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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帝的宽恕才空话连篇地一再祈祷的又悔又恨的罪人的死,是多么不同啊!夫人,你
的死与你的一生一样,是值得钦佩的,你为对他人行善事而活,你为尽母爱而自我牺牲。
无论是上帝让你回到我们之中做我们的楷模,还是把你召唤到他身边以奖赏你的美德,
我们都要像你这样活,也要像你这样死!这样,我们就一定会得到来世的幸福。”
神父想告辞离去,朱莉挽留他,并对他说:“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喜欢见到的人
之一;正是为了他们,我才这么珍惜我最后的这点儿光阴。我们虽然要长久地分离,但
我们不要这么匆匆一见就分手。”神父很愿意留下,于是我便走出她的房间。
我回来时,发现他们没有改变话题,但语气不同了,好像是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似的。神父谈到人们对基督教的错误的理解,说他们把基督教看成纯粹是垂死的人的宗
教,说神父都是不祥之人。“人们把我们看作死神的使者,”他说道,“他们往往以为
做一刻钟的忏悔就可以勾销五十年的罪恶,只有在这个时刻他们才愿意看到我们。所以
我们应该身着丧眼,表情严肃:人们把我们描绘得十分吓人。至于其他宗教的做法,比
这还糟。天主教徒临死前,他周围摆满了使他感到恐怖的东西,他还没有死,就要目睹
人们为他举行葬仪。当他看到人们为他做驱赶魔鬼的法事时,他便觉得他房间里满屋都
是魔鬼;法事还没有做完,他就已经吓死了无数次;教会一而再地让他处在这种恐惧的
状态中,以谋取他更多的钱财。”这时,朱莉插话道:“让我们感谢上天没有让我们信
仰那些谋财害命、收受贿赂的宗教。它们把天堂卖给富人,让他们把人间的不公平的贫
富不均也带到天上。我相信这些邪恶的想法一定会引起人们对宣扬它们的宗教感到怀疑
和厌恶。”说到这里,她转过脸来对我说:“我希望将来教育我们孩子的那个人要采取
相反的做法,不要老是把宗教和死连在一起。以免使他们认为信仰宗教是一种令人毛骨
惊然的可怕的事情。如果这位教师能把他们教得好好地生活,他们就会正确地对待死的
问题。”
这次谈话,当然不像我信上写的一句接一句的这样紧凑,中间停顿的时间也比较多;
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终于领会到了朱莉采取的行为原则,并理解她为什么有那些令我惊
奇的行为的原因。原来她之所以要那样做,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治愈,所以便尽量避
免那些不必要的使人联想到即将举办丧事的东西,以免使周围笼罩一片悲戚的气氛,这
样,一方面可以分散我们的悲痛,另一方面也使自己不致于看到徒增悲伤的场面,她说:
“死已经够难过了,为什么还要使它变得令人厌恶呢?有些人临死前枉自想方设法地苟
延性命,而我则要尽情地把它享受到最后一口气:关键在于自己要拿定主意,我行我志,
其他一切听其自然。当我最后要把我亲爱的人都召集到我房间的时候,我怎么能把它变
成一个令人厌恶的病房呢?如果我让这个房间充满污浊的空气,那就应该让孩子们都出
去,否则就会损害他们的身体。如果我的穿扮令人望而生畏,别人就会认不出我来;因
为我完全变了样,尽管你们大家都记得我是你们亲爱的人,但也不能忍受我这副样子。
否则,尽管我还活着,我也会像死人一样使大家,甚至我的朋友都觉得害怕。因此我不
能那样做;我想达到的目的,是扩大我的生命的影响而不是延长它。我还活着,我还能
表现我的爱,我也得到你们的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要活得有生气。人死的那
