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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开口说。
无常本是命,
何须问其果?
正是这锁这诗,从此使他的心平静下来,与妻子鲁氏一道,养育着女儿,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女儿一岁抓阄儿,他把这锁混在各类吃用什物之间,谁知那瑶琴甚也不要,一把便抓住这锁。
孙善老汉只好将这锁戴在了女儿的项上。鲁氏抹着泪说:〃这锁啊,乃是系着一家人命运的神物啊!〃孙善一惊,想想妻子说的有道理,便倍加珍爱那锁。而刚刚戴了那锁的小瑶琴,望着爹娘,只顾嘻嘻地笑,那么天真,那么自在。如今的瑶琴,从项间轻轻取下银锁,郑重地交到了爹爹手中。
孙善老汉手握银锁,沉思良久,说道:〃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儿眼瞅着就长大了。这锁儿,我儿再戴着,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瑶琴答道:〃是啊,儿都这么老大不小了,每回都是掖在内衣深处,不敢让它露出来,怕招人笑呢!〃孙善抖抖地将锁收起来,对女儿道:〃日后,爹爹为你保存就是了。〃瑶琴乖巧地点点脑袋。
孙善老汉来到桌前,想把银锁放在抽匣之中,却发现桌上陈着一沓字画,就凑上前去细细端详。
瑶琴见爹爹看字画,急忙为爹爹挪来椅子,又递上茶杯,安顿爹爹坐下之后,一张一张地呈给他审看。
瑶琴道:〃爹,孩儿不才,闲来无事,涂鸦几笔……你看,是否得了你的真传?〃
孙善看着,不发一言。瑶琴此时甚是紧张,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静候爹爹的评判。
〃哦!焦骨牡丹。〃孙善终于开口,他捋着胡子,用洪亮的声音嚷起来:〃好!不错!不错!骨焦而花艳,刚柔相济,墨趣高雅,不错的!不错的!〃
瑶琴这下不再紧张,但脸蛋儿却红彤彤的。她抿着嘴儿害羞道:〃爹呀!孩儿可经不住夸呢!孩儿这几笔,还不都是学你的么!〃
孙善捋捋胡须,笑道:〃不全是!我儿这画,已有自己的墨韵,自己的味儿了!道家讲,有中见无,无中生有;大象无形,虚实相间……我儿已经有点那意思!哈哈哈哈……有出息!不错的!不错的!〃他的笑声在屋里回荡起来,震得那些字画儿,也都欢乐地颤动着。
瑶琴用女儿家特有柔情,轻摇着爹爹,让他别再夸奖自己了。
孙善老汉喝了口茶,住了笑,正色道:〃儿啊,按说咱们老孙家,也可算是书香门第了。你爷爷中过举,当过县令。你爹我自幼读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是久试不第,退居下来。为了生计,才开起了这酒店儿。我这一肚子的墨水,只好全给你了!〃他瞅了女儿一眼,不无酸楚地说:〃琴儿啊,你若是个男儿,该有多好啊!〃
瑶琴道:〃爹呀!女儿家有甚不好?女儿家也能顶天立地,也能养活爹娘的!〃
在她讲话的当口上,母亲鲁氏端着食盘从楼下上来,正听到了女儿的半句话,便插言道:〃我儿说的好听。日后爹娘老了,你来养活?你姑娘家家的,日见一日大起来,就不嫁人了?〃
瑶琴听得母亲说这话,一时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慌忙上前几步,去捂母亲的嘴,嚷道:〃不嫁!就是不嫁嘛!〃
孙善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鲁氏对女儿道:〃我儿听话,别闹了,快来接饭,咱吃罢饭再说行不行?〃瑶琴这才红着脸接下饭来。
鲁氏发好筷子,三人坐定,瑶琴这就给父母盛饭,敬请二老吃菜。
吃了几口,鲁氏瞅瞅女儿,怯怯地对孙善道:〃今日,又有个李副官托人求亲。她爹,你看这……〃
〃推掉!推掉!〃孙善一听这话,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抖动着胡须吼道:〃真见鬼,还叫人活不活了?我儿年纪尚小,怎么如今这提亲之人,就多如蝗虫?〃
鲁氏最知孙善是个老小孩,脾气说恼便恼,赶紧为他拿起筷子,说道:〃她爹,唯你这脾性!别生气,我已经推掉了。咱们不说这些了,还是快吃饭吧。〃孙善这才又吃起饭来,嘴里仍是哼哼唧唧的,没完没了。
