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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她的眼皮在跳动,眼内有一抹晶光掠过。这一刻,他没预料有任何事情会发生;有些时候,Lady Helen会做出一些模糊的反应。
Eros伯爵垂下头,正准备替她修剪指甲。
忽然,有人说话:“Eros?”
他心一怔,连忙抬头。
他看见,她望着他。
是真真正正地望着他,实在地、有焦点地、充满疑惑地。
Eros伯爵放下手中的器具,用双手握紧Lady Helen的肩膊;在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之际,Lady Helen再说一遍:“Eros?”
她的目光迷茫如同初醒的小孩。
“Helen!”Eros伯爵激动得双唇颤抖。“Helen,没错,我是Eros!”
Lady Helen的表情就释然了。缓慢而虚弱地,微笑由她的唇边牵起,“Eros。”她再说一遍。
“Helen……Helen……”Eros伯爵呼吸急速,他的手不住地往她的脸上摩擦。“你醒来了!”
“Eros。”Lady Helen依然是这一句。而这一次,她疲累地轻轻皱起眉头。
Eros伯爵猜得到她想着些什么,是故他就告诉她:“这里是我的城堡,而你睡了很久很久。”
Lady Helen眨了眨眼,继而发出一声:“啊。”
“太好了……”Eros伯爵禁不住摇起头来,他对她说:“不用怕……以后也不用怕……”
Lady Helen怔怔地望着他。本以为她会继续向他问些什么,她却在一秒之后把眼皮合上。
Eros伯爵摇晃着她。“Helen!Helen!”
Lady Helen没反应,她又再次沉落在睡梦中。
Eros伯爵心乱起来,他抱住她,在医疗室内叫嚷:“人来!人来!”
医生护士都走进来,他们看见Eros伯爵焦急的脸。“Helen说话了!Helen说话了!”
医生和护士慌忙上前检查,Eros伯爵站在一旁,紧张得不住颤抖。
而不知不觉间,泪已流满一脸。オオ
如是者,Lady Helen每天也会清醒一小段时候,有时是三分钟,有时是五分钟,最长的一次是七分钟。
在那七分钟之内,Eros伯爵把握机会唤醒她的意识,他告诉她:“不用怕,你在我的城堡中很安全,我们有最好的医生,最佳的医疗设施。”
Lady Helen的神情茫然,她望着眼前发呆半晌,然后吐出她最熟悉的名字:“Eros?”
Eros伯爵握住她的手,又亲了她的脸。“是啊,Eros会一直伴着你。”
Lady Helen显得很疲累,她垂下眼,没说话。
Eros伯爵就开始说起这数天以来不断重复的同一段说话:“这里是法国,我的城堡,很安全,你放心,我和医生每天都照顾你。你睡了很多很多年,但不用怕,你已醒来了。醒来后,我们便可以像以前般一起生活,我们会很快乐,我会像从前一样地爱你。”
Lady Helen听得懂,她重复他的说话:“爱你。”
他吻了吻她的额角,心痛地说:“爱你。”
Lady Helen问:“什么地方?”
Eros伯爵告诉她:“法国,我的城堡。”
“城堡。”Lady Helen呢喃。
Eros伯爵说:“城堡中有很多蝴蝶。”他指了指窗外:“看,有一只红三色蛱蝶飞过。”
Lady Helen微微笑起来。“蝴蝶。”
Eros伯爵又说:“你乖,当你复元后,我带你去温室看蝴蝶。”
“Eros。”Lady Helen迷茫地望着他。“什么地方?”
Eros伯爵轻抚她的长发,再说一遍:“我的城堡。”
Lady Helen就若有所思。半晌后,她再问:“什么地方?”
Eros伯爵轻轻说:“一个我爱着你的地方。”
Lady Helen听得懂,她微笑。“爱着你。”
“是的,”Eros伯爵叹了口气。“爱着你。”
Lady Helen似乎满意了,她的微笑流露着由衷的愉快。
然后,她问:“Eros?”
Eros伯爵耐性地点点头。
Lady Helen又说:“什么地方?”
