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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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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救她出苦海,她在这一行已浸淫太深, 就好似一只纤弱的小虫陷入了深深的难以 
脱身的罗网,必须有一种外在的力量来解救, 可是又到哪里去寻觅稀世珍宝般的爱 
情呢,怅惘的感觉仿佛一千丈的瀑布折叠在燕子的心中。在黑暗中, 燕子不由对小 
雨紧闭的房门投去羡慕至极的目光,她发现此刻自己竟是这样地羡慕小雨, 和获得 
真正爱情的小雨相比,燕子觉得自己是一只污秽不堪的小鸟,披着一身肮脏的羽毛, 
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一种腐肉的气息…… 

    燕子还这样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站在那里, 汹涌的心绪在夜色中无遮无挡地阵阵 
澎湃……突然,小雨的房门开了,小雨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燕子拉亮了客厅的 
灯——一个满面泪痕的小雨展现在她面前。小雨看到了燕子立即扑了过来说,燕子, 
燕子,我心里好难受。 

    小雨,你难受什么。燕子抚着小雨的肩,惊讶地问。 然后燕子又冲着房间喊, 
张鸿建,张鸿建,你怎么欺负小雨了。这一喊,小雨越发悲痛起来, 抽泣着把燕子 
麻纱的连衣裙弄湿了一大块。燕子心有所觉, 推开小雨走到小雨的房间一下就拉亮 
了灯,房间空空如也,哪里有张鸿建的影子。燕子明白小雨为什么哭, 她的泪水顿 
时夺眶而出。 

    小雨在床上坐下说,张鸿建走了,才一个月他就走了…… 

    燕子不知如何安慰小雨,两人一时默默无语。后来燕子打了一盆热水, 拧了一 
把热毛巾递给小雨。小雨一边擦着脸一边还抽抽泣泣,燕子说,小雨,别哭了, 张 
鸿建走了就走了,他要是爱你就还会回来,他要是不爱你走了也没什么可惜。 好一 
阵,小雨才止住了哭泣。 

    小雨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张鸿建竟会舍我而去,我们的爱情哪里去了。 

    燕子说爱情很娇嫩,稍有不慎,爱情便会戴上它的隐形帽消失无踪。 我的爱情 
已寻不见了,但愿你的还能回来。 

    还能回来吗,小雨摇了摇头,她心里想, 是不是她始终没有走进过张鸿建的内 
心,是不是他们都叫彼此的情欲蒙蔽了双眼, 使张鸿建在经过整整一个月开始是兴 
奋后来是疲惫的性生活后便毅然决然地走了。 

    看小雨满脸暗淡、神色悲切,燕子说,小雨,快穿好你的衣服, 我请你去吃夜 
宵。 

    这样的时候,哪有心情吃夜宵,小雨说。 

    怎么啦,一个男人走了,竟把你的胃口也带走了, 是不是以后还要为他立贞节 
坊呀。见燕子这样说,小雨只好起身穿衣。 

    两人勾肩搭背地下楼,拦了辆的士直驶海湾大酒店。 

    新落成的海湾大酒店在气势上直逼老牌的银都大酒店。 她们坐自动扶手电梯来 
到位于二楼的西餐厅,还未落座,就听见一个轻脆的女声在喊——燕子、小雨。 她 
们一抬眼就看见是美丽的丽莎在喊她们,不意间竟然遇上了丽莎, 她们的脸庞顿时 
荡开了笑意,连悲切的小雨也笑着说,哦,丽莎、丽莎。 丽莎和身边的潘起明说了 
一句什么,就高高兴兴地到燕子她们这一桌了。潘起明走过来和小雨、 燕子打了一 
个招呼,然后说,丽莎今天你要请客了,我先行一步,过一个钟再来接你。 

    这里潘起明刚走,三个小姐就将头聚拢在一起,她们一时百感交集, 才分别这 
样短的日子她们都感觉到彼此的变化,她们的脸庞依然青春妩媚, 但感觉心境却一 
步步走向沧桑。 

    她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张鸿建的回去, 使小雨的故事和她们的故事一样都 
充满了忧郁和悲伤。她们在这个幽静的西餐厅彼此交换了自己的故事, 六只纤弱的 
手在叙说中不由紧紧地握在一起。 

