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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楼顺着她的目光便惊地差点儿跳起来,可是她全身是无力的,于是只得跌回床里,被子拉上了,颈部以下全部遮住。
“你!”锦媛一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可看着秦海楼忘了礼数地瞪着自己,那凌乱的发,熟悉的轮廓,她蹙起柳眉,掀开了帘帐的手空得没有着落,于是只得抬起来再次扯住它,企图靠它给些自己力量,她的眼变得有些模糊而显得迷蒙,声音也是一样,“你真的有些像她!”
秦海楼一怔,明明她已经发现了,可是,自己像碧乔却比自己的秘密似乎更令她震惊——这一点,秦海楼有一点意外。
尽管如此,秦海楼仍是道,“不,娘娘,微臣是微臣,她是她。”低低的声音虽然无力,却很坚定。
“这话——”锦媛惨然一笑,“这话花梨也说过,你和她,果然有缘。”
“缘份,是要靠自己维持的,娘娘。”秦海楼躺好,锦媛从床边俯视她的目光并不带有贵妃的威慑,她知道锦媛却从没有与她有过照面,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并没能将她当成贵妃,也许是因为她目光中的迷蒙,看起来像是走错了路的孩子,却再没有办法回头。
身份刚刚被看穿的紧张消失了,秦海楼冷静了下来,胸口突突的痛提醒她该做点什么。
“看来,花梨都告诉你了?”锦媛沉默了一下,道。
“已经结束了,贵妃娘娘。”秦海楼应对的毕竟有些吃力,昨日胸口的伤依然折磨着她,刚才王爷来也只是坐在帐外静静的陪了会她,因为连呼吸都很艰难何况是说话。
“可是,探花郎怎么会是女子,秦海楼,你好大的胆子。”锦媛慢慢俯身,目光渐渐清明。
“是,娘娘!”秦海楼淡淡地道,她的目光仍在自己脸上梭巡。
“太奇怪了,七王爷怎么会留你在他身边,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是不是?”锦媛喃喃地问。
“是,娘娘!”
“那花梨呢,花梨知道吗?”
“是,娘娘!”
“所以她才会找你去扮碧乔的对吗?”
“是,娘娘!”
秦海楼的答案千篇一律,神情不卑不亢,锦媛暂时没有再说话,因为她曾经想过,正是因为秦海楼与段花梨交好,所以才愿意以男子之身去易容扮做碧乔,所以才愿意冒这么大的险,但现在看来,她冒的险并不止此,如果事情破露,那么她是女儿身的秘密也会被拆穿,那岂不必死无疑?
会冒着必死无疑的险去帮助别人,秦海楼对段花梨,是什么心?
“娘娘,其实很简单的,一点儿也不复杂。”秦海楼了然地轻道。
锦媛愣住。
“因为我喜欢段花梨,这个理由,可不可以?”
“你喜欢花梨?”锦媛一声低呼,秦海楼的眼眸太坦率,秦海楼的语气太自然,她们都是女子,就算秦海楼是以男儿身份活着,但她依然是女子——
锦媛突然双手蒙住自己的嘴,怕颤抖得厉害的嘴会逸出什么声音来。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坦率,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自然。
“为什么告诉我?”锦媛的话从手指中渗出,“你扮成男人,你喜欢女子,你不怕死吗?只随便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不怕,既然我扮成了男人,既然我喜欢了女子,”每说一个字,胸前便被扯着生疼,秦海楼的双唇有些发白,但她仍是闭了闭眼,道,“我就不会怕。”
这样的秦海楼,乌黑的发,惨淡的脸,却构成奇绝的美,令人窒息。
“她也喜欢你吗?”锦媛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她顾不得了身份,顾不得身上多华重的衣裳,需要多高贵的仪容,她只是慢慢蹲了下去,靠坐在床榻边。
“是,我们两情相悦。”秦海楼不得动弹,她现在看不到锦媛的脸色,只能从声音中去揣测她的心思。
“明知道没有明天?”锦媛转回身,撑起些身子,去看秦海楼,“没有未来也可以吗?”
“没有明天不是有今天吗?”秦海楼淡淡地笑,“今天可以去为明天争取,娘娘,我从没有放弃过。”
“放弃?”锦媛眯起眼,突然也笑了,“可是我放弃了!”