Eros伯爵尝试以另一个角度告诉她:“你会一直住在这里。一个家。”
“家。”她重复他的话。
Eros伯爵说:“是Eros和Helen的家。”
Lady Helen静下来,似在思想些什么。
“Eros。”她望向他的脸。“什么地方?”
Eros伯爵说:“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的地方。”
Lady Helen细细地想着他的话,然后,想得累了,就合上眼,沉重的眼皮就这样把她的神志掩盖。
这星期内,每一天Lady Helen也能说话,只是,她不能记忆;上一分钟对她说过的,下一分钟已变成空白。惟一令她记得的,是Eros伯爵的脸;每一眼看见,她也知道这个拥抱着她的男人是谁,然后她会以最轻柔的声音叫唤他。
得到她的呼唤,Eros伯爵已经心满意足。
Lady Helen能说话之后,城堡内的作息编排便起了变化,Eros伯爵如今的活动范围完全限于医疗室内,只要一清醒,他就坐到Lady Helen的床边,他不可以错过她醒来的每分每秒。
Amulet觉得自己应该说些话。她小心翼翼地对他说:“放心,Lady Helen很快就能完全康复。”
Eros伯爵望了她一眼,接着把视线放回病床上,这样响应她:“谢谢你关心。”
顷刻,Amulet的心冷了一截。她知道不便久留,于是离开了医疗室,然后一整夜,她的脸色如铁青,心神亦恍惚。
噩梦已经开始了。
在Lady Helen能说话的第一个黎明前的十五分钟,Amulet走进Eros伯爵的寝室,她松开衣领上的钮扣,准备喂哺Eros伯爵。Eros伯爵咬噬她颈旁的血肉,从她身上得到了温饱,然后他躺在床上,说:“对不起,我实在疲累。”接下来就沉沉睡去。
Amulet的心随着他的冷淡跌进深沉的忧郁中。
第二、第三个黎明前的十五分钟,Eros伯爵的表现也一样。他吸啜了她的血,然后就累极睡去,什么话也不想说。于是在第四个黎明前的时份,她主动与他说话:“Lady Helen需要些什么,可尽量吩咐我去办。”
他却这样说:“医生会安排。”
她又问:“Lady Helen进展良好吗?”
他简单地回答:“希望可以更好。”
她安慰他:“一定很快就能健康地走动,Lady Helen会完全康复起来的。”
Eros伯爵望了Amulet一眼,木然地说:“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
Amulet只好噤声。她纯熟地伸出脖子,他得到了满足,就在她身旁合上眼睛。
第四部分明天黎明前是我变为吸血僵尸的日子
从此,每天二人相对时,他们的对白也差不多。Amulet会围绕着Lady Helen的状况说些体贴的话,Eros伯爵心情好时就回应一、两句,若真是太疲累了,就索性合上嘴巴不说话。Amulet纵然难过,但从没埋怨。
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的命运,并不操纵在她或Eros伯爵手上,而是受控在Lady Helen的手里。
只要她清醒,另一个她就不能活。
Eros伯爵睡着了,什么也感受不到。就在这些时分,Amulet会牵起他的手放到她的胸前,伸出纤瘦的手臂来拥抱他,然后偷偷地哭。是要失去他吗?是要失去他吧!她哭得很凄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有天会失去这个男人的恐惧。
她什么也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他。
每一天,Eros伯爵都花上全部时间留在Lady Helen的身边,Amulet表面从容,其实每一秒也活在不安之中。她很害怕下一秒就传来Lady Helen回复正常的消息,她知道,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护士说,Lady Helen的情况没再跃进,她醒来的数分钟内,虽然会说会听,但意识模糊,依然不能保留记忆。每一次醒来,都像是第一次醒来;每一句向Eros伯爵提出的问题,都像初生婴儿的疑惑一样单纯。无论你告诉她什么,她都觉得新鲜;刚以为她记住了,她眨眨眼便忘记了,仿佛所有记忆都是不必要的,尘世只属昙花一现,无需记在心上。
