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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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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音、宁毅听到此处,都哈哈地大笑了一阵。宁毅忽然道:“陈大哥的包袱然何不拿过来?今夜作个竟夜之谈,不必睡了,快去拿过来!”陈音急急地去至西廊,把包袱并牛耳尖刀连布被通卷过来放下。宁毅道:“陈大哥包袱硬挺挺的,甚么东西?”陈音道:“就是刚才对上官说道的那副金马镫同那金勒口。”宁毅道:“我倒糊涂了,且放在那里,明日再说。”向利颖道:“你往下讲,蒙劲那贼嘞?”利颖道:“我那时仍想照样处置蒙劲,只是山径太窄,不能由马身边挤过去,心想只剩蒙贼一人,尽能对付他,心便稳了,慢慢的总有隙可乘。走过山麓,蒙贼一时内急,将马缰索递给我,便蹲在草地里出恭,铁锏握在手中,火把掼在地上,口里再三说辛大哥死得可怜,我们明日定要来寻寻他的着落。我一面答应一面想道,不趁此时下手,更待何时?用左手挽着缰索,右手举起铜棒,对着蒙贼劈头打下,叵耐那贼眼明手快,把头一偏,用锏来挡却来不及,一铜棒正打在那贼左肩窝上,蒙贼狂叫一声,连爬带滚向草地里跑进树林里去了,远远地大骂道:“我誓不与你这负心贼干休!想来辛都之死也是你这负心贼所为。两日不着三日着,总有死在我手里的时候!’我也不理他,夜黑林深,不敢追赶,我就跨上马背一径回来了。”陈音道:“这样看来,此贼决不肯干休,早晚须得提防。”
  利颖道:“蒙贼那厮本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又伤了左肩,越发不必虑他了。”
  宁毅道:“蜂虿尚然有毒,祸根不除终是后患,他焉肯容易把这巢穴离开?这里许多东西又焉能舍却?”正说话间,果然听得墙外大喊道:“负心的贼,快快与我滚出来!”利颖听了,便抓了铜棒跑到前面,开了山门,大喊道:“蒙贼快来领死!不把你这一窝儿贼诛灭净尽不显我的手段!”黑影一冒,蒙劲早到庙前,挥锏便打。利颖舞动铜棒乱戳乱捣,蒙劲左肩伤重,那里招架得来,只得趁个空,一溜烟往右面逃跑,跑至转角。利颖忽然一声大喝:“贼人往哪里走?”黑暗中白光一掣,蒙劲叫声不好,把头一低,刀锋过处,挑脱裹巾,连头发削去一半,只吓得魂不附体。利颖早已经赶到,蒙劲脚快,往刺斜里便跑。利颖要赶,陈音叫道:“利大哥,穷寇勿追,况在黑夜。”
  利颖止住脚大喊道:“蒙贼,你要是不想活命,你尽管多来几次,谅你这孤鬼游魂能做甚么!”蒙劲跑进树林里,千负心贼万负心贼地骂个不了,又骂道:“你这两个负心贼,一个废物,一个饿鬼,若不是我等收留。早已填了沟堑,那晓得是这样的狼心狗肺!”利颖还在门外骂,陈音道:“骂有何益处?进去罢。”二人转身时,又听蒙劲骂道:“你勾引党羽来占的道儿,难道我就不能邀请别人吗?你这负心贼,好好留心!”二人也不理他,进厅关门,到了东廊,对宁毅说了。宁毅蹙眉道:“蒙贼不足虑,若是真个勾结人来,倒是厉害。况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人未除,须善作计较。”陈音极口称是。宁毅道:“贼赃不下二三万,我的本意把贼除尽,将来散给贫苦之人。如今此事办不及了,现在年节已近,陈大哥就过了年去,一则可以畅叙,二则防备那贼,三则缓缓想一个或行或止的善法。陈大哥以为如何?”