    在叙说的停顿中,燕子美丽的眼睛看着她的两位女友, 在摇曳的烛光下燕子悲 
哀地说,现在我寻不回自己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燕子的 
话在丽莎和小雨心中激起了轰鸣,同样的问题也在她们心中回响, 各种各样的色彩 
在她们身边的空间飘荡,最后所有的颜色都退去了,一匹灰绸自天而降, 毒虫蝙蝠 
在灰绸的背景上鼓翅肆飞, 燕子仿佛看见自己举着皮鞭的身影镶嵌在这个背景上。 
燕子越发悲哀了,美丽的眼睛涌起了一片潮雾。 

    小雨和丽莎也僵坐着,沉溺于各自的思绪中。 

    只有那一簇烛光在她们中间不解人事地摇曳闪亮。


梦远书城(my285) 回目录                            《失根的树》

                              陈韵琳

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只是空字太多,亦凡实在没有时间去把它们一一填上,请各
位读者见谅,反正凑合着能看。

                             ( 序 )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改变他一生的日子。
    那年他二十岁。
    他突然兴起了要去找田晓慧的念头。他跟自己说,北太酷热了,该去南部
乡间走走。
     当然是因为暑期见不著晓慧,份外思念的缘故而他不确知晓慧是否
也是如此的想念他。因为他们是社团认识的朋友,虽谈得来,却还未认真涉及
爱情。
     很多人都说田晓慧是个追不得的女孩。但他对自己倒挺有自信。
     因此他去了南部乡间,进了陈旧、阴暗而庄严肃穆的大厅。
     听闻晓慧出去玩一趟也该回来了,他坐在大厅等待。女进内室唤晓慧的
父亲。
 
 
     他还记得从大厅向外看,天井被午後阳光照射得耀眼夺目,光明又趁势抢
入大厅,照亮半面屋宇。地面被光与暗切割成二。 大厅陈设简单。家具木质,
漆已斑驳,但外观仍显高雅且洁净整齐。 他在暗处。阴凉。一室沈寂。墙上老
式时钟滴答噪响。
     然後晓慧的父亲从内室走出来,坐在亮处。阳光照亮他一身白色的运动服
,与白。他略显福态,面色红润而可亲。
 
 
     很多年以後,当他偶而提起这一日他与田医生曾面对面坐著谈话,听者多
半不可置信,且以极其羡慕极其钦佩的态度望著他,彷他定有某种高评价才能
得此待遇。 但当时的他完全不明白田医生在湾政坛发展史上的地位,及其受
人礼敬的程度;或许说,他在这方面是尚未启蒙的;因此面对这出身显赫的世家
,他竟是漫无所谓的自负。 
    他之自负,是因为他深受系上老师喜爱,是多年来难得一见高材中的高材生
。 
    田医生随和轻的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在古朴木椅上斜身坐著。 
    「你是晓慧班上的同学?」他湾国语腔调很重,话讲得很慢。 
    「不是,她读政治,但我读的是生化。我们是社团认得的。」
    「生化跟医很相近。我们家族有好些人习医。」
     晓慧的父亲皮肤黝黑,加以口音重,乡土味浓,叫哲朗联想到的是农人世
家。但他其实是知识份子。哲朗跟这样的人没多大接触,因此对他虽毕恭毕敬,
却不知该如何主动攀谈,只好有问有答的一句句凑和。 
    「我讲国语速度慢。但我家帮的刚才跟我说,你讲语讲不通。」 哲朗
初扣门是人应的门,她问∶「催啥郎。」 哲朗以国语答∶「田晓慧。」 然
後人叽叽咕咕用语讲了一段,又快又急,直叫哲朗反应不过来。人只好把
他带进大厅,再入内唤晓慧的父亲。 
    「听是听懂一些儿。但她讲话速度太快了。我在眷村长大,读的又是眷村子
弟小学,没机会学湾话。」   
    
