,不要说是存款,连起码的生活保障都很困难。而她买房贷款九万多,安志意的工资基本上用来还贷,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她不到两千元的工资来维持,想要存款是不可能的。出事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哥哥汇来了五千元,明确表态不能回来。而她已经借了一万多,即使再想找人开口,也已经很难很难了,只好一面求医院宽限,一面找交警,让他们赶紧出面找肇事者出医疗费。
肇事司机李俊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没有驾驶执照,所开的是一辆已报废三年之久的老爷车。他是趁交警下班,开车去给女朋友家拉砖,在刚进城的岔路口出的事。本来,他是要到东郊的发电厂拉运灰渣,也就是说,把电厂历年倒在河滩上的上百万吨的灰渣倒运到五公里外的一条大干沟里,这是市里出台的一项环保大工程,吸引了大量赚运费的车辆。
出事后,吓傻了的李俊连车都下不来了,待到惊醒过来,裤裆已经湿了。
由于没死人,交警在告知他有关注意事项后,令他立刻给伤者交住院押金,抢救受伤者。
第二天的中午,李俊才拿来了好不容易借到的两千元,听说昨晚的手术费和抢救治疗费已花去一万多,顿时呆了,接着就涕泪横流地哭起来。
但光哭不行啊,被撞伤的人生命垂危,急需拿钱来救治。而且交警大队也再次警告他,必须立刻拿钱救人,事故稍后再作处理。垂头丧气的李俊想到了把车卖给老同学,赶紧拨他的手机,可老同学一直关机。他急忙四处找朋友,请求帮助,看能否把那辆该死的被扣押了的破车给转卖了。
没想到,一连几个看车的人都说,这样的破车,卖废铁都嫌麻烦。还说连一千块都不值,弄不好就是从废车堆里搞来的。李俊这才知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