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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不耐烦地问。
“她……让给我好不好?”
陆大勇讶然回头,自己这个魁梧高壮的弟弟居然脸红,又开口求自己:“让给我好不好?我喜欢她。第一眼看着就喜欢。”
陆大勇低头看看宣四,这女的长得漂亮,自己委实有些舍不得,但弟弟总是自己的好,他第一次张口问自己要东西,怎么好不让。
于是只得起来,收拾一下衣服,从窗口翻出去,道:“我先去找兄弟,这女的给你了。慢慢玩,有的是时间。”
陆小勇答应着,坐在床边,舍不得动手,先看着她白嫩的肌肤,心中突突乱跳,想摸,又不敢。
最后吞了口口水,柔声道:“你……你别怕。我不会伤了你。”
宣四没有说话。
或许她以前就是因为说得太多了,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
在太八和太九冷战的第十一天,却夫人府上来信,请宣四去玩。
这个姚府里,有多少人羡慕,又有多少人像太九一样心里有数,明白这其中的奥秘?太九并不知道。
却夫人仿佛完全是为了炫耀,请宣四的排场从没这么大过,足足派了一里长的仪仗队来接。这种热闹,孩子们又怎能不看。
“宣四还没出来么?她的架子未免太大了,这么多人在这里等了她半个时辰……”
有人在后面嘀嘀咕咕。
太九听见了只是一笑。
她只是不巧路过这里,却撞见这样大的排场,又不好贸然走过,只得和孩子们一样站在路边看热闹。
不知那天走了之后,宣四过得如何。可能是由于宣四被爹爹禁足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有好一阵子没看见她了。说实话,姚府里少了宣四那种嚣张笑语,确实死气沉沉。
她胡闹的时候纵然荒唐,但长时间不胡闹,孩子们也怪想念的。她若再不闹一闹,姚府就要被死寂的川水给吞没了。
“哇……她难道真打算公然给她干娘一个难看?这么多人来请她……居然到现在还装腔作势不出来!”
有人对她的不知好歹感到愤怒。为什么好事总落在这些不知好歹的人身上?
太九瞅着前面的空挡,正要钻过去,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太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原来你也在这里。我还当你对这些没兴趣,却原来也是个闲不住的。”
太九急忙回头,只见太八眯着碧绿的眼睛对她笑,带点鄙夷,带点坏,还带着一点终于看到你的欣喜。
太九心中一动,脸上还是冷冷地,道:“你不是也来了么。”
太八笑道:“我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来了很正常。你这个大小姐一向自恃清高,居然也来看热闹,这才不正常。”
太九懒得和他罗嗦,转身便走,却又被他拉住袖子,道:“别急着走呀。你……你就这样讨厌我,连话也不想和我说么?”
他语气里带着委屈,还有几丝孩子气,太九的心一下子便软了,回头看着他,轻道:“你……怎么会这样想。还不是你先……倒怪在我身上。”
太八抓住她的手,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好啦,太九,我们气了这样久,再有什么怒火也消了。你就别再恼我了好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还不行么?”
太九故意板着脸,道:“不好。你把我气得够呛,不先来认错还故意更气我……”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委屈,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忍不住眼眶发红。
要不是在外面,太八早就将她抱进怀里轻怜蜜爱了。她这等娇弱可怜的模样,是他最看不得的,只能一个劲赔礼道歉。
“都怪我都怪我……太九你别伤心,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骂我都行,以后我再不还口了……”
他手忙脚乱,像只大猴子。太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拧,嗔道:“回去慢慢和你算帐!”
太八终于与她和好,心花怒放,热闹也不想看了,拉着她就往回走,一面道:“走!咱们回去!你爱怎么惩罚我都行。”
跑了两步,他忽然停下,左右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太九奇道:“你在看什么?”
他回头笑道:“我在找万景。本来是和她一起出来看热闹,没想见到你,却把她丢了。找到她,一起回去吧。”
太九整颗心没来由一沉。
万景?