  陈音想来不错,点头应了。
  谈论一会,天就大亮。用过早饭,利颖又问了陈音的事情,陈音又说一遍,利颖听了,只乐得跌脚拍掌道:“可惜这送剑的人不晓得他叫甚么名字,我要遇着他那才乐嘞!”陈音道:“不但名姓不知,连面貌还不知是个甚么样哩!”利颖道:“磨刀报仇,大是快事。我要在那里,替你加戳几刀也畅快畅快!”宁毅道:“我昨夜细细想来,这二三万贼赃好在都是轻便之物,容易收拾,不如此时扎束好,趁这两日悄然搬回越国,将来济我越国的贫苦,多培得本国的一分元气,也算略尽得个人的一分心思,何必在这吴国地界担惊受怕。二位以为何如?”陈音道:“好是最好,路上须加意谨慎,不可大意。”利颖把所有的积蓄通搬出来,黄的金、白的银、珠宝古玩,璀灿满目。
  宁毅道:“陈大哥没有碎银,此有碎银一包,带在身旁,路上方便。被盖甚多,随便拣一套带上,夜间方能御寒,皮棉衣服却也不少,可随意取几件。陈大哥的金镫勒,不如换了金锭,以免累赘。”陈音也不作假,一一收好,将金镫勒交出。直至午后方才收拾妥当。陈音去在马房,把马相了又相,头至尾八尺,背至蹄七尺,倒也神骏。相毕转至东廊,宁毅道:“今夜蒙劲那贼来不来不可知,大家总要防备,若不来时,我们明日就动身,也不在此过年节了。”陈音、利颖闻声称是。宁毅见天色不早,去在正殿,击盘烧香毕。
  大家吃了晚饭,且喜一夜无事,天明收拾动身。宁毅对陈音道:“大哥到楚国弩弓习成,早回越国,止在军政司处就可打听我的居址。”陈音应了。利颖将马牵出庙来,扶宁毅上马,背了包裹与陈音洒泪而别。
  陈音见他二人去远,放开大步向西而行。只因离吴都太近,不敢走大路上,只拣小路行走。行路多少不计,走至天已傍晚,看前面止有一座茅屋,周围土墙,靠墙处大小不一有几十根杂树,壁缝里漏出灯光。陈音道:“我就在这人家借宿一夜,明日再走。”一直行去,到了门首,正待扣门,忽听里面有妇女哭泣之声,甚是凄惨,便停了手。想道:“里面的妇女哭泣得这样,我如何好去惊动她,只不知她为着甚么事如此伤心?我不免就在这屋旁边寻个地方歇宿,慢慢地去窥听,或者听出原委也不可料。”想罢,见离屋不远有一草堆,便走至草堆南面,放下包裹,轻轻将草拨一窝铺,被盖摊好,余物作了枕头。取出干粮吃饱了,正想去寻水吃,忽听妇女之声哭喊救命,
  正是:
  世间坑陷难填尽,夜半啼声不忍闻!
  不知陈音听了作些甚么举动,下回详叙。

第八回 黄泥冈陈音救弱妇 苦竹桥赵允款嘉宾
  话说陈音听得哭喊救命之声,急在包裹上抽了牛耳尖刀,两步赶至那人家东面墙外,里面哭喊之声越是紧急,大有喉破声嘶之状。急急一纵步跳进墙去,一听声在南面房间,一个健步抢至房门,灯光之下,见一妇人仰卧在地,一个男子骑在身上,把妇人的上下衣服乱扯。听妇人哭喊道:“恶叔强奸嫂嫂,天雷救命呀!”陈音听了,心内火起,一步跨进房去,向男子屁股上一脚踢去,用力太猛,男子“哎呀”一声从妇人身上一扑过去。陈音赶过去,正想用脚踩在那男子背上,男子早已一蹶劣站起来,在腰间掣出一根铁铜,劈面打来。陈音眼快手快,伸手接着,将牛耳尖刀顺着铁锏削去,那男子又“哎呀”一声松了手,想寻路逃跑。陈音早已颠转他的铁铜,趁势向他胸膛一挂,那男子立不稳脚,仰面而倒。陈音用脚踏住胸膛,正要把牛耳尖力刺下,一想不可,事情未知底细,杀死了人反要遗害别人。此时地上的妇人已经爬起,整理了衣服,见外面来一大汉把叔子脚踏在地,急喊道:“好汉,不要放走他!”陈音道:“嫂嫂可寻一根绳索递我,将他绑起再说。”
  妇人连忙在门后取了一根绳掷将过来。陈音接着,用手去擒那男子的两手,男子用右子支拒,陈音擒牢了去擒左手,倒毫不费事,一擒过来,将绳绑好两手,转过身来绑两脚,两脚乱蹬乱踢,陈音拖过铁锏在脚盖上一敲,呛一声便不动了,一齐绑好,绳索一紧,两头一凑,弄成了一把弓,卧在地下。
