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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对方紧紧拥抱起来的勾魂摄魄的目光,这目光曾将我唤醒,使我第一次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女人,成了正在恋爱的女人。就这样,你的目光和我的目光接触了一两秒钟,我的目光却无法和你的目光分开,也不愿意和它分开——随后你就从我身边过去了。我的心跳个不停;我完全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一种无法克服的好奇心让我转过头去,看见你停住了脚步,也正在回过头来看我。从你那非常好奇、饶有兴趣地观察我的神气中,我立刻就知道,你没有认出我来。
你没有认出我来,那时候没有,也永远也没有认出过我。亲爱的,我该如何向你形容我那一瞬间绝望的心情呢。当时我是第一次遭受这种命运,这种不被你认出来的命运,我一辈子都忍受着这种命运,并且随着它离开人世;没有被你认出来,一直没有被你认出来。叫我怎么向你描绘这种的失望呢!因为你瞧,在因斯布鲁克的这两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你,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设想我们在维也纳的重逢,随着自己情绪的好坏,我想像出最幸福的和最可怕的情形。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我是在梦里把这一切都想过了;在我心情阴郁的时候,我设想过,你会把我拒之于门外,会鄙视我,因为我太低贱,太丑陋,太不顾羞耻。你表现出来的各种憎恶与冷漠,我在热烈活跃的想象中都经历过了——可是这点,就这一点,就算在我心情最阴沉,自卑感最严重的时候,我也没有去考虑。这是最可怕的一点:那就是你丝毫没有注意到有我的存在。今天我懂得了——啊,是你教我明白的!——在一个男人眼中,少女和女人的脸想必是变化无常的东西,因为脸通常只是一面镜子,时而是炽热激情之镜,又或是天真烂漫之镜,又或是疲劳困乏之镜,正如镜中的形象转瞬即逝,一个男子也就更容易忘却一个女人的容貌,因为年龄会在这面镜子在岁月的流逝中时而光亮,时而布满阴影,而且服装的衬托又会把一个女人的脸打扮成时而这样或那样。只有伤心落寞的女人才能真正懂得其中的奥秘。可是我当时还是个少女,我还不能理解你的健忘,我自己毫无节制、没完没了地想着你,结果我竟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你一定也常常在想我,在等着我;要是我确切知道,你的心里并没有我,你丝毫也不曾想过我,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呢!你的目光使我如梦初醒,它告诉我你一点也认不得我,关于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之间,你竟连一点细如蛛丝般记忆也没有。你的这种目光,使我第一次跌入到现实之中,第一次预感到了我的命运。
你那天没有认出我是谁。两天之后我们又一次相遇,你的目光以某种亲昵的神情拥抱着我,这时你依然没有认出我就是那个曾经爱过你的、被你唤醒的姑娘,你只认出,我是两天之前在同一个地方和你迎面相遇的那个漂亮的、十八岁的姑娘。你亲切地看我一眼,神情带着一些惊讶,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又和我擦肩而过,马上又放慢脚步;我浑身战栗,我狂喜,我祈祷,但愿你会走来跟我打招呼。我感到,我第一次为你而充满活力;我也放慢了脚步,不躲着你。突然我头也没回,便感觉到你就站在我身后,我知道,这一次我可以第一次听到你用那可爱的声音和我说话了。我满怀期待,这几乎令我软瘫,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停住脚步,我的心七上八下,简直像小鹿似的狂奔猛跳——这时你走到我身边来了。你和我攀谈起来,一副轻松愉快的神情,仿佛我们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唉,你对我一点预感也没有,你从来没有感觉出我的生活!——你和我说话的时候,神态是那样的大方而富有魅力,甚至使我也能够回答你的话了。我们一起走完了整个的一条胡同。这时你就问我,是否愿意和你一起去吃饭。我说好吧。我又怎能拒绝你的邀请?
