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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的原则。
在死亡之后,当灵魂在极度痛苦中象树叶飘落那样冲破有机的控制以后,还有漫长的路可走。我们与生活、与希望之间没什么关系,我们陷入了非洲人那漫长的纯粹的肉欲感知中,那是存在于死亡神秘中的知识。
现在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创造精神逝去后至今已有几千年了。他意识到,有许多秘密将会被揭开,肉欲、无意识和恐怖的神秘比生殖器的偶像更难以揭示。在倒退的文化中,这些西非人何以能够超越对生殖器的感知?超越得极远,极远。伯金又想起了那个女性雕塑:长长的躯体,奇特、出人意料沉重的臀部,修长、被衣服花边拥着的脖子和象甲壳虫一样的小脸儿。这远远超越了任何有关生殖器的知识,微妙的肉欲远非这些知识所能了解。
这种可怕的非洲式的认识方式尚未得到实现。白人将以另外的方式去认识。白色人种的身后是北极,是广漠的冰雪世界,他们将实现冰冷的毁灭和虚无的神话。而西部非洲人受着撒哈拉燃烧着的死亡概念制约,在太阳的毁灭和阳光腐烂的神话中获得了满足。
这就是那全部的遗风吗?难道只有与幸福的,创造性的生命断绝关系吗?难道创造的生命结束了吗?难道留给我们的只有非洲人那奇特、可怕的死亡知识?可我们是北方碧眼金发的白人。
伯金又想到了杰拉德。他就是来自北方的奇特的白色魔鬼,他在寒冷的神话中获得了完善。他是否命中注定在奇冷的感知中死去呢?他是不是死亡世界的信使?
想到此,伯金害怕了。一想到这里他又感到厌倦。突然他紧张的注意力松驰了,他再也无法沉湎于这些神话了。有另一条道路即自由的路在他面前铺展。有一扇进入纯粹个体存在的理想之门,在那里个人的灵魂比爱、比结合的欲望更重要,比任何情感都强烈,这是一种自由而骄傲的独立状态,它接受与别人永久相联的义务,受爱情的束缚,但即便在这种时刻,也决不放弃自己骄傲的个性。
还有另一条路。他必须走这条路。他想到了厄秀拉,她是那么敏感、那么忠诚,她的皮肤太好了,似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皮肤。她可实在太文雅、太敏感了。他怎么能忘记它呢?他必须马上就去找她,求她嫁给他。他们必须马上结婚,从而宣誓进入一种确切的感情交流。他必须马上去找她,刻不容缓。
他飞快地朝贝多弗走去,神情恍恍惚惚。他发现山坡上的城市并没有向四周蔓延,而似乎被矿工住宅区边上的街道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块,这令他想起耶路撒冷。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奇妙缥缈。
罗瑟兰打开门,她象小姑娘一样惊诧了一下,说:“哦,我去告诉父亲。”
说完她进屋去了。伯金站在厅中看着前不久戈珍临摹的毕加索的绘画。他对画中透出的土地魔力深表钦佩。这时,威尔。布朗温出现了,他边往楼下走边放下绾起的衣袖。
“哦,”布朗温说,“我去穿件外衣。”说完他的身影也消失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打开客厅的门说:“请原谅,我刚才在棚子里干活儿来着。请进吧。”
伯金进屋后落了座。他看看布朗温神采奕奕、红光满面的脸,看着他细细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又看看拉拉渣渣的胡子下宽阔肉感的嘴唇。真奇怪,这竟是个人!布朗温对自己的看法与他的现实形成了对比。伯金只会发现,这位五十岁左右、身材瘦削、神采奕奕的人是激情、欲望、压抑、传统和机械观念奇特、难以解释、几乎不成形的集大成者,这一切毫不溶洽地汇集于一身。他仍象他二十岁时那么没有主张、那么不成熟。他怎么会是厄秀拉的父亲呢?连他自己都没有成熟啊。他并不是一位父亲。只有一点肉体传给了儿女,但他的精神没有随之传给后代。他们的精神并不出自任何先辈,这精神来自未知世界。一个孩子是神话的后代,否则他就是未出生的婴儿。
“今天天气不象以往那么坏,”布朗温候了片刻说。这两个男人之间一点联系也没有。
“啊!你相信月亮会影响天气吗?”