一瞬间并不可怕;来自大自然的痛苦不算什么;一般人所说的那些痛苦,我根本就没有。”
这些话,和其他类似的话,都是病人和神父之间交谈的,有些话是她和医生、芳烁
茵和我谈的。她和我谈话的时候,多尔贝夫人始终在场,但她从不插嘴。她留意着病人,
一有什么事就立刻去做。没有事的时候,她一动不动,毫无表情;她默不作声,注意观
察病人,对我们的谈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我担心这样不停地说话会使朱莉过于疲倦,于是就趁神父和医生开始交谈的机会,
我走到朱莉的身边,悄悄对她说:“一个病人怎么能老是这样谈话!一个认为自己已丧
失思考能力的人哪里讲得出这么多道理!”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道,“作为一个病人,我是说得太多了些,但就一个临死
的人来说,我说的话并不多。我不久以后就什么话也不说了。至于我所讲的那些道理,
不是现在才想到的,而是过去老早就想到了。我身体健康时就知道人终归是要死的。那
时,我经常思考在我病情严重的最后时刻我应如何对待;今天我说的这些话,都是我早
就想好了的。我现在既无力进行思考,也不能做什么决定,只好说我过去想说的话,做
我过去决定做的事情。”
那一天的其他时间,除了几件小事外,一切都很平静,几乎和大家身体健康时一样
各做各的事情。朱莉显得和平时身体好的时候一样,既温柔又招人喜欢。她讲话仍然很
有条理,思维也和从前一样敏捷,情绪很好,甚至有时显得很高兴。最后,我发现她的
眼睛闪烁着某种使我越来越感到不安的快乐的神情,因此我决心要向她问个究竟。
我没有等多久,当天晚上就有了机会。其实,她也看出我想和她单独谈话,她对我
说:“你的意思我早看出来了,而我确实也有些话要对你谈。”“太好了,”我说道,
“但是,既然是我先想到的,那就让我先说吧。”
接着,我在她身边坐下,注视着她说:“朱莉,我亲爱的朱莉!你让我太伤心了,
唉!你一直等到这时候才让我单独和你谈话!”她惊讶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是的,
我已经猜到了你的心思,你对死感到高兴;你对于离开我也看得很轻。想一想自从我们
共同生活以来,你的丈夫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没有思情?”她立刻握住
我的双手,用她那动人心弦的声音说:“我?你说我想离开你吗?你是这样猜测我的心
吗?我们昨天谈的话,你怎么就忘记了呢?”“可是,”我接着说道,“你已临死,还
显得很快活……我看得很清楚……我看你心里很快活……”“别说了,”她说道,“是
的,我要高高兴兴地死;过去我是怎样生活,我现在就怎样死,是死得无愧于你的妻子。
不要再问我什么了,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了。我现在给你一样东西,”她从枕头底下拿
出一张纸,对我说:“你看完就可以明白全部奥秘。”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封信,我看是
写给你的。“这封信没有封口,”她一边把信交给我,一边接着说,“以便你看过后好
考虑如何做最符合你的心意,又能更好地维护我的荣誉,你最后可以作出决定是把它寄
出还是把它销毁。我求你等我死后才看这封信,我相信你能照我的话去做,所以不需要
你对我作出保证。”亲爱的圣普乐,她的信随此信寄上。尽管我明明知道写这封信的人
已经死去,但我很难相信她确已不在人间。
然后她忧心忡忡地和我谈起她的父亲。她说:“他知道女儿病危,可是为什么一点
儿也没有听说他要来的消息。难道他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他不再爱我了吗?这怎么可能!