我们一起在一家小饭馆里吃饭——你还记得这饭馆在哪儿吗?啊!你一定不记得了,你一定跟其他这样的晚饭分不清了,因为我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无数个女人当中的一个,不过是不胜枚举的许多风流艳遇中的一桩而已。什么事情会让你回忆起我来呢?我说话很少,因为在你身边,听你说话已经使我无限幸福了。我不愿意因为提一个问题,或说一句蠢话而白白浪费一秒钟的时间。你给我的这一时刻,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举止让我对你怀有着最热情的敬意,你的态度是那样的温文尔雅,恰当得体,丝毫没有急迫逼人的妄为,没有匆忙的谄媚讨好,从一开始就那样亲切自重,一见如故。我是早就决定把我整个身心都献给你了,即使我不曾有着这种想法,那么仅凭你当时的举止,你也会赢得我的心的。唉,你是不知道,我痴痴地等了你五年!你没使我失望,你让我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天色已晚,我们起身离开饭馆。走到饭馆门口,你问我是否急于回家,是否还有一点时间。我事实上已经早有准备,我怎么能瞒着你!我说,我还有时间。你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我,是否愿意上你家去聊一会儿。“好啊!”我脱口而出,说得那么自然。随后我立刻发现,我答应得这么迅速,让你感到有些难堪或者高兴,反正你显然十分意外。今天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你会感到惊愕;我知道,一个女人即使她心里有如火燎,迫不及待地想委身于人,但她通常也要装出毫无准备的样子,假装惊吓万分或者怒不可遏,一定要等到男人再三哀求,编一些谎话,发誓赌咒,并作出种种诺言,这才会转嗔为喜,半推半就。我知道,只有那些以卖笑为生的女人,或者那些天真烂漫、还没有长大的女孩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欣然接受这样的邀请。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又怎么料想得到呢——这只不过是我深切的相思化成语言,经过千百个日日夜夜的凝聚、而现在突然迸涌开来。反正当时你吃了一惊,我开始使你对我感起兴趣来了。我发现,我们一起走的时候,你一面和我说话,一面略带惊讶地从侧面偷偷打量着我。在觉察别人的感情时,你的感觉总能有具有魔法似的把握,你此刻立即感到,在这个小鸟依人似的美丽的姑娘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有着一个秘密。于是,你顿时好奇心大发,你绕着圈子、拐弯抹角地向我提了许多问题,我觉察到,你想要摸清这个秘密。但是我避开了:我宁可在你面前显得有些傻气,也不愿向你泄露我的秘密。
我们一起上楼到你的房间里。原谅我,亲爱的,即使我对你说,你也不会明白,这条楼道,这楼梯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当时感到了怎样的陶醉、怎样的迷乱、怎样的疯狂的、痛苦的、几乎是致命的幸福啊!直到现在,当我想起这一切时,我还忍不住潸然泪下,可是我已经没有眼泪了。那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渗透了我的激情,都是我在童年时代满怀憧憬的象征:在这个大门口,我千百次地等待过你;在这座楼梯上,我经常偷听着你的脚步声,并在那儿我第一次看见了你;那个窥视孔,透过它我几乎看得神魂颠倒;曾经有一次,我跪在你门前的小地毯上,听到你房门钥匙的响声,我便从我躲着的地方吃惊地一跃而起。我的整个童年,我全部的激情都保留这几米长的空间之中,我整个的一生都在这里,而如今,一切都如愿以偿了,我和你走在一起,和你一起,在你的、我们的楼里走着,我过往的生活便犹如暴风雨般向我劈头盖脑地冲了下来。你想想吧,——我这话听起来也许很俗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用别的话来说——一直到你的房门口为止,一切都是现实的、沉闷的、平凡的世界,到你房门口起,便开始了孩子的魔法世界,阿拉丁①的王国;你想一想,我曾千百次望眼欲穿地盯着你的房门,而现在我正如醉如痴地迈步走了进去,你无法想象——即使能模糊地感到,却永远也不会完全知道,我亲爱的!——这迅速流逝的一分钟从我的生活中究竟带走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在你的身边呆了整整一夜。你不会想到,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亲近过我,没有一个男人接触过或者看见过我的身体。