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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我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好;因为,如果不是为了得到最高智慧的启示,我们面对面
地看到上帝又有什么意义呢?——作者注
从神父的回答以及他们彼此点头首肯的表示,我明白了人的身体的复活是他们过去
争论过的问题。此时,我才开始重视朱莉的宗教信条,我觉得她的信仰比较接近理智。
她对自己的这一套理论,是那样地深信不疑,以致尽管她不固执己见,但若要推翻
其中任何一个她目前认为很正确的观点,也会使她十分难过的。她接着说道:“我许多
次做好事时,都默想我母亲也在场,她了解我的心,并且赞同我的行为,我就愈发感到
愉快。在我们死去的亲人的见证下行善,我们感到活得很有意义!这就是说,她身虽然
已死,而心还和我们在一起。”你可以想象得出,当朱莉说这番话时,她把克莱尔的手
是握得多么紧。
神父答辩时,尽管声调柔和,措词也思虑周到,而且还假装观点没有和她不同,可
是又担心他对某一个问题的沉默,会被看作是对其他问题的认可,所以他一刻也不忘记
教士的立场,要阐明他对来世的看法,虽然他的看法与朱莉的看法截然不同。他说,真
正幸福的人的灵魂唯一关心的事情,是上帝的伟大、光荣和权能。在心中这样虔诚地默
念上帝,就可使人忘却一切往事;人死后就不会再相遇,也不会彼此相识,即使是在天
上,也是如此,何况在天上看到令人陶醉的景致,就不会再想人间的事情了。
“很可能是这样的,”朱莉接着说道,“我们平庸的思想与上帝的神性相距是如此
之远,以致即使我们心中默念上帝的神性,我们也很难想象它能对我们起什么作用。不
过,我现在只能按自己的思想考虑问题,我承认,有些感情对于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
一想到我要失去它们,我就很难过。我甚至为自己的希望制造论据。我认为,我的幸福
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我有一颗善良的心。因此,我将回忆我在人间做的事情,怀念我以
往喜欢的人,今后,我还将继续喜欢他们;如果再也见①不到他们,那将是一件很痛苦
的事情;不能让这种事情出现在有福之人的家。”接着,她很高兴地望着神父说:“即
使我错了,一两天的错误,很快就过去了;几天之后,我到了天上,就会比你更清楚谁
错谁对了。目前,我敢肯定的是,只要我还记得我曾在这世界上生活过,我就会爱我曾
经受过的人,而我的神父不会是我爱得最少的人。” ①很显然,她这个“见”字,指的是纯粹的理解,类似于说上帝“看”我们,意思
就是说上帝理解我们;我们“看”上帝名思就是说我们理解上帝。感觉不能够达到心灵
的直接沟通,但理智却做得到,而且,在我看来,比身体运动的接触更能清楚地表达心
灵的感受。——作者注
这一天的谈话到此就结束了。朱莉的心情从未像今天这样平静、闲适和对未来充满
希望。据神父说,这表明她在尚未进入真福者的世界之前就提前获得了真福者的安宁。
在病中,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致好、表情真,还时时安慰别人,讨人欢喜,一句话,
又恢复了她原来的样子。她处理问题,既合乎理,又合乎情,既像智者那样冷静,又像
基督徒那样热心。她说话既不故作姿态,又无夸张或说教的词句;她朴素的语言,句句
都是她真实的感受:在她的谈话中,无处不体现出她的一颗纯朴的心。她有时忍住疼痛
不发出呻吟的声音,这并不是故意装出坚强的样子,而是伯使她身边的人感到悲伤;当
死亡的恐惧使她一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慌,听别人的安慰。然
而,她一恢复了镇定,便转而去安慰别人。大家从她温柔的神情中看出和感觉到她又回
到了原来的状态。她的快乐绝不是勉强做出的,她说说笑笑的样子,本身就很感动人。
大家的嘴上虽挂着微笑,但眼睛里却含着眼泪。她知道,如果不克制恐惧的情绪,她就
不可能享受即将失去的东西,因此她显得比平时还高兴,比身体健康时还可爱;她生命
的最后一天比任何一天都更令人兴奋。
傍晚时,她感到不舒服,虽然没有上午严重,但使她不能和孩子们长久待在一起。
她发现昂莉叶蒂有些憔悴。我们告诉她说,这个孩子总是哭,一点东西都不吃。“这样
是治不好她的病的,”她看着克莱尔说道,“因为病根在血液里。”
由于她感到好受多了,她希望大家在她房间里吃晚饭。医生晚上也在。芳烁茵也来
了;平时,我们要叫芳烁茵来和我们一起进餐,她才来和我们一起进餐,而这一次是她
主动来的。朱莉发觉后,笑着对她说:“好,我的孩子,今晚再和我一起吃一次饭,你
将来和你的丈夫相处的时间,要比和你的女主人相处的时间多得多。”然后,她对我说:
“我用不着说把克洛得·阿勒托付给你,你也会照顾他的。”“是的,”我说道,“凡
