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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锦贵妃大喜,我是来送礼的。”段花梨曲膝行礼,身后的秦海楼不会,便躬了躬身,她一直保持低头含胸的姿势,这是段花梨在轿子里反复交待的。
“娘娘点了头我才来的。”段花梨将那玉送上,那城官立即露出了然的的模样,不再多做打量,放手让行。
这关容易,段花梨和秦海楼顺利的进了皇宫。
进宫后显然眼前的人都一副忙碌却不忙乱的样子,段花梨和秦海楼在其中穿梭,朝着御医房的位置走去。
这个位置,秦海楼比较熟悉,所以一直是她在身后小心指路,段花梨佯装从容的在前面领着。
只是不想,她们半路遇上了她们从没有预想到会遇上却遇上了也其实不应该奇怪的人。
如果说别人来喝皇上这一杯喜酒奇怪的话,那么皇上的亲弟弟来喝,应该不算是奇怪的了。
所以,她们遇到了七王爷,彦钰。
遇上是个偶尔,皇宫构造何其之复杂,复廊水廊爬山廊,曲桥拱桥连环桥,一路更有不少峰峦洞壑绵延成脉。人流来往,本相识的人碰上机率并不多。
但偏偏就遇上。
那是过一个叠山时,段花梨从山这边,转到那边,一抬头,便看到七王爷彦钰朝自己这边走来。
段花梨头脑立即一片空白,瞪着七王爷。若不是今日为了应喜庆搽了很浓的粉,必然可以看到她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七王爷身边居然没有跟着那个鹰,而是几个宫女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扶着他。
“王爷,走这边……”
“唉呀,王爷,小心脚下的石子……”
“王爷……”
七王爷喝醉了。
段花梨深吸了口气,看到七王爷脸上红潮一片,步伐确有不稳。
但是,他仍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
秦海楼在后面跟着,本来要过来了,但被段花梨堵住了路,因在她身后,所以发觉了段花梨浑身一僵的情形,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问,便听到她前边的宫女的声音,她也是骇住,站在段花梨的后头,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低头,跪下去。”段花梨突然朝后面低喝,秦海楼立即跪在一旁。
前面段花梨也跪下去了,七王爷已走到她们身边。
“咦——这不是——”七王爷伸手指着段花梨,今日皇兄太高兴,灌了他太多的酒,本来想找不知溜到何处去的另一个皇兄,没想到越转越远了。
“段花梨给王爷请安。”段花梨脑中闪过两个念头,认与不认,最终,还是认了。
“哦,段画师?”七王爷点头,似是稍微清楚了一点,他扫了一眼她身边抱着画的人,“今日你也进宫了,来给新晋封的贵妃娘娘送礼么?”
“只是有几副画送给娘娘把玩一二。”段花梨恭敬的答道。
“是了,她今日与前时又不相同,是该如此。”七王爷冷笑了一声,掉头便走,有些踉跄,边上的宫女又扶了上去。
“王爷慢走。”段花梨忙叩头道。
七王爷哼了一声,不愿再看她,却发觉她身边的女子不出一言,只一迳的跪着,却也不是畏惧的姿势,不禁多看了两眼这才离去。
段花梨等七王爷又转了一个角,这才赶忙拉起秦海楼,飞速离开。
可段花梨却不知道,她刚走,七王爷又从前一个转角处转了回来,张望了下,似是有些迷惑的神情,但终敌不过酒劲上来,只得将奇异的怀疑放在心底,任宫女们扶着走了。
段花梨与秦海楼一路赶到御医房,再无障碍,到了御医房,只有慧儿在门口伸着颈子盼着,一见她出现,便喜欢的跑上前来。
段花梨立即给了她一个眼神,慧儿这才缓下来。
“娘娘呢?”段花梨小声问。
“在里面。”慧儿朝内指了下,然后便好奇的去看等会儿要替主子的人。
居然与主子果真有几分相似,而且有点儿眼熟。
“她、她、她……”慧儿连她了三声,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像娘娘吧?”段花梨拉近秦海楼,三人一起进了御医房。