刚才,瑶琴见父母在说她的事儿,就低了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此时,风平浪静了,她才慌慌地为爹娘碗里各夹了一个荷包蛋,又挟了些许青菜之类,柔柔地说道:〃爹呀,娘呀,一会儿菜都凉了,快吃吧!〃
孙善点点头,冲女儿〃嗯〃了一声。鲁氏却端着碗,瞅瞅女儿,竟然怔怔地自语开来:〃我这儿啊,真是越长越俏丽,真不晓得,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3
南城自开发以来,就是三教九流杂居之地。据说当年,张果老在此隐居,点化过不少人做了神仙。而这条永定河,更是数千年来,北京之所以成为都城的唯一凭证。相传大禹王疏通九州,洪水退走之后,第一个都城就设在这儿。所以,自古就有天下第一都之称。西周时,周天子分封天下,这儿依托永定河,地肥而水美,历来为诸侯的争夺之地。有道是:得永定河者得北京,得北京者得中国。然而,自清康雍乾三朝之后,清朝已到穷途末路,中国也是内忧外患,国力日渐衰竭。〃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突然占领东三省,建立〃满洲国〃,并且把侵略的矛头直指华北永定河上,有着七百年历史的卢沟桥,对面就驻扎着全副武装的日本精锐关东军。刺刀底下的南城百姓们,愁闷中喝着自己的酒,所谓,〃南城多酒家,百姓自潇洒〃是极有道理的,因为酒能使人消愁,酒能使人麻木。
孙家酒店,就在那些诸如杜康酒家、永定神液、杏花春雨,仙道秘酒之类林林总总的酒家之中,昂然地挺立在街边。这天,孙善一大早就开了店门,他一边擦拭柜台,一边殷勤地招呼店堂里的客人们:〃诸位先生,早安早安。鄙店严格按政府公告办事,多出好酒,莫谈国事。想来点什么?〃
别看这么早,堂下已经坐了六个食客。他们都是年轻人,因为不满政府对知识分子的高压政策,觉得身处这个时代,怀才不遇,聚集在了一起,想寻找宣泄愤懑的口儿。恰巧,落魄的八旗子弟那三儿给他们指了一条路径,于是乎,哥几个专门从西城跑到南城,瞻仰了一遍古迹卢沟桥月,做了几首慷慨激昂的新诗,就被十九路军的士兵赶出了军事禁区。他们害怕惹是生非,只好找地方住了下来。此时,望着墙上贴着的民国政府关于提倡新生活运动的公告和攘外必先安内的标语,小心翼翼地交谈起来。
高挑个儿,英俊潇洒的刘瑞梁朝柜前的孙善拱上手道:〃孙老伯,你这酒,真乃神液呀!天天饮,天天想,越饮越想!〃
孙善谦和地一笑,说道:〃刘先生过奖啦!〃继续收拾自己的柜台。
刘瑞梁等人忙说:〃孙老伯,你这酒,的确是南城独一份啊!好喝,真的好喝呀!〃一边赞美,一边举杯痛饮。
胖墩墩的汪敬华,与那三儿关系最好,此时望望孙善,又瞅瞅刘瑞梁,捂住嘴巴笑了起来,小声道:〃适才刘兄那话,出口成章,便是一副极妙的艳对呢!〃
众人不解地问道:〃汪兄,此话怎讲?〃
汪敬华摇头晃脑,轻轻儿吟诵开来:〃'这酒,真乃神液,天天饮,天天想,越饮越想。'在下这就献丑,为刘兄对一下联:'那女,实为天仙,日日求,日日爱,愈求愈爱。'〃 众人听后,连连说道:〃对得有味!对得美哉!〃
刘瑞梁举起酒杯,说道:〃汪兄大才,佩服,兄弟敬你一杯!〃众青年也举杯,齐敬汪敬华,这使他好生得意了一回。
酒过三巡,汪敬华放下杯子,冲着孙善喊道:〃孙老伯,我等热血青年,眼瞅着国破家亡,偌大的华北已经安放不下一张书桌了,报国无门,心里憋闷呀,想要去卢沟桥抒发一下胸怀,硬被当作奸细驱赶,是可忍,孰不可忍!罢罢罢,我们都是弗洛伊德主义者,我们这就进行着'移情',进行着潜意识对意识的战斗否则没法活呀!老人家,我那上联呈去这么些日子了……〃
孙善从柜前急忙走过来,望着这些总在店里泡着的年轻人,宽厚地抱拳而笑,说道:〃列位先生,在下说过多次了,请再别求诗索对了。小女不才,懂什么诗词歌赋?况且她近日身体不爽,欠下诸位如此的笔墨之债,这……这实在是抱歉得很!抱歉得很!〃他忙着为他们加酒添肉,连声道歉,然后,又返回柜台去了。
这当儿,他们窃窃私语开来。像一群峰儿,在同一朵花儿上采蜜。
刘瑞梁瞥瞥柜台前的孙善,小声说道:〃家里还以为我在西城念书呢,这月寄来的钱眼瞅着已经花尽了,谁为对子天天来?还是想见见瑶琴姑娘一面!〃
汪敬华亦有些激动地说道:〃那瑶琴姑娘真的是太娇太美了!我敢打赌,这京城地面上,没有第二人能与她相比!我听南城的商贩们都说,这瑶琴呀,结有仙缘,是仙鹤幻化而成的仙女呢!若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之倾倒?我还听说,有一回,这仙女在宛平城一出现,十九路军的士兵正在出操,全都向她看齐,军官们拿皮鞭抽都没用……美呀美呀,也许只有会会她,才能给咱这些失意文人心里点亮一盏明灯……〃