“哦,不,我不这么想。我不太懂这个。”
“你知道大伙儿怎么说吗?他们说月亮和天气一起变化,但月亮的变化不会改变天气。”
“是吗?”伯金说,“我没听说过。”
沉默了片刻,伯金说:“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其实是来看厄秀拉的。她在家吗?”
“没有。她准是去图书馆了。我去看看她在不在。”
伯金听到他在饭厅里打听。
“没在家,”他回来说,“不过她不一会儿会回来的。你要跟她谈谈吗?”
伯金极沉静地看着布朗温说:“其实,我是来求她嫁给我的。”
老人金黄色的眼睛一亮:“啊?”他看看伯金,垂下眼皮道:“她知道吗?”
“不知道。”伯金说。
“不知道?我对这事的发生一点都不知道——”布朗温很尴尬地笑道。
伯金又看看布朗温,自己喃言说:“怎么叫‘发生’呢!”
然后他又大声说:“或许这太突然了点。”想想厄秀拉,他又补充说:“不过我不知道——”
“很突然,对吗?唉!”布朗温十分困惑、烦恼地说。
“一方面是这样,”伯金说,“可从另一方面说就不是了。”
停了一会儿,布朗温说:“那好吧,随她的便——”
“对!”伯金沉静地说。
布朗温声音洪亮、震颤着回答道。
“尽管我并不希望她太着急定终身,可也不能左顾右寻拖得太久。”
“哦,不会拖太久的。”伯金说“这事不会拖太久。”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人后悔结婚的话,说明这桩婚姻完了。”伯金说。
“你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
“你或许就是这么看的吧。”
伯金心想:“或许就是这样。至于你威廉。布朗温①如何看问题就需要一点解释了。”
①威廉是他的正式名字,但家人一般叫他威尔。
“我想,”布朗温说,“你知道我们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吧?
你知道她的教养吧?“
“她,”伯金想起自己小时候受到的管教,心里说,“她是恶女人之首。”
“是问我知道不知道她的教养吗?”他说出声音来了。他似乎故意让布朗温不愉快。
“哦,”他说,“她具有一个女子应该有的一切——尽可能,我们能给予她的她都有。”
“我相信她有的,”伯金说,他的话打住了。父亲感到十分气愤。伯金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他恼火,仅仅他的存在就自然地令他恼火。
“可我不希望看到她违背了这一切。”他变了一副腔调说。
“为什么?”伯金问。
布朗温的头脑象是受到了一声爆炸的震动。
“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们那种独出新裁的做法,不相信你们那独出新裁的思想,整个儿就象药罐子中的青蛙一样。我怎么也不会喜欢上这些东西。”
伯金的目光毫无情绪地看着他。两人敌对地注视着。
“对,可是我的做法和想法是独出新裁吗?”伯金问。
“是不是?”布朗温赶忙说:“我并不是单单指你。我的意思是我的子女是按照我的信仰和思想成长的,我不愿意看到他们背离这个信仰。”
停了片刻,伯金问:“你是说超越你的信仰?”