    「这不是理由,你终究在湾住了二十年啦!」田医生温和的笑说。
     哲朗心底不是很愉快。湾这几年突然蓬勃发展起来的「党外」,选举时
都拿沟通的语言作分裂的工具,上发表政见不用湾话,都要被嘘下。他厌
恶政治。父亲说这些人都是被共产党利用,要分化吞掉湾。「共产党就是这样
。」父亲说。 
    当时他就没跟父亲提田晓慧的父亲被抓进去关过几回。可能他内心对田晓慧
已萌生爱意,深知田晓慧的家族史是父亲绝不肯接纳的,所以刻意规避著。 而
现在面对著晓慧的父亲,他仍旧想规避这类的话题。
     他不经意的皱眉,却与田医生的笑容遇著了。 
    迎他进门的女端茶上来,一杯给他,一杯放在田医生身边的茶上,田医
生撂开茶盖,啜了一口,放下茶杯,问∶ 「我们晓慧在学校表现怎样?」 
「她很有名!」哲朗笑著说∶「很会领导学生运动,有独到的识见、有辩才,顶
出锋头的。」 田医生也笑了起来,是那种对爱女的得意之笑。他的笑与晓慧倒
有几分神似。
    「你们同学赞不赞成她所作的一切?」田医生问∶「校方是不赞同的,已约
谈过几次了。你们的看法呢?」
     哲朗一下子回答不出来。因为大家对晓慧的看法是很分歧的。一个女孩子
,作著一个突出的运动领袖,又老与校方唱反调,每每言之自成理。。。。;这样的
女孩,叫人怎麽看呢?
     当哲朗渐渐喜欢上她之後,连自己都挺纳闷;他好几次问自己究竟是怎麽
回事,却理不出头绪来。
     这疑问要到九年後当他再和晓慧碰面,他才恍然大悟得著解答。
     他和晓慧其实是很相像的。
     但是那时他怎知道呢?他暗暗欣赏著她,却不谙她所关切所怀抱的种种。
晓慧经常表达的知识份子应当走出课业的象牙塔,关心湾的的前途,以及老与
校方对立,在他看来近乎叛逆的见解,他是又陌生又疏离,且不大有兴趣;但有
一次他邀她去实验室观赏他所作的片子,边眉飞色舞的讲解那肉眼不可见的世界
的生动与浩瀚,他便滔滔然不觉时间的飞逝。
     很久以後,晓慧才指著老被查禁又重办的一份杂上的专访,说受访人就
是她的父亲。那时他终於明白晓慧的种种是其来有自。
     他以为晓慧的父亲该是黑黑壮壮的流氓头子。
 
 
     哲朗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田医生再撂开茶盖喝茶,那神色,彷是懂了哲朗七八分,而他的沈吟,
便是在思虑该如何处理面前这年轻人。
     哲朗突然失去了自信,既慌且乱。
     「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後作什麽?」
     「当兵,然後出国深造。生化这学科,不深造是不行的。」
     「深造以後呢?」
     「我还没想那麽多。还是得看看那给我发展的机会。」
     「所以你的生涯中,只有学问与工作,没有属於你的群众?」
    「群众?」哲朗不解。
    「我的意思是,你将来若在国外定居,你可能想念家人,可能怀念童年往事
,你却不会有那种属於知识份子的乡愁。」田医生摇头∶「晓慧跟你不一样。我
们家族的人,还没有人能出国定居心中快活的。我们的根在这。」田医生指指
地上∶「晓慧不能离开湾太久,否则她会像离了根的树,除非她清楚在异地的
奋是为了自己的根。」
    田医生说话缓慢,字字敲进哲朗心底,哲朗却因这思想过於陌生来不及有回
应。但田医生最後一句话他马上有了反应。
    田医生说∶「晓慧不适合你; 你们差异太大。」
   「太快下结论了;我们终究还没开始啊!」
   「有些事是不需要开始的。」
    哲朗不服。他的自信与自尊都受到伤害。但田医生竟一收起初的和蔼可亲,
向他灼灼逼人。
    事後他细细回想,不得不怀疑田医生是极有用心的。
   「你的根在那?」田医生问∶「这?大陆?还是美国?」
   「我没好好想过。」
   「现在想呢?根是一种感情,一唤即醒。在那?」
   「那那!」他大声回答,被激怒了∶「总之不是这。」
    家没有族谱,亲戚只稀落一两人,父亲说,他们迟早是要回大陆去认亲
    的,这边是个寄居的地方。那边,又一直只在书本上认识,是片回不去的
    土地。
    既是这样,是去美国定居,或去法国定居,又有何区别呢?他早已习惯没
    有族谱、没有亲戚。
    田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手反背身後,面向天井,整个人在阳光反照下成为
一团看不清细部的黑影。
    之後,他说了那句九年来一直响在哲朗心底挥之不去,像鸣钟定时敲响他的
话∶「树木无根、叶子不旺, 人无历史、理想不深。。。。。。 去!去那找你的历
史、找你的根啊!」然後他发出一声长叹∶「苦难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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