是你想照顾的人,用不着一一叮嘱我了。”
晚饭吃得比我预料的还愉快。朱莉觉得自己可以忍受灯光,就吩咐把桌子挪近她的
床,而且她胃口特别好,这一点就她的身体状况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医生也不限
制她的饮食,给她一块鸡胸脯肉。“不,”她说,“我想吃费拉鱼①!”我们给她一小
块,她就着一点面包吃,觉得味道很好。当她吃鱼的时候,你看多尔贝夫人是多么高兴
地看着她吃啊;你要是在场亲眼看到就好了,因为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朱莉非但没有
因吃下东西感到不舒服,反而一直到晚饭吃完都很高兴。她的心情是那么的好,竟想起
我已很久没有喝外国酒,便用略带责怪的口气说:“给先生们拿一瓶西班牙酒来。”她
从医生的面部表情看出他在等着品尝真正的西班牙酒,于是,她微笑着看了她表妹一眼。
我发现克莱尔对大家吃饭的情形并不留意,她显得心情不安,一会儿看看朱莉,一会儿
又看看芳烁茵,她的眼睛好像在对这两个人说什么或问什么。 ①费拉鱼是日内瓦湖里的一种非常鲜美的鱼,不是随时都可以捕到的。——作者注
酒迟迟没有送来。地窖的钥匙找不到,其实找也是自找,因为人们断定,而且也是
事实:钥匙在男爵的贴身仆人手里,他无意中把钥匙带走了。还有人说,这显然是因为
原来一天喝的酒,现在喝了五天,所以尽管这几天大家都熬夜,但谁也没有发觉该买酒
了①。医生听后大失所望。至于我,不论这件事情的疏忽,是因为心情不好造成的,还
是由于对仆人的疏于控制造成的,我都对使用这样漫不经心的仆人感到羞愧。我让人把
地窖的门砸开,并吩咐他们今后可以随意饮酒。 ①家有漂亮的仆人的读者们,请你们不要用嘲笑的口气问这种仆人是从哪儿雇来的;
因为我早已说过,这种人不是从什么地方雇来的,而是你们自己培养的。要解决这个问
题,只须一句话:只要有了朱莉,其他一切都有了。一般地说,不是人有这种或那种之
分,而是看你怎样培养他们。——作者注
酒送上来了,我们都喝。大家都称赞是好酒。朱莉也想喝,她说把酒倒在小匙子里,
掺上些水;而医生却把酒倒在杯子里,没有掺水。此时克莱尔和芳烁茵频频传递眼色,
不过都是偷偷地,怕被察觉。 朱莉因为病中忌食,身体很弱,再加上平时饮食又有节
制,所以不胜酒力。她说:“啊!你们把我灌醉了!等了这么久,才把酒取来,就别喝
了,因为,一个醉醺醺的女人是招人讨厌的。”她的话开始多起来,但仍旧和往常一样,
思路很清楚,只不过说得快一些罢了。奇怪的是,尽管她的脸上没有红晕,眼睛也因久
病疲惫而黯然无光,但除了气色不好以外,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健康的人。此时,克莱尔
突然显得不安。她用害怕的目光一会儿看看朱莉,一会儿看看我和芳烁茵,而她看得最
多的是医生。从她的目光就可以看出;她想问什么,可是又不敢问。许多次她话到嘴边
又咽回去,生怕听到什么不祥的答复;她此时的心情是那样的焦虑,就好像是喘不上气
来似的。
芳烁茵看到这情形,就鼓足了勇气,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夫人今天好像好些了……
刚才的痉挛也不像昨天那样严重……晚上……”她说到这里,突然停止。在芳烁茵说话
时,克莱尔全身抖得像一片树叶,向医生投去不安的目光,定睛看着他,并且屡着呼吸,
生怕听不清楚医生的话。
只有傻子才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杜波松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病人的脉搏,说:
“病人既没有醉,也不发烧,脉搏很正常。”话音刚落,克莱尔就喊起来,微微伸出双
臂:“真的!医生!……脉搏怎么样?……还发烧吗?……”她说不下去了,双手仍然
向前伸着,眼睛焦急得闪闪发亮,她脸上的肌肉动个不停。医生什么也没有回答,又用
手把病人的脉搏,看了看眼睛,又看舌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夫人,我很理解你的心
情,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把话说得太肯定了;如果明天这个时候,她还是这个状态,
我就敢保证她不会死。”顿时,克莱尔像闪电似的,一个箭步竟弄翻了两把椅子,而且
险些撞倒了桌子,跑过去搂住医生的脖子,一边呜咽,一边一遍一遍地吻他,激动得直
流眼泪;她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昂贵的戒指,不管医生愿不愿意,硬是给他戴在手指上,
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啊!先生,如果你把她救活了,你救活的就不只是她一人!”
