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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青春 (共四部) 作者:王山-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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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们仍然未能逃脱惩罚。 
  最先扑过去动手的是几个女孩子。她们娇声怒骂着,抡起武装皮带一通狠抽,小流氓们就头顶开花,抱着脑袋躺在地上装死。 
  接着,男红卫兵们一拥而上,对准玩主们的肚子和脑袋,用穿着大皮鞋的脚边蹬带踩,狂踢猛踹。 
  空气中腾起一股恶臭,屎尿都被碾了出来。 
  新街口影院前发生了真正的战斗。 
  二十几个玩主被潮水般涌来的老红卫兵团团裹在中间。他们拔出刀子护在胸前,龇着牙,红着眼,准备拼命。 
  对峙了一会儿,像一堵墙似的包围圈突然闪开一道豁口。从豁口处突入一队手持长矛的老红卫兵,矛尖闪着寒光,狠命地向困兽犹斗的玩主们戳去。 
  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二十几个玩主疯了般地冲进人群。 
  惨叫声、怒骂声、刀刃格击的铿锵声绞作一团。 
  几分钟以后,二十几个玩主全部被打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一片,个个血肉模糊肢离骨断。 
  与此同时,由暗线引领的十几支小分队则直扑陈成、边亚军等十三个流氓首领的窝点。他们接到的指令是,逮住一个,打死一个,务求彻底歼灭匪帮,为死难战友复仇。 
  这十三个人,除贺二根隐匿在逃,谁都没有来得及躲避。 
(第一章第21节)〔空〕 
(第一章第22节)〔空〕 
(第一章第23节)〔空〕 
(第一章第24节)〔空〕 
(第一章第25节) 
                 25 
  当年的许多玩主在谈到陈成时都说,论起打架来,陈成比周奉天和边亚军都狠。 
  双方对峙,拔刀相向,特别是在以寡敌众时,周奉天和边亚军往往都是趁对方没有下定决心而犹豫或一时恐惧而思后退避让时,突然以极大的气势扑杀过去。气勇胜,气衰败,心怖可击。 
  陈成则不然。他要在对方扑过来时以更大的勇气和气势迎面撞击,拼的就是决心和意志。他说。 
  所以,周奉天和边亚军,都要让他几分。 
  “陈成,我们今天来,就是来要你的命。看来你有准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后,或是井水不犯河水;或是我们随时再来。陈成,你记住,我们已经认识了你的家。”阮晋生说。 
  “阮晋生,我一次机会也不会给你,你今天来了,就别想回去!另外,你也要记住,你自己也有家!” 
  阮晋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引火烧身了。为什么要提到“家”呢? 
  “陈成,还有一件事也要告诉你。边亚军在十分钟以前,已经死了。他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你,要自律!”阮晋生的声音降低了许多,语气也比较和缓了。 
  陈成一怔,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叫道:“阮晋生,你低头看看,你们脚下有一道白线,我发过誓,越线者必死!” 
  所有的人都低了头去找。但是,没有找到什么白线。 
  当他们再抬起头来时,陈成已跃下高台阶,挥舞着军刀,凶神般地扑了上来…… 
  队伍一下子溃散了。除了两个人因为护卫阮晋生而被打倒在地以外,其他人纷乱地四下里跑散了。 
  过后,许多人都说陈成厚道。第一,他没有把对手放进胡同,而是在胡同口动的手。如果是边亚军,他会选择在胡同的最狭窄处下手。这样,对手们既无法快速撤离,又不能展开队伍还击,伤亡会很惨。第二,他的第一刀只削去了阮晋生的军帽,而投有砍他的头;第二刀,是用刀背砸倒了那个大个子,如果换成边爷…… 
  陈成说,此后,他们绝不敢再找我家来了。 
(第一章第26节) 
                 26 
  他们几乎是同时击中了对方,也同时受到致命的一击。 
  边亚军被胡俊光的砍刀劈中了左肩。他惨厉地大叫一声,身子一歪,单膝跪在地上。但是,他摇晃了两下,又顽强地站了起来。又一次高高地举起了铁锹。 
