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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情绪。
这时,殒楠说,“对了,刚才你说你在梦中找我,要告诉我一件什么事?”
她把头转向了我,栗黑色的眼睛暴露在流动的阳光之下。
她眯着眼睛,仿佛正在用她那密密的睫毛阻挡着我之外的这个城市的一切。
“嗯……这个嘛,”我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一直感觉不到哪里是家,现在我已放弃再去寻找的念头了,我累了,无论如何这座城市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的呼吸、皮肤、内脏和睡眠适应的地方,我的母亲永远敞着家门在等我,这座城市命中注定与我割舍不断。可是……你知道,一个人是否孤独其实并不在于她没有朋友,而恰恰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亲密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却都在远方……”“你到底要说什么嘛?”
我转过头去看阳光,顺着那刺目的光柱,我看到太阳像一枚孤零零的大银盘在城市的上空悬挂,光影在头顶上的枝叶间流动穿梭,空气透出一股自命不凡的气息。我忽然感到那大片大片的明媚耀眼的光辉不过是把捏碎的阳光人工地拼接起来的粘合物。
我没有转回头来看殒楠,我说,“你……使我感到孤独,在这个城市,我总是一个人……”“难道……你还不是也让我感到如此吗?”
终于,我大声地说(仿佛是对着整个空气在说),“我要你同我一起回家!我需要家乡的感觉,需要有人与我一起面对世界。”
殒楠转过身,眯起她那又大又光亮的栗黑色的眼睛看我,用她那种独特的我早已熟悉的眼神。然后她举起一只手抚了抚脸颊上的尘埃,想象中的尘埃,像是抹去或者开始某种抽象的什么。
殒楠理了理背包,然后腾出一只手牵住手,“好吧,”她说,“我们走。”
我一边用现实的右手紧紧抓注她伸给我的仿佛是溺水中稻草般的衣袖,一边把我那只天生耽于幻想的左手伸进自己的衣兜。
这时,我那漫不经心的左手在衣兜里猛然触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某种预感使我想起了梦中天国里的老妇人丢在我衣兜里的那串晶莹的石珠。我急忙把那东西拿了出来,由于我的慌张,那东西掉落到地上,我和殒楠惊愕无比地看到一堆洁白的小牙齿似的石珠滚落一地。
我的舌头僵在嘴唇里像一块呆掉的瓦片一样。
19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