这一切,朱莉都看在眼里。这情景令她心碎。她望着她的女友,用一种既亲切又痛
苦的声调对她说;“啊!你真狠心,硬要我留恋生命!你让我想死不得死吗?难道你想
给我送两次终吗?”这简短的几句话像一盆凉水,立刻使大家兴奋的情绪低落下来,不
过,尚未使大家心中产生的希望完全消失。
顷刻间,家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医生所说的话。这些好心人都以为女主人的病已经
治好了。他们一致决定,如果女主人病好了,他们就送一件礼物给医生。每个人拿出三
个月的工资来买这份礼物,而且立刻把钱凑齐,交到芳烁茵手里,有些人身上的钱不够,
就借钱交。他们是那样积极张罗,朱莉在床上都可以听到他们的谈笑声,你想想这对于
一位知道自己就要死去的女人来说,是多么使她感动啊!她叫我过去,附在我的耳边说:
“他们对我的这番情谊,真使我百感交集。”
睡觉时,多贝尔夫人像前两夜一样和她的表姐睡一床。她把自己的贴身女仆叫来替
换芳烁茵。可是芳烁茵不愿意;我想,如果当时她丈夫不来的话,她还不会不赞成。多
贝尔夫人坚持自己的意见,结果两个女仆都在小房间里睡。我睡在隔壁的卧室里。而其
他的仆人由于他们的女主人有治好的希望,都兴奋不已,我无论是下命令还是呵斥,都
无法说服任何人去休息。结果,这一夜谁都没有锤,都焦急地等待,恨不得缩短自己的
生命,马上就是上午九点钟。
夜里我听到有人走来走去,我也没有在意,但早上醒来时,发觉房子里静悄悄的,
只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我屏息静听,好像是有人在抽泣。我飞奔过去,进人朱莉的房
间,拉开床帘……圣普乐!……亲爱的圣普乐!……我发现朱莉和克莱尔拥抱在一起,
一动不动,一个已经昏迷,另一个正在咽气。我大声叫喊,想拖延她的生命,让她把最
后一口气吐在我的嘴里。我扑在她身上。可她已经死了。
这个敬拜上帝的朱莉已不在人间了……随后那几个小时中的情形,我就不用写了,
因为当时连我自己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我稍稍清醒过来之后,就问多贝尔夫人在哪
里,人们说已经把她抬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并且把她关在里面,因为她总是回到朱莉的
房里,扑在朱莉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朱莉的身体,想使她活过来;她紧紧地抱着
朱莉,千遍万遍地呼喊,尽管已无希望,但还是拼命喊叫她的朱莉。
我进去时,我发现她已经傻了,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对谁都不说话了;她双
手紧紧握在一起,在房间里像发疯似地走来走去,用喑哑的声音不停地嘟嘟哝浓,不知
道说些什么,时而发出一阵尖叫,令人不寒而栗。她的女仆在床边,惊恐万状,一动不
动,不敢出声,全身颤抖,想躲开她。克莱尔神情已乱的样子确实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