  陈音正待跨出房门,妇人爬在地下磕头不止道:“今夜若非恩公,小妇人性命必丧于此贼之手。万求恩公莫去,替小妇人作个主!”陈音道:“嫂嫂请起,有活好说。”妇人又磕了几个头,方才起来,端了一个机子安放房门口,道:“恩公请坐。”陈音坐下,方看那妇人,年纪不到三十岁,生得眉目清秀,举止端庄,虽是满脸泪痕,却没得一点悍泼的样儿,只觉凄惋可怜。问道:“嫂嫂到底是件甚么事?地下卧着这人可是亲叔叔?”妇人正待开口,不觉触动伤心,号啕大哭起来,哭了一回,方拭了眼泪道:“恩公不知:此地名黄泥冈,小妇人姓孙,今年二十五岁,丈夫姓蒙名杰,春初往楚国去了。家有一个婆婆,年纪六十二岁。”指着床上道:“一个孩子,今年两岁,名叫阿桂,”指着地下绑着那人道:“那贼是丈夫的叔伯兄弟,名叫蒙劲。”陈音起身道:“原来却是此贼!”举灯一照,蒙劲紧闭双眼只是哼。
  妇人道:“恩公认得他吗?”陈音道:“虽不认得,却晓得他的行为。嫂嫂且说今夜的事。”妇人道:“恶贼近年来专与强盗结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丈夫在家就不准进门,他也一二年从不到此。今日午刻忽然来家,小妇人吃了一惊,问他来此作甚,他说他的积蓄被人霸占了,弄得腰无一文,要到潜邑去寻个甚么朋友,没有盘缠,晓得婶婶有点银两,借我一借。小妇人的婆婆道:“我能有几两银子?你哥哥不在家,不知几时回来,家中用度正没法支持,哪得有来借你!’这恶贼听了,恶狠狠地去抢我婆婆的箱子,婆婆拖住不肯放手,恶贼丢了箱子,将婆婆一推,可怜婆婆年老的人,跌倒在地,箱子压在身上。恶贼就拧住箱向婆婆胸脯上拄了又拄,四无邻居,无从喊救,小妇人拼命上前,怎奈恶贼力大,一掌将小妇人打倒。小妇人爬起来时,婆婆已经呕血死了!”说着,眼泪象断线的珍珠一般,陈音一眼瞅着蒙劲,绉了绉眉,鼻子里哼了一声。妇人道:“婆婆此刻尚停在西屋里,未曾收殓。恶贼扭断锁开箱搜寻,只搜得自金十余两,口口声声道‘断不止此’,硬逼小妇人将所有的快快取出。小妇人此时见把婆婆殴死,同这恶贼拼命,恶贼把银子炒在怀里,说道:“此刻我有别事,夜间再来摆布你!’一直去了。小妇人此刻丈夫不在家中,儿子又小,婆婆死了,又无钱安埋,一直哭到点灯时。恶贼来了,反说出雷劈火焚的话来道:“哥哥不在家,你不如跟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包你终身快活。’小妇人气得要死,大骂:“你这豺狼不如的恶贼,总有天雷劈头、天火烧身的一日!’恶贼见小妇人不从,便把小妇人推倒在地,硬行强奸。幸得恩公来救,想必是恶贼的恶贯满盈了!总望恩公作主。”说罢又恸哭起来。陈音道:“既然如此,这贼万不可留了!只是嫂嫂寡妇孤儿,此地也不可住。不知蒙大哥几时才回?嫂嫂可别有栖身之处?”妇人道:“栖身之处只是相隔太远,在齐国的济南,是小妇人的舅父,姓赵名允,住在济南苦竹桥,小妇人孤孤单单如何人得去?”陈音道,“这个地方你丈大可晓得?”妇人道:“晓得的。”陈青道:”既有地方,再作商议。且把恶贼收拾了,以便办理别事。”
  蒙劲此时倒告饶了道:“我从今后再不敢了,饶了我罢!我以后做好人就是!”陈音笑道:“你认以前不是好人还算明白,世上多少做一辈子的恶人,至死也不肯认嘞!你要饶你,你能叫你婶婶活转来,我就饶你。”妇人喊道:“恩公饶他不得!”陈音也不答言,把蒙劲拖向西屋去。妇人也随后跟来。到了西屋,见床上停一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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