Eros伯爵尽量留心Lady Helen每一天的进展,有时候精力支撑不了,就伏在Lady Helen的床边小睡。Amulet从走廊朝医疗室内望去,心就凄酸起来,她发现,她看见了的是爱情。
他是这样深爱着这个女人。Lady Helen的一小步,就轻易赢她一大步。
某夜,Eros伯爵罕有地想与Amulet说话。那一天的日间,Amulet在蝴蝶温室内捕捉了三只蝴蝶,饲养在器皿,继而请人放到医疗室内。晚上,Eros伯爵前来陪伴Lady Helen,看见那些蝴蝶,不期然就动容了,感谢之意涌上心头。他惦记起Amulet来。
Lady Helen醒来了五分钟,Eros伯爵陪她玩蝴蝶,她疲累了,然后再安然入睡。当他肯定她不会再醒来,便叫管家把Amulet带到花园。
花园的圆台和沙发上,放有一瓶香槟。Amulet坐下来,Eros伯爵便牵着她的手,她看着那紧扣的十指,忽然鼻子一酸,很想哭。但她立刻克制下来,叫自己别失控,别破坏气氛。
Eros伯爵告诉她:“谢谢你的心意。”
Amulet大方地问:“Lady Helen看见蝴蝶开心吗?”
Eros伯爵点点头:“她喜欢蝴蝶,问多了问题。但是记忆力依然很弱,转眼又忘得一干二净。”
Amulet由衷地说:“照顾Lady Helen辛苦你了。”
Eros伯爵呷了一口香槟。“世界上,惟有我真正关心她。”
Amulet说:“我们都关心她。”
“有心。”Eros伯爵简单地说了句。
二人静下来,Amulet一口气喝了半杯香槟。天上的月光很亮,花园很幽静,Amulet握住酒杯,却没有太多话想说。这个月来,她一直想把握机会与Eros伯爵谈心,但当相对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人说,不快乐的恋人就是这模样,外表沉默,心头却有一个又一个没解开的结。
终于,Amulet想到可以说的话。“伯爵和Lady Helen一定有过很精彩的回忆。”
Eros伯爵想了想,便说:“我和她很相爱,只是相处的时间不长,由相识至分离,前后也只是四五年的事。”
是这么一段往事,令Amulet的眼睛暗地闪亮。Lady Helen也只不过与他分享了数年的相处时光,计算起来,自己比她得到的时间更长。她与Eros伯爵,已经相处了六年。
不期然就精神抖擞起来。“那段日子里,必定有很难忘的快乐事。”她问。
Eros伯爵也不介意多说一点。“没有人想过我会拣选她,她的外表及不上其它对象,但我对她的感觉最澎湃。起初我们互相通信,后来有机会便一起走遍波希米亚,在那设备齐全的马车内,我们都很快乐。”
Amulet抑压着酸溜溜的妒意,她把话题延续下去。“在这几年她昏睡的日子里,你每天也在她的床边与她重温旧日的乐事,对吗?”
Eros伯爵笑起来。“六年,说了六年。如果她真的听得到,她大概也会觉得闷。”
Amulet就这样说:“我们也认识了六年。你最初见我的时候,我才十六岁。”
Eros伯爵望了望她,笑着说:“那时候,我问自己,世界上怎可能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Amulet垂下头微笑。她也没忘记那次成功的邂逅。
Eros伯爵又再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好。”
她扁起嘴。刹那间,千种感受涌上心头,而一张脸也涨红了。眼泪汹涌,她急急地说服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哭。
Eros伯爵说:“我去处理一些文件,你也休息一会吧。”
她偷偷印去凝在眼角的泪。Eros伯爵好像看见了,又好像不。只见他转身背向她,叹了口气。オ
Lady Helen说的第一句话已是一个多月前之事,而Amulet的二十二岁生辰亦临近。一年前在库塔那霍拉的教堂内,Eros伯爵答应了她的要求,他会把她变为吸血僵尸。
Eros伯爵没向Amulet提起这件事,但Amulet却坚信他没忘记。是他举起手发誓的,他怎可能记不起。她一直在想,他虽然变得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