万景。
正踯躅间,忽听后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一齐回头,就见一辆青色小轿从院门那里抬出来。当是宣四出来了。
然而让众人喧哗的最大理由还是跟在轿子旁亦步亦趋的一个壮汉。他足有九尺高,腰圆膀阔,左眼上一道血红的伤疤,只往那里一站,实在是凶神恶煞之极。谁也不敢靠近了去瞧一眼。
眼看青色小轿一直走到仪仗队前面,轿夫叫道:“停——”跟着那轿帘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指甲上涂了蔻丹,尾指套着一根黄金镶翠玉的指套。
那个大汉立即小心翼翼弯腰,一手揭开轿帘,一手扶着轿中人,那种怜香惜玉的神态,只怕连神仙看了也要诧异。待轿中人站定,众人定睛一看,那文秀的容貌,苗条的身段,正是宣四。
她今天穿着一条鹅黄流仙裙,上着粉紫套衣,头上盘着望仙髻,发髻旁簪了一朵刚摘下来的海棠花。这一身显然是精心打扮了,既不流俗,亦让人眼前一亮,将她那种清秀脱俗的味道烘托得恰到好处。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唇上挂着微笑,和却夫人府上派来的管事说了两句话,便袅袅婷婷地上了那辆红粉大车。
忽然又揭开车帘,回头对那个凶煞大汉说了两句,那人连连点头,神色痴痴地跟在车后,又是亦步亦趋,离开了姚府。
“那人是谁?”太八好奇,“怎么没在府里见过。长那么凶样,只怕是个屠夫吧。”
太九没说话,心下回想那日在文秀台见到宣四和兰双的事,却不知这人和当日的事情有无联系。他不是府上的,却能在府里住着,和宣四一起,也只有爹爹有权力做这等事。
“算了,反正是别人家的事情,不掺合。”太八拉着她的手,笑道:“来,咱们回去。万景找不着咱们,自己也会回去的。”
太九闻言只有淡淡一笑,还是没说话。
飞絮游丝无定(一)
从那天开始,太八再也没有碰过她。
他规矩的就像一个正人君子,一并连牵手、拥抱都免了。晚上睡觉,两人之间的空隙,足够再塞下两个太九。
他照样笑,照样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照样体贴入微。
但好像有一些东西,再也无法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很久以后,太九才明白,两人之间相处,有些事情是可以一笑了之,但有些事情,只要破坏一次,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和太八之间,突然出现一道裂缝,补不回来,而且越来越大。无论他们怎样在表面上若无其事,暗地里却越行越远。
她不是不后悔的。有时候甚至想,为什么那夜没有顺从他的话。
太八像是一团滚开的水,气势汹汹无比热烈地闯进她心里,渐渐地,她那颗犹如铁壶的心也被他捂暖了。
以为大家会一起热起来,直到熔化,从此你中有我,不分彼此。
可她现在成了被烧热的壶,太八却成了内里一团冰凉的水,她吐也不是,忍也不是。
太九一直以为两个人互相喜欢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想在一起,就创造一切条件在一起。两个人,一颗心,只要喜欢,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但她忘了,太八会有自己的想法。他首先是个男人,然后才是太八。
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受挫的时候,十之八九会从别的女人那里找回成就感。
万景现在在外间刺绣,太八缠着她不知说了什么笑话,低低的笑声传过来,简直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从她心里爬过去,又痒又痛。
忍不得,说不得。太九坐立不安,手里的诗集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为什么笑得那样亲热?话题里,有没有她?
她觉得恼火,但恼火之后却是难过。她和太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在故意报复她那夜的拒绝,还是真对她冷了心?
外间的笑语渐渐低了,两人耳语着什么,只闻声息,没有动静。
太九终于忍不得,把诗集往床上一撂,揭开珠帘走出去,就见太八坐在万景身边,低头看她绣在缎面上的一双彩色大蝴蝶,两人倒也是规规矩矩地,连手也没摸一下。
万景抬头见太九来了,立即把脸上笑意凝结了,垂头把刺绣放下,起身问道:“小姐可是要喝茶?”