可是你又怎会想到呢,亲爱的,因为我对你没有一点抗拒,我忍住了因为羞涩而产生的迟疑,只是为了不让你猜出我对你的爱情的秘密,如果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准会叫你吓一跳的——因为你只喜欢轻松愉快、游戏人生、无所牵挂的生活。你深怕踏入别人的命运。你愿意滥用你的爱情,用在所有你喜欢的女人身上,但不愿意作出任何牺牲。假如我现在对你说,我委身于你的时候,我还是个处女,那么我求你,千万别误解我!我根本没有埋怨你!你并没有勾引我,欺骗我。引诱我——是我,是我自己挤到你的跟前,扑到你的怀里,一头栽进自己的命运之中。我永远,永远也不会责怪你,不会的,我只会永远感谢你。因为这一夜对我来说是无比的欢娱、至极的喜悦和极度的幸福!那天夜里,我在黑暗里睁开眼睛,感到你在我的身边。我不禁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群星不在我的头上闪烁呢,因为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升上了天空。不,我亲爱的,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一刻而后悔过。我还记得,你睡熟了,我听见你的呼吸,触到你的身体,感到自己是那么地紧挨着你,在黑暗中我幸福得流出了眼泪。
第二天一早我急着要走。我得到店里去上班,也想在你仆人到来以前离去,不能让他看见我。当我穿戴好衣服站在你的面前,你把我搂在怀里,久久地凝视着我;莫非是某个模糊而遥远的回忆在你心头激荡着,还是说你只是觉得我当时容光焕发、美丽动人呢?然后你就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我轻轻地从你的怀抱中挣脱身子,想要走了。这时你问我:“不想带几朵花走吗?”我说好吧。你就从书桌上供的那只蓝色的水晶花瓶里(唉,小时候我曾偷偷地看了你房里一眼,从此就认得这个花瓶了)取出四朵洁白的玫瑰给了我。后来一连几天,我还不住地吻着这些花儿。
在这之前,我们还约好了另一个晚上再见面。我去了,那天晚上又是那么的销魂和美妙。你还和我一起度过了第三个夜晚。后来你就对我说,你要动身出门去了——啊,我从童年时代起就怨恨你的出门旅行!——你答应我,一回来就马上通知我。我给了你一个留局待取的地址——我没有把姓名告诉你,我不愿意。我保守着我的秘密,将它锁在了心底。你又给了我几朵玫瑰作为临别纪念——作为临别纪念。
这两个月里我每天去问……唉,不说了,何必跟你描绘这种满怀期待却又绝望的痛苦折磨呢。我不责怪你,我爱你,爱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感情热烈而生性健忘,一往情深而爱不专一。我就爱你是这么个人,只爱你是这么个人,你过去一直是这样,现在依然还是这样。你早就回来了,我从你亮着灯的窗口断定,你早已回来了,可是你没有写信给我。在我一生最后的时刻,我也没有收到过你一行字,我把我的一生都献给你了,可是我没收到过你一封信。我等啊,绝望地等着。你没有来叫我,你一行字也没有写给我……一个字也没有…
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销魂荡魄的夜晚的结晶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这也是你的孩子啊,亲爱的,这是那三个销魂荡魄、如胶似漆的夜晚的结晶,我可以向你发誓,人在死亡之前是不会撒谎的。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向你发誓,因为自从我委身于你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孩子离开我的身体,这期间没有一个男子碰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被你触碰之后,我就有了一种神圣的感觉,我怎么能把我的身体同时分赠给你和别的男人呢?你是我的一切,而别的男人只不是我的生命边缘匆匆来去的过客。这是我们的孩子,亲爱的,是我那执著专一的爱情和你那无所顾虑、任意挥霍的柔情蜜意的结晶,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儿子,我们唯一的孩子。你于是要问了——也许你会大吃一惊,也许只不过有些许诧异——亲爱的,你一定会问,在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里,我为什么一直把这孩子的事情瞒着你,直到今天才告诉你呢?而此刻他就躺在这里,在黑暗中沉睡了,永远也不回来,永不回来!但是你叫我怎么能告诉你呢?像我这样一个在你看来素不相识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和你过了三夜,而且丝毫不加反抗,甚至是满怀渴望地向你敞开了我的怀抱,对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