他们正论着,就听得门外有人高声在喊:〃宋公子驾到宋公子驾到……〃众人知道,大来头者来了,便齐齐儿伸颈扬脖朝外张望。
那喊叫之人,各叫罗仁义。他是孙善家的远房亲戚,三十来岁,瘦精精的。一进门,他就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地向孙善及客人们介绍道:〃孙大哥,列位先生,容小的介绍一下:这位公子,便是名满天下的京城的十九路军总指挥宋哲元将军的侄儿宋二爷讳兴。〃
罗仁义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位身着缎子马褂、手拎鸟笼的公子,气宇轩昂地迈进门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三五个家丁小厮。
〃幸会!幸会!〃宋兴向在场的众人拱手施毕礼,便没了下文。
孙善晓得此人来头不小,迎上前去,笑道:〃大厦将倾,京城的父老百姓全赖十九路军做中流砥柱,有你们保境安民,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才不至于沦为亡国奴。宋兴公子光临陋店,不胜荣幸,有失远迎,快请,请上坐!〃
众食客一听说宋哲元将军的侄儿驾临,十分惊喜,知道此公子的父亲宋哲海乃是学界领袖和军界要员,担任着平津卫戍司令部总参议长,于是,无不肃然起敬,热情奉迎宋公子。
宋兴坐下之后,举杯却不饮酒,而是直瞪瞪地向柜里张望。众人皆都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便开问,就都僵在那儿。
〃嗯?〃宋兴回头瞅了一眼罗仁义。那罗仁义冲他点点脑袋,然后上前一步,俯身对孙善道:〃宋公子早就听说咱家的瑶琴姑娘貌若天仙,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今儿特意专程来访,孙大哥,你可要……〃
听到这儿,孙善狠狠白了罗仁义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宋公子啊,小女不才,哪会什么琴棋之类?你将门虎子,自聪自明,千万别听人误说才是啊!〃
宋兴将长袖一甩,说道:〃孙老伯,此言差矣!这京都的人都晓得你家出了个美貌才女,本公子仰慕她的才情美貌,今日特来拜访,还请老伯不要推辞唷!〃挥挥手道:〃还不快快请她出来!〃
那帮西城来的穷酸秀才,老早就想会会孙小姐,此时见宋公子叫得猛烈,也都不约而同地嚷起来:〃是啊,就请孙小姐出来一回吧!〃
听见吵闹之声,楼上的鲁氏急忙下楼来。她贴着墙听了一会儿,明白情况之后就上前为老头子挡驾道:〃小女懂得什么?我家小女,真的啥也不会呀!〃
罗仁义见到鲁氏,上前献起了殷勤,笑道:〃我说嫂子啊,依二弟我之见,就让咱家瑶琴姑娘为公子他们弹支小曲儿吧,否则……〃
鲁氏抢白地说:〃她二叔啊,你糊涂了?你怎么尽对外人说混话?瑶琴终日在闺房里,哪会弹唱啊!〃
正说着,就听楼上传来了优美的琴声。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然而,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都侧耳聆听,喜不自禁。
〃这……这……〃孙善瞪着妻子鲁氏,显得十分尴尬。
罗仁义一听琴声,两眼放光,几步蹿到宋兴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听见了吧,好一曲《高山流水》啊!想当年,伯牙与钟子期,互相倾慕,那才是真正的知音呢!那伯牙……〃
宋兴将鸟笼递给小厮,一挥扇子,狠狠瞪了罗仁义一眼;罗仁义〃喔喔〃两声,匆匆后退,便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琴声,从楼上传来,时而悠扬,时而急促;时而如瀑布飞流九天,时而似黄鹂鸣唱林间……一屋人,都听得入了迷。
〃这如何是好?〃鲁氏这才觉得不妙,忙不迭地上楼去了。一会儿,楼上那悦耳动人的琴声戛然停住,而且再也没有响起。
宋兴痴痴地立起身来,长舒一口气,叫道:〃美哉!美哉!〃一边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