父亲犹豫了,他感到很不舒服。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说的是我的女儿——”他感到无法表达自己,干脆沉默了。他知道他的话有点离题了。
“当然了,”伯金说,“我并不想伤害谁,也不想影响谁。
厄秀拉愿意怎样就怎样。“
话不投机,相互无法理解,他们都不作声了。伯金只感到厌倦。厄秀拉的父亲不是一个思想有条理的人,他的话全是老生常谈。年轻人的目光凝视着老人的脸。布朗温抬起头,发现伯金正在看他,立时他感到一阵无言的愤怒、屈辱和力量上的自卑。
“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他说,“但是,我宁可让我的女儿明天就死也不愿意看到她们对第一个接触她们的男人唯命是从。”
伯金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苦涩。
“至于这个,”他说,“我只知道很可能我对女人唯命是从,而不是女人对我唯命是从。”
布朗温有点吃惊。
“我知道的,”他说,“她随便吧,她一直这样。我对她们是尽心尽力了,这倒没什么。她们应该随心所欲,她们不用讨人喜欢,自己高兴就行。但她也应该为她母亲和我考虑考虑。”
布朗温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告你说吧,我宁可埋葬她们也不让她们过放荡的生活,这种事太多了。宁可埋葬她们,也——”
“是的,可是你看,”伯金缓慢地说,他对这个新的话题厌烦透了,“她们不会让你或我去埋葬她们的,她们是不会被埋葬的。”
布朗温看看他,只觉得心头燃起无力的怒火来。
“伯金先生,”他说,“我不知道您来这儿有何贵干,也不知您有什么要求。但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看护她们是我的责任。”
伯金突然蹙紧了眉头,两眼射出嘲弄的目光。但他仍旧很冷静。
“我并不是反对您同厄秀拉结婚,”布朗温终于说,“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不管我怎样,她愿意就行。”
伯金扭脸看着窗外,思绪纷纷。说来道去,这有什么好?他很难再这样坐下去了,等厄秀拉一回家,他就把话说给她,然后就走人。他才不想跟她父亲在一起惹麻烦呢。没必要这样,他也没必要挑起什么麻烦。
这两个男人沉默地坐着,伯金几乎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是来求婚的,对了,他应该等她,跟她讲。至于她说什么,接受不接受他的求婚他就不管了。他一定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他心里只想着这一点。尽管这房子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他也认了。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只能认清将来的一件事,别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他暂时与其它都失去了联系,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要等待命运和机遇去解决。
他们终于听到了门响。他们看到她腋下夹着一撂书上了台阶。她仍象往常一样精神焕发,一副超然的样子,似乎心不在焉,对现实并不经意。她这一点很令她父亲恼火。她极能够显示自己的光采,象阳光一样灿烂,但对现实不闻不问。
他们听到她走进餐厅,把一撂书放在桌子上。
“你带回《姑娘自己的书》了吗?”罗瑟琳叫道。
“带来了。不过我忘记你要的是哪一册了。”
“你应该记住。”罗瑟琳生气地叫道,“怎么会忘了?”
然后他们又听她小声说什么。
“在哪儿?”只听厄秀拉叫道。
妹妹的声音又压低了。
布朗温打开门,声音洪亮地叫道:“厄秀拉。”
她马上就过来了,头上还戴着帽子。
“哦,您好!”一见到伯金她感到惊诧得头都晕了,大声叫起来。见她注意到了自己,他向她望去。她呼吸急促,似乎在现实世界面前感到困惑。这使她那个光辉的自我世界变的模糊起来。
“我打断你们的谈话了吧?”她问。
“不,你打破的是沉寂。”伯金说。
“哦,”厄秀拉含糊地、心不在焉地说。他们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并不在乎。这种微妙的辱没总是让她父亲感到生气。
“伯金先生来是找你说话的,而不是找我的。”父亲说。
“啊,是吗?!”她惊叹道,但有些漫不经心。然后她振作精神,神采飞扬但有点做作地对他说:“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我倒希望是这样。”他调侃道。
“他是来向你求婚的。”她父亲说。
“哦!”厄秀拉叹道。
“噢”父亲模仿她道:“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她象是受到了伤害似地畏缩不前。
“你真是来向我求婚的?”她问伯金,似乎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是的,”他说,“我是来求婚的。”说完这句话时他似乎感到些儿羞赧。
“是吗?”她似信非信地叫道。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会高兴的。
“是的,”他回答,“我想,我希望你同意跟我结婚。”
她看着他,发现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渴望她,但又不那么明确。她退缩了,似乎她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