  胡俊光被铁锹拍中了前额。额头的皮肤绽裂开一道大口子,但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他两眼乌黑,头脑中一片茫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坚强地挺立住,绝不能倒下去。 
  他站住了,脸上挂着笑。 
  手中的砍刀却无力地掉在地上,三个钢环只哗啦响了一下,就寂静无声了。 
  铁锹又拍在了胡俊光的头顶上。他的眼睛大睁着,眼神恍偬而零乱,嘴角流出了白色的涎液。但是,他的身子仍笔直地僵立着,昂然,无畏,绝不屈服。 
  边亚军用右手再次举起铁锹,但是他已经没有力量再进行致命的打击了,只是软绵绵地捅在胡俊光的胸口上。 
  胡俊光像一截木桩似的、铿然有声地仰倒在地上。 
  他倒下了,身子仍是坚挺着,没有屈服。 
  边亚军已经不行了。左肩的刀伤使他的半个身子都处于麻痹之中,左臂已完全失去知觉,像棍子似的吊在被劈裂的肩膀上;过多的失血使他心慌气短,头晕目眩,再也无力继续恶斗下去了。 
  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无数次血斗的经历告诉他,沉着、冷静,是护身和制敌的力招。失去理智,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他知道自己再也经不起一击了,但是他仍有可能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必须笑一笑。笑,在格斗间隙往往能使人迅速恢复清醒的头脑和顽强的斗志。周奉天说过,清醒的人有两个大脑、四只眼睛、八只手! 
  周奉天?他在群敌的围击时笑了吗?肯定没有,因为他后来死了。我必须笑,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于是,他笑了。样子很苦,很僵硬,是那种勉强挣扎出来的笑,一定不潇洒,没风度,他想。但是,我毕竟笑了,你们呢? 
  周身疲懒、昏昏欲睡。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向四外看。 
  这时,他才第一次看见那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她们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呢? 
  一个女孩跪在地上,把胡俊光的头抱在怀里,拼命的摇晃着他。胡俊光的头顶上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女孩的衣衫和双手。她满脸泪水,用手抹一把,把脸涂抹得红白相间,滑稽而可怖。 
  另一个女孩勇敢地冲上前来,奋力推搡开边亚军。然后,她跺着脚,一边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一边撕开裂肺般地厉声高叫:你们,胆小鬼,懦夫!你们,冲上去呀,打!杀一死一他! 
  晕了头的“摄政王”们被她的叫喊声唤醒了。他们红着眼,怒骂着,高高举起尖刀、巨棒和硬石,从四面围逼上来。 
  边亚军用右手举起铁锹,威猛地向四外一抡,在锹头尖厉的啸声中,他纵声怪笑:狗男女们,来吧,老子有八只手。 
  陈成带着人赶来了。他刚好来得及架住边亚军抡向一个女孩头顶的铁锹。这个女孩为了护住昏死过去的胡俊光,奋不顾身地扑倒在他的身上。 
  亚军,你疯了,对女人下手?陈成死死地抱住边亚军。 
  发现他浑身都被血水浸透了。 
  边亚军只看了陈成一眼,就浑身瘫软地昏了过去。他的手仍紧抓住铁锹把,手指像铁钩似的僵硬。全体“摄政王”都被陈成带来的人堵在了院子里,恐慌,沮丧,不知所措。相比较而言,女孩子们倒是比较从容、镇定。她们也知道自己在这时应该干什么:安抚伤者,低声咒骂敌人。 
  院外,大队红卫兵也及时赶到了。整整一条胡同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没有再交手。 
  当三名老红卫兵和十名玩主被相继抬出院门时,院里院外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望着十三名头破血流的同龄人,他们的内心里在想什么?是麻木,还是反省与自责?抑或是蓄积着仇恨,愤怒? 
  这里还有必要记叙一件小插曲。当伤员被抬出街口时,聚集在街道上的几百名老红卫兵们突然大声喧哗起来。 
  先是有人流声荡气地鼓噪,以后是齐声“噢,噢”地吼叫。再以后,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老红卫兵和玩主都参加了呼吼。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然而又是同心协力、起落整齐地狂吼。 
  每个人都在倾泻着自己内心深处郁结的愤怒。 
  他们到底在吼什么? 