“娘娘也没有放弃,娘娘还有娘娘的路要走。”
“是,去过的就不可能再回来,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锦媛点头,是因为突然知道了一个人的秘密的原因吗,让她很放心的和她说话,甚至在花梨面前也不曾如此,还是因为她有几分像那个曾经宠自己溺爱自己的碧乔,所以才有这一时的放纵,但是,也仅是一时而已。
锦媛从地上起来,牵了牵衣角,抚了抚云鬓,再看向秦海楼时,已然恢复她应有的沉静,“说吧,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虽然你不怕死,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去找死,所以你想说什么?”
“娘娘英明。”秦海楼挣扎着想坐起来,被锦媛一手制止。
“我与花梨两情相悦,七王爷这关却很难过去,所以——”
“他不是喜欢男子么?”锦媛打断道。
“的确没错,”秦海楼微微苦笑,低下眼睑,“但他也不会将我拱手让人。”是的,逼急了他会伤害花梨。
“所以你想让我从中调解吗?”锦媛想了下,这个床上看似软弱的秦海楼,竟会主动向自己伸出求援之手,她很惊讶。
“不,不是调解,单是调解是不够的。”秦海楼想要摇头,但却有一点儿难,话说的多了,呼吸便有些紧张,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抓住,便没有下一次,她不要放弃,现在的锦媛虽然是贵妃,可刚刚她的失态她眼中稍纵即逝的遗憾让她很有把握,所以她不要放弃。
“那是什么?”
“请您赐婚吧,娘娘。”秦海楼看着锦媛,一字一字地道。
“你想让我赐婚?”锦媛瞪大了眼,惊讶已不足以形容了,“你要娶花梨吗?”
“是,我要娶她,我可以娶她。”秦海楼微微一笑,锦媛却出了下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可显然那回忆于现在是种痛苦,她盲目地挥了下手,想将那记忆打散。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没有理由。”锦媛想了想,道。
“是吗,原来娘娘没有理由。”秦海楼道完,便不再说话,看起来累极了的样子,好像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没有理由可以相信感情,我自己便是个最好的例子。”锦媛似是叹了口气,赐婚,当然可以,可是如果最终还是会发生情变的话,历史仍会重演。
“那么,我可以给娘娘一个理由。”秦海楼停顿了下,“七王爷要我随他南巡,可是花梨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再向前走一步,所以躺在了这里。”
“什么?”锦媛失声道,“为了找理由不接着南巡,你去撞马——”
“是,全是我安排的,马是我买的,出京起一直有喂药,若是过了时辰没有喂便会发狂,昨天——都是我安排的。”
“若是万一你死在马底下——”锦媛不可置信地道。
“不会,只要有些技巧便没有什么问题。”秦海楼淡道,只是她以为会断一两根肋骨,这些都在她的计算范围之内。“这样您是否放心了些?”
锦媛说不出话了,她别开了眼,这人的脸上有种令她不能直视的光彩,很灿烂,很绚目,很诱人。
不顾一切吗?
任谁听到这样的字眼也是会心动的,可是碧乔却没有过。
她也没有,她和碧乔,都没有过。
“你的理由,于我一个外人并无所谓,”锦媛缓缓开了口,竟也有些类似她的低哑,“可是,”锦媛接着又道,并从她床前离开,“我欠花梨一个人情。”
“谢娘娘恩典,”秦海楼长松一口气,如此一来,只要等七王爷走了之后,她便可以回京了。
花梨,你会不会等得太久?
“碧乔也会高兴我这样做的吧。”锦媛低低地道,是对自己说的。
秦海楼听到了,却没有说话,花梨说的对,她还没有完全变成皇宫中的权势者,可是她也说错了,锦媛并不是完全对碧乔无情。
世上两个人的擦肩而过,原因有太多太多种。
碧乔和锦媛是终生的遗憾,她不要自己和花梨一样。
自遇花梨,果然回不去从前的风清云淡了。
可是她不后悔,花梨的喜笑嗔怒是自己身子痛着时的最好良药。
锦媛走出房间,外面莫儿和慧儿都候着,莫儿低低的跟她说了句话,样子很兴奋。
锦媛听完后回头看了房间一眼,秦海楼,也许再过几天,这个人情便可以清了吧,很顺理成章的,便可以清了。
不远处的廊下老傅走了过来,锦媛眯起眼来!
然后,我们再来算其他的!