我的父亲!……如此慈祥的父亲……就这样抛弃我!……在我死前不让我见他一面……
不祝福我……也不最后亲亲我!……噢,上帝啊!当他再也见不到我时,他将多么悔恨
呀!……”她一想到这些,便非常痛苦。我想,让她知道父亲有病,比让她认为父亲对
她漠不关心,心里会好受一些,因此,我决定把真实情况告诉她。果然,当我把她父亲
的情况告诉她以后,她反倒没有原先那样难过。当然,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父亲,她还
是很伤心的。“唉!”她说道,“我死以后他怎么办呀?他还有什么希望呀?他的家人
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他怎样生活呀?他孤单一人,他也活不长了。”这时,她
脸上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心中又充满了对她父亲的爱,她叹息着,紧握双手,两眼望
着天上,我发现这位病人做祈祷已非常吃力了。
接着,她又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已觉得精神不够,我想,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
一次谈话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面上,看在我们爱情的保证——我们亲爱的孩子们的
面上,你不要再错怪你的妻子了。我,你说我高兴离开你!你,使我幸福和聪明的人,
是你;在所有的男人当中,最适合于我的人,是你;唯一能使我成为贤妻良母的人也是
你,我怎能离开你!啊!告诉你,我之所以珍惜生命,那完全是为了想和你在一起。”
这一番出自肺腑的话,使我激动得把她握在我手中的手不停地放在我嘴上亲吻,我感觉
到我的眼泪浸湿了她的双手。我从来不相信我会流眼泪,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
将来,直到我死,我也只流这一次眼泪。为朱莉流过泪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使我再流
眼泪了。
这一天,她做的事很多。夜里和多尔贝夫人谈话,上午和孩子们谈话,下午和神父
谈话,晚上又和我谈话,结果她筋疲力尽。她可能是因为太虚弱,也可能是体温有所下
降,高烧已稍减退,这一夜,她比前几夜都睡得好。
第二天上午,仆人告诉我说,有一个穿一身破旧衣服的人再三要求见夫人,仆人告
诉他说夫人病了,他还是坚持要见她,并说他要求她做一件好事,说他了解德·沃尔玛
夫人的为人,只要她活着,她就会乐于做这种好事的。由于朱莉曾经有严格的规定,仆
人不得回绝任何来访的人,尤其是穷苦人,所以仆人先来向我报告,问我是不是打发他
走。我让他进来。他一身破破烂烂,样于非常可怜,不过,在他的外表和谈话中,我倒
没有发现什么令人不快的地方。他说他非要见朱莉不可。我告诉他,如果是为了想得些
帮助以维持生活,就不要打扰一位病危的女人,我可以替她办这件事情。“不”,他说,
“我根本不是来要钱的,尽管我非常需要钱。我要的是一项属于我的财产,一项比世上
任何东西都更珍贵的财宝,由于我一时糊涂失去了它。只有夫人才能使我失而复得,因
为这项财产本来就是她赐与我的。”
听了这一番话,尽管我一点也不明白,但我还是决定让他去见朱莉。一个不诚实的
人也可能说出那些话,但不会用他那样的语气说的。他要求不要被任何人看见,不管是
仆人还是贴身女佣,都不让他们看见。他如此谨慎,使我感到奇怪,不过我还是照他说
的办了。我把他领到朱莉的房间。他告诉我说多尔贝夫人认识他,可是当他从她面前走
过时,她丝毫没有认出他来。这一点,我当时并没有怎样吃惊。至于朱莉,她一下子就
认出他了;她看到他那身打扮,就埋怨我没有给他换衣服。他们见面的情景很感人,克
莱尔听到声响,便清醒过来,走上前去,也终于认出这个人,而且也很高兴见到他。不
过她高兴的样子转瞬就变得很难过,她心中只装了一件事情,她对任何其他的事情,都
无动于衷了。
我想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的出现勾起了他们对往事的回忆。可是当
朱莉安慰他并鼓励他要有信心时,她也激动得很,情况非常用,竟使我以为她就要停止
呼吸了。为了不惊动大家,避免在救助朱莉的时刻出现忙乱,我让仆人把他带到书房,
并吩咐他一走进书房就把门关好。我派人把芳烁茵找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护理,病人从
昏厥中清醒过来。看到我们神情沮丧地围坐在她床边,她说:“孩子们,这只不过是一
次试验罢了,它没有人们想象那样难过。”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是刚才那一番惊慌使我忘了书房里的人。当朱莉问起那人时,
餐桌已经摆好,大家都上桌吃饭了。我想到书房里去和那个人谈话,可是他照我的吩咐
从里面把门关上了。所以我只能等到晚饭后才能叫他出来。
晚饭时,杜波松也在场。他谈到一位传闻要再嫁的年轻寡妇,并发表了一番关于寡
妇的悲惨命运的议论。我说:“更可怜的是那些丈夫还活着的寡妇。”芳烁茵听出我这
句话说的是她,于是就接过话茬儿说:“是的,特别是当她们还爱她们的丈夫的时候。”
于是大家就谈到她的丈人。过去她谈到他时总是很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