“嗯。”慧儿挣扎了下便放弃了,可能正因为像娘娘吧,所以才觉得眼熟。
进了御医房后,迎面竟走来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段花梨又吃一惊,但相较于遇到七王爷来说,这又轻些,只是,她以为会安排在御医房,必然是将人都清空了才是。
“慧儿——”段花梨去看慧儿,却见她态若自然。
“张御医,前面就辛苦你了。”慧儿对那御医行礼,那御医却似没有看到段花梨她们一样点点头快步离开。
“他是谁?”段花梨奇问。
“他就是写那张药方的张御医。”慧儿说到这个仍有些恨恨的,但很快又笑起来,“不过你别担心,锦媛娘娘亲自找过他,他承认了之前的药方是那公公让他篡改的,但现在锦媛娘娘身份不一样了,他自然向风使舵,已经完全站在娘娘这一边。”
“原来如此。”段花梨点点头,话到这里,慧儿也已经停到了一间房门前。
“我家娘娘就在里面,”慧儿说道,又轻叩了叩门,“娘娘,段画师来了。”
“进来。”里面的声音低沉,让外边的人的心也随着沉下去。
段花梨看了秦海楼一眼,然后一齐进去。
秦海楼这是第三次见这个碧乔娘娘,却一次比一次见了心惊。
远远的坐在窗边的,那可还是人?明明就是一缕孤魂,不是因为不肯去渡奈何桥,却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仍在人间徘徊。
秦海楼一进去,便愣在那里。
段花梨一进去,便吩咐慧儿拿过要换的衣裳,让秦海楼到床边的屏风后去换衣。
段花梨吩咐完后一抬头,就低呼了一声,喊了一句。
“碧乔——”
一声碧乔,将碧乔的魂幡招回了一些,她缓缓转过身,瞧见是段花梨,那个有火一般热情的段花梨,便微微一笑,“花梨,你来啦!”
同一声碧乔,秦海楼在屏风后解衣的手却一颤,隔着屏风,她从中听到太多的感情,立即回想起段花梨的那个点绛,令她双唇烫着了般的生疼。
段花梨走过去,碧乔没有动。
“碧乔,你——你怎么——”段花梨想说你怎么如此憔悴,却看她已打了不少胭脂,硬是将憔悴遮住,所以,竟不知该不该说了。
“来的很快,花梨,麻烦你了。”碧乔淡淡的道,然后开始解衣。
“碧乔——”段花梨又一个欲言又止。她已经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要说什么,是该问她锦媛是如何劝通的你,还是问你此刻心情如何,这每一个相关的问题,都是一根刺,随时要扎进碧乔的心里。
有慧儿在一旁帮忙,碧乔很快将衣服换上,段花梨的眼光不差,却不料碧乔眼下消瘦的如此厉害,衣裳竟还是有些大了。
“海楼,你换完了衣裳没有。”段花梨叹了口气,朝屏风后面的人喊道。
“可以拿去了。”秦海楼将衣裳搁到屏风上面,段花梨跑了过去拿。
“海——海楼?”慧儿这时一拍大腿,“是啊,是那个秦海楼。”
“秦海楼?”碧乔这时也有些回神,她和慧儿相视了一眼,双双都望向那屏风。
“啊!”段花梨一呆,立即道,“没有人选,他又是知道些事的人,所以就扮了一下女装。”
虽然眼下很急,但是秦海楼的身份,还是不宜拆穿。
“什么——”慧儿尖叫一声,房中竟然有男子,娘娘却在外面换衣。
“一时顾不得许多,碧乔,不要生气!”段花梨已经动手在脱碧乔的衣裳了,刚刚路上毕竟遇到过七王爷,说明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所以动作要快才好!
“我知道,”碧乔点头,那屏风后头的人也一直都没有出来,看来他与花梨关系不错,不然不会甘冒这么大的风险,不但敢做她的替身,更敢扮女子。只是可惜,没有看到这探花郎女装的模样,还记得,曾经在昭容宫中,他还曾是她与锦媛花梨口头上的神秘人物。
想到锦媛,碧乔心中一麻,浑身也似麻了般,竟不会配合穿衣了。
重新给碧乔换过衣裳以后,居然一般无二,这才使段花梨松了口气。
“海楼,可以出来了。”
秦海楼刚才一听段花梨的话,便回到了男儿身,自然是不能出来的,但现在出来后她也已经弄散了头发,只低低的问,“哪里可以洗脸?”