  在街道的另一端,有一队警察。 
  警察并没有试图靠近这一大群暴徒,只是远远地监视着。远远在站在那里也不行,还是被吼声哄走了。 
  夜半时分,陈成在积水潭医院的大门外面又遇到了阮晋生。 
  阮晋生大度地向陈成打招呼。然后,冷冷地说:陈成,后会有期。 
  陈成点点头,说:来日方长,再见面时,我们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可做。 
  流血之后,北京城的夜晚很恬静。 
  街边人家中突然爆出婴儿的啼哭声,清脆、嘹亮、感人肺腑。 
  一位神经质的老人照例在沿街宣讲伟大领袖的语录。 
  他已坚持了两年多,夜夜如此,风雨无阻。不过,他的声带嘶哑,语调呆板拖沓,极辉煌的内容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也变得含混不清了。 
  婴儿停止了啼哭,似乎也在认真地谛听。 
  他能听得懂吗? 
(第二章第01节) 
                第二章 
1 
  血战之后,边亚军被送到积水潭医院,连夜进行了清创和缝合。手术时又失了一些血,送到病房时,他面如死灰,形同枯槁,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 
  凌晨三时,陈成突然闯进医院。他先到病房看了看边亚军的情况;然后急步走进值班室,找到值班大夫,要求医院为边亚军补充一些血液,使他快点儿苏醒过来。 
  值班大夫断然拒绝了。 
  “血库里没有储备多余的血浆。”大夫说。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神清气朗,仙风道骨,既有长者的严厉、孤傲,又透出职业性的冷漠与倔犟。“即使有血浆,我们也不能使用在这个患者身上。” 
  “为什么?”陈成的语气同样生冷、强硬。 
  “对流氓斗殴致伤者,我已尽了基本的人道主义义务。 
  除此之外,我无事可做。“ 
  “至少有一件事,您应做而未做。” 
  “请教。 
  “为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安全负责。” 
  “威胁?” 
  “忠告!”陈成盯着大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即使是一条狼,也有三豺四狈为友。您的这个患者,他也有朋友,而且大都是一些寡廉鲜耻、缺调少教的坏种,愚鲁无知,不明事理,无人能予以约束。如果稍有闪失,他们必然会迁怒于您,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来。” 
  “看得出,你也是他的朋友。”大夫瞥了陈成一眼,鄙夷地说。 
  陈成笑了:“我还是您的朋友。” 
  “不敢高攀!”大夫恨恨地转身而去,“我可以苟且偷生,但绝不愿引狼为友。” 
  第二天一大早,陈成再到医院去时,边亚军已经输了血,苏醒过来。 
  他还是十分虚弱、疲惫,但是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彩。那种光彩,是边亚军独有的。 
  “亚军,你能下地走走吗?”犹豫了好一阵,陈成才试探着问边亚军。 
  “去哪里?”边亚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双眼睛盯着陈成的脸,试图找出更多的东西来。 
  陈成把脸转过去了。 
  边亚军在床上挪动一下身子,巨大的疼痛立刻使他狠吸了一口凉气,额上渗出了豆大的黄汗。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平静地说:“我,可以走。”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窗外,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落到窗台上,轮换着叩啄玻璃上的一个黑色漆斑,发出好听的嘭嘭声。也许,它们把这块斑粒误作美味的小虫子。但何以百折不挠、一再受骗呢?诱惑?本能?愚昧?抑或是其他? 
  不得而知。或者,永远无解。 
  “他死了?”过了很久,边亚军才低声问陈成,声音嘶哑、沮丧。 
  陈成缄默不语,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看窗外,两只麻雀飞走了,又落下两只。它们也锲而不舍地叩啄起那块漆斑。 
  他伸手抠掉了漆斑。 
  麻雀再飞落到窗台时,找不到漆斑,显得惶惑、失落。 
  明白了。它们需要受骗,对于它们来说,那是一种快乐。 
  “亚军,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陈成严肃地说。 
  “留在医院里,警察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的床前,你将立即被逮捕。当然,对于这次死亡事件,你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申辩。特别是你首先是挨打的一方,事情就发生在你的家门口。但是,无论你是自我防卫还是被逼无奈失手伤人,死亡的毕竟是胡俊光。 
  “如果再计人事件的前因后果,连带上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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