太九没说话,她打量一番外间的摆设,实在也找不到话可说,只得道:“……外面冷的很,倒不如来里面做活吧。”
万景急忙摇头:“奴婢岂敢擅闯里屋,真是折杀了。在这里做便好。”她见太九眼睛只管往太八那里瞅,便又道:“还是八爷进去吧……奴婢这里确实冷了些,也没什么东西可玩。”
太八却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只管摇头:“这才九月的天,冷到哪里去?太九在里面看书,我又不爱看那些,还不如来这里和你说说话。”
太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原本盼他进去,或者邀她一起出来说话,结果却得到这样一句没心没肺不给她台阶下的话。她甩手就想走。
万景赶紧说道:“这会天也不早了,奴婢还得去小厨房吩咐他们晚上的菜色。八爷也别总干坐着,安生看几天书吧,上回不是还说老爷怪你不会算帐么。”
太八这会终于悟出点门道来,急忙起身笑道:“万景说得是。太九,你比我聪明许多,倒教教我那些账本该怎么看吧。”
太九正要赌气说个不,忽听门外有人说道:“九小姐在吧?老爷叫你呐!”
她心中猛然一惊,一瞬间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可能性,自觉没犯什么错,想必也只是例行公事让她过去说说话,便答道:“我知道了。爹爹现在哪儿?”
“老爷在惜春坊那里听穆先生唱戏。今儿是兰七小姐的生辰,那里给她办寿宴。本来说是要请八爷和九小姐,但老爷说不想人多,便只有兰二爷和其他一两个小姐在那里陪着。”
咦?寿宴,那更是没什么大事了。
太九赶紧去里屋,万景赶着替她梳头洗脸擦粉换衣服。一回头,在铜镜里瞅见太八紧张的神情,他担忧极了,两只手不住地搓着,又不知该说什么。
太九心中一软:他到底还是在意她的。
“我去去就回。你和万景不用等我晚饭,自己先吃吧。”
说完她提着裙摆便往门口走。太八急忙追上去,低声道:“……不要紧吧?要不……我陪你……”
太九笑了笑:“爹爹没叫你,你去做什么?白白倒惹了他不开心。好了,别闹,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
太八只得点个头,眼巴巴瞅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一路穿花过柳,来到一湾小湖前。
所谓的惜春坊,却是一艘巨大华美的画舫,这会停在岸旁,上面灯火通明,笑语声融融,隐约有人影来回穿梭,衣香鬓影,倒也别有一种风流味道。
太九被人引了上去,早有美婢过来开门,一面朝里面笑道:“九小姐来的可巧,正赶上穆先生要唱戏。”
穆先生三个字让她心头一动,当日他唱戏的绝代风华仿佛还历历在目,今日能再见,也是幸运。
进了门,就见里面坐了一圈人,果然没几个,无非是兰双以及另外两三个平日不怎么说话的哥哥姐姐。
姚云狄笑容满面地坐在首座,兰七替他斟酒。到此时太九才将她看了个仔细,果真人如其声,长得娇小玲珑,笑起来腮边还有两个梨涡,自有一种娇俏妩媚的风韵。
太九正要行礼,姚云狄却对她摇了摇手,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个噤声的姿势。她只好默默走过去,也不知该坐哪里。
一旁兰双对她举起酒杯,笑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太九与他素来没什么交情,本不欲过去,但周围也确实没位子了,只得微微一笑,垂首坐了下来。
待丫鬟们替她倒了酒,兰双才笑道:“九妹妹,你年纪不大,胆子倒很大呀。”
什么意思?太九惊疑地看着他,他却只是摇头,道:“一会有人会给你说。你好自为之吧。”
太九给他说得心中一阵冷一阵热,惴惴不安,见他的神色是定然不说了,自己又不好问,倒显得心虚,只能故作镇定,低头喝酒吃菜。
没吃两口,忽听外间传来一声娇啼,当真是雨打梨花,清脆如珠,叫人紧杀杀一抖,五脏六腑里都过上一浇,说不出的温腻。
紧跟着,那马头琴,竹板儿,琵琶琴瑟一并响了起来,却是一段【乔牌儿】。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宫装丽人从门口莲步生态款款而入,那三尺长的水袖把脸遮住,乌发上的步摇颤颤巍巍,做出一种百般哀怨的娇媚姿态来。
忽然便唱道:“自从他去了,无一日不口店道。眼皮儿不住了梭梭跳,料应他作念着。”
那声音妩媚入骨,当真一个闺怨少妇的愁肠百结的滋味淋漓尽致。
水袖一忽儿上,一忽儿下,只瞅得后面的眼珠黑得发亮,顾盼生姿,眼皮上点了两块薄胭脂,越发显得秋波流转,中人欲醉。
待那板儿敲得快了,她又开口唱道:“为他、为他曾把香烧,怎下的将咱、将咱抛调。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