慧儿立即带她出去,走前秦海楼将钗子和头花交给了段花梨。
房中,便只剩下两人了。
仍是铜镜前,段花梨二度开始梳头上妆,只是人不是同一个人,心态也不一样了。
一直不敢问,段花梨憋在心中,给碧乔打扮。
碧乔也不言语,她本来就不话多,近日来,更是整日整日的不开口了。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段花梨这回速度很快,秦海楼和慧儿进来的时候,正在补搽胭脂。
因为主子没有说话,慧儿也便站在一旁递递东西,秦海楼本已完成任务,但不知为何,脚下生了根似的,移不开步伐,她不知,等的是什么。
最后,也只剩下唇脂了。
慧儿从一旁递上红纸,红似血,艳似火。
碧乔将红纸抿在唇间,左右来回扯了一下,便松开了。慧儿见唇色不够,又推了过来,碧乔却摇了摇头,不再接过。
段花梨在一旁看完,扫了一眼秦海楼,见她已经擦拭净了脸,头发也梳整齐了,又变回了她探花郎的模样,有一下恍然,因为才不久前看到她的另一个面。想到那,便想到那个点唇,段花梨抿着嘴笑了一下。
秦海楼见她笑的戏谑,不禁脸又有些刀烧似的辣,便道:“走时路上小心,我先离开了。”
“嗯!”段花梨点头,这也是事先说好的,分开走。
“慢着,”碧乔站了起来,看向秦海楼,“多谢秦大人。”
秦海楼曾在镜子中看过自己的女装扮样,此刻再看碧乔,就觉得段花梨果然会找人,也确是巧,因为她们俩是有几分相似。
“不必客气。”秦海楼弯了弯腰,转身便离开。
碧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一动,但却没有作声。
段花梨追上去几步,对秦海楼叮嘱了句,“你也小心。”
秦海楼点过头,便真走了。
段花梨见她走了,就回头道,“好了,我们也走吧。”
卷尾 别依依
秦海楼走了,段花梨也说该走了,可碧乔脚下此刻却似绑了千斤大石般沉重,完全提不起来。
“娘娘,出了宫,一切可要保重。”慧儿扑通一声跪下,没有人替她,她不能跟出宫去,锦媛娘娘说了,即使要走,也要等她以后想法子,所以此时,只有主子一个人出宫,她是一千万个放不下。
“担心什么,”碧乔扶起她来,“我只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了,不要担心,你自己在宫里好好过活。”
“娘娘!”慧儿抱着碧乔的腿,哇的哭了起来。
“慧儿——”段花梨叫了声,又不忍打断这主仆分别,毕竟这一别,宫里宫外,可能再无相见的机会。
“我送娘娘到门口。”慧儿咬咬牙站了起来,毕竟也知轻重,便哽咽着道。
“嗯。”碧乔应了声,抱起桌上段花梨带来的画便朝外走。
“碧乔——”看她如此配合,段花梨愣愣的叫道。
“花梨,这个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呆。”碧乔站住,没有回头,声音仍是淡淡的。
“我知道了!”段花梨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一路返回,似从天际边传来靡音阵阵,段花梨却只能充耳不闻,一直领头走路。
身后碧乔气息甚浅,但装的也算极好,打一眼看来,确是和秦海楼不分彼此。
回程更顺利,一路到皇宫门口。只是那城官见她们抱着东西又出来了,便奇怪的走了上来。
“果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根本见不着娘娘,连边也挨不着。”段花梨从碧乔手里拿过画,“娘娘大概是看不上了,大人倒是可以拿去卖两个钱。”
“真的?”那城官大喜,又拒了拒,这才收下。
出宫顺利。
段花梨一站到了皇宫外,便觉松了口气,回头去看碧乔,她却显得更加的冰冷了。
“碧乔,先离开这里吧。”段花梨轻声道,挽着她朝来时的轿子那走去。
再给了轿夫一大把钱,将轿夫的嘴巴堵住。毕竟从皇宫出来的人,又回到那简单的民房,有些奇异。但在轿夫眼里,也不过是想去巴结奉承之类的人,也就见的惯了,反正出手大方便行。
回到民房,段花梨终究还是问了。
“碧乔,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碧乔看了她一眼,“你可给我打算的机会?”
段花梨一愣,她——怨自己?
果然——是多管闲事?
“花梨,我真恨你!”碧乔又道,语气风清云淡却让段花梨如遭雷击。
“你恨我?!”段花梨站在她前面,摇摇欲坠,“你恨我我也要将你救出来,在那里,你迟早会死。”
“我现在和死又有什么区别?”碧乔反问她,浓妆之下是一颗再也不无伪装的心。
“那你——又为何答应出宫?”段花梨怔怔的问,见她一点一点剥开面目,露出令人无法靠近的哀伤。
“她来找我,她说,碧乔,我求你,你出宫去吧。”碧乔惨然一笑,“如何,她求我。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却求我,你说我应是不应?”
“碧乔、碧乔——”段花梨轻呼,执意冲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