==============《第二卷·完》==============
第三卷
卷首 琉璃心
锦媛离去一会儿,秦海楼却似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原来自己的心一直是紧绷着的,汗水已经布满了全身,连额边的发也湿透了。
秦海楼用手肘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帘帐已被锦媛拨到一边,她伸出手去捞搁在一边衣裳,可是老天,太吃力了。秦海楼喘着气,每喘一下却又牵动伤口,口腔里涌上一股腥味,她只好放松下来半靠着床闭上眼休息。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些杂乱,越来越近。
不好,又来人了。
秦海楼忙系好胸前的细带,抓起被子将自己包住,头发是胡乱地粘腻在额上,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狼狈极了,可是这时候谁还会来,王爷来过了,连锦媛都出现了,还有谁会来。
房门被推开,七王爷先迈了进来,秦海楼刚想问怎么又来了,他身后却走出来一人。
一定——是做梦吧!
想着花梨的喜笑嗔怒,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只是幻觉中的花梨,为何土头土脸的也是狼狈样,头发很乱,衣服很脏,目光与神情皆是隐忍。
“海楼,你看我带谁来了。”七王爷走了过来,他也没想到段花梨来的这么快,听说她几乎是直接冲过城门的,听说她被带到这里的时下马后几乎不会走路,那马也险些翻倒在地。
但见到她时她又很平静的样子,鹰说去找她来的手下没来,她怎么会先到?
但是秦海楼那里急需一个人照应,都是女子应该会方便很多,所以他才决定叫她过来。简单的将发生的事说了下,她却越发的平静了,连他看得都很奇怪,两个人的交情不是还不错吗,她为什么会对秦海楼的伤无动于衷?以至于带她来见秦海楼之前他还问她是不是后悔来了?一个服侍人的差事!
可她却摇头,不说半字,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因为灯光下不太明显所以看不太出。
至少说明她还是担心秦海楼的,这样才会尽心尽力的照顾秦海楼吧,何况于她还有恩。
秦海楼听到七王爷的声音不禁倒吸了口气,痛痛痛,却不是梦!
花梨,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没有说一个字,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可她单单地站在那,从隐忍的目光中盯着自己,只如此简单,却教秦海楼的心暖起来。
对不起,我说了让你在京城里等我,却是你来了。
“海楼,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七王爷靠近了些秦海楼,大惊道。
“嗯。”秦海楼淡淡地回答七王爷的话,眼却不着痕迹地望着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人。
“段花梨,你马上去备些热水来。”七王爷回头吩咐,段花梨几乎是一听到便掉头走了。
等段花梨的身影不见了后,秦海楼才问,“你怎么将她找了来?”
“她欠你的恩情,来服侍你不是正好么?”七王爷哼道。
“可是你让一个大姑娘家来照顾我,不是要坏了她的名誉?”秦海楼叹气,胸口的痛原来也可以变成蜜样的甜。
“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七王爷一笑,很不在乎。
秦海楼便不再说话,彦钰,你做的事,几乎是在推波助澜——即使你其实是为我好!
从来不曾觉得对不起七王爷的秦海楼有些愧疚,因为他对她的好,是真心的。
只是七王爷的真心却也只能停留在一个程度上,也许他自己还不曾发觉。
不像自己可以不顾一切,亦不像正捧着木盆踏进来的花梨不顾一切。
“你可以走了,有人照顾我。”秦海楼道。
“好。”七王爷点头,尔后对段花梨道,“你的房间就在隔壁,需要什么东西告诉我。”
段花梨正在拧热毛巾,听到后停了下手,点了点头。
虽然她沉默的有些反常,但可以理解为刚到太累了,总之秦海楼有人照顾了令七王爷放心不少,七王爷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然后舒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安心南下了。
秦海楼看着段花梨拧毛巾,可看着看着,她只是拧好了又放进热水里然后再提起来拧,如此反复几回,让她觉得也异常了。
“花梨,你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吗?”秦海楼轻声问道。
段花梨的手抖了一下,毛巾掉进了热水里。
“还是——“秦海楼有瞬间的迟疑,她一直只想着如何在这里停下,她认了的路从来不会回头,可是,“我做错了吗,花梨?”
不然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怪异,既没有因为自己不会再南下而高兴,在王爷走了之后也没有放松她看来紧绷的心情!
“你在做什么,海楼!”段花梨终于开口了,一连数个时辰的担忧心急并没有因为看到了秦海楼而有所舒缓,反而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