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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语 隆振彪-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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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喜庆的气氛中,突然响起如此沉痛的哀乐声,实在大煞风景。他最担心的是领导的情绪,他们能来赴宴,给了他多大的面子。他关紧包厢的水曲柳贴面门,调好空调温度,吩咐侍立一旁的服务小姐:“还不上‘海陆空’—”
  “海陆空”是大富豪酒家的三道高档名菜。海,清炖鹰嘴龟;陆,穿山甲火锅;空,爆炒五彩锦鸡。服务小姐托着端盘从门外进来,包厢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领导们的筷子一齐插向海陆空,欢欢喜喜地么五喝六起来,所有的个性都在酒精的作用下张扬,哀乐声便似乎离得很远了。
  酒过三巡,张兴权向诸位领导告退,说厅堂里还有十几桌来宾,要去招呼一下;包厢门闪开半扇又很快关紧了。
  厅堂桌上自然没有“海陆空”,却也酒菜飘香;只是那哀乐声响得人心里像灌了铅,人们的兴致便提不起来,想出去看看,又不敢离座。王顺平对张兴权大声道:“叫他们把音响关了?!”
  “这还用问吗?”张兴权瞪了他一眼。
  老四从外面走进来,把张兴权拉到一边,说“:哀乐来自隔壁银河电器行,老板说—”
  “还不快叫关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死爹死娘?”
  “不是这回事”老四满脸无奈地摊开手。
  今天早晨银河电器行刚开店门,便有一个戴遮阳镜的黑脸男子来到店里,拿出一盒哀乐原声磁带,要店老板在傍晚6点至7点反复播放一个小时;音响要摆在靠近大富豪酒家的柜台上,音量开到最大,他付两百元,先预付一半,事毕后付清。店老板觉得这生意合算,便应承下来,两人当场签了约,规定违约者罚款十倍。
  “做生意要讲信用,哀乐不能停,那人说他卡着表计算时间的。”电器行老板解释道。
  “那人在哪?”老四是见过大世面的,却无论如何想不到有这等怪人怪事,便想与那人照个面,把哀乐停下来。
  电器行老板说他也不知道那人在哪,街面上这么多房子,你到哪一家去找?
  老四掏出一百二十块钱,说“:你别放了,那人来找你,你退还他一百元就完事了。”
  电器行老板把钱推开道“:这点钱只够你碗里一只乌龟脚,我违约可是要罚款两千的!”
  左说右道,电器行老板愣是不答应,老四无法,只得找张兴权拿个主意。
  张兴权的眉毛愈发皱挤在一起了,他感到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便走了过去。
  电器行老板不肯交出播放哀乐的那张协议,说这也是合同条款之一。张兴权慢慢走回酒家,想要李其初打手机,要公安局来几个人处理;又一想,电器行放哀乐也犯不上哪一条,事情闹大了,他张兴权脸上也无光彩。他又转回身,一声不响地踏进电器行,举起那只大音量的音响,使劲地摔在磨石地面上。哀乐声嘎然停止,他冷冷地对不知所措的电器行老板道:“我赔!”
  二
  吴贵发听到工厂即将实行股份制,县企业改革工作组已经进厂的消息,是农历“四月八”的那天下午。每年的四月八,他都要随妻子杨秋兰到岳母家去,雷打不动。今年四十五岁的吴贵发结婚已经二十年了,他在岳母家里过了二十个“四月八”。对一个杨姓的家庭来说“,四月八”姑娘节,姑娘自然应当回娘家,姑爷相伴而行。相传古时候西林杨姓的先人遭诬陷被关进大牢,他妹妹杨金花每次送饭都被狱卒吃掉,后来她把糯米饭染黑,狱卒不知是什么东西,乌饭才得以送到哥哥手中;先人吃饱了饭力大如牛,打烂牢门逃了出来,救得了性命。后来这一天便成了西林杨姓人的“姑娘节”。
  岳母住在杨家山下的杨家寨,一栋三排两间的小木屋。
  丈夫死得早,她含辛茹苦把三个女儿抚养大,冬兰、秋兰、春兰都嫁在造纸厂,和三个女婿一样都是厂里的职工。前几年厂子兴旺的时候,女儿女婿逢年过节都提着丰富的礼品来看她,寨子里的老辈子羡慕得要死,说她“八字”好,三朵兰花让寨子都香了。老太太便很高兴,国营大厂子嘛,能不好?山里人没见过世面,一个厂子有几百人就认为很大了。
  近两年儿女们来得少了,孝顺的礼品也日见稀薄,老太太懵懵懂懂地知道厂子大有大的难处,便在屋前屋后到处种上瓜菜,好让儿女们带点回去弥补家用;还熬了一缸米酒,让姑爷们能喝上几口。
  吴贵发正是喝着那种不渗水的纯米酒,坐在岳母家里听到妹夫孙猴子谈起工厂要实行股份合作制的事情。孙猴子真名孙小思,当工人的时候,属于那种三十六个心眼、七十二行变化的不安分的角色;后来干起销售员,更装上了千里眼、顺风耳,厂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了如指掌。
  每年的四月八,吴贵发都能在岳母家里与妹夫相遇。虽说他们同在一座工厂,平时也是很少见面;一个在车间里按部就班三班倒,一个马不停蹄满世界跑;回厂时在供销科露一下面,又不知到哪去了。
  岳母已年过古稀,对三个女婿都很疼爱,一个女婿半个儿她有一个半儿,知足了。每逢四月八,必然在灶屋里忙上半天,炒上几样像模像样的“盖碗菜”。
  用黑饭叶汁浸黑的糯米饭冒着腾腾热气,与烟笋子炒腊肉的香味混在一起,引得人馋涎欲滴。可大姐夫王顺平还没来,他俩只得耐心等,抿两口米酒解馋。
  吴贵发半知半解地问:“股份制?是不是凑钱打平伙?”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孙猴子舔舔嘴唇:“股份制就是职工入股当股东,个个是老板,厂子的事由股东们说了算!”
  “那不乱套了—咱可是国营厂!”
  “国有企业怎么样?更是普遍亏损,困难重重。刘县长在大会上说了,要杀出一条血路!”
  吴贵发顺咂嘴,对妹夫道“:大道理我也不懂,这股份制真能救活我们厂?”
  “谁也不敢打包票。。刘县长在大会上打个比方:人要是得了重病,与其在家等死,不如到处求医问药,或许还有活的希望。”
  “只要有希望就好”吴贵发上来了点精神:“我崽上大学的学费就有出处了,厂里总不会不借点钱给我们吧?”
  “你想得美!”孙猴子就揶揄他“:你以为股东是天上掉下来的?每个职工要购股六千元,你俩口子就是一万二!”
  “啊,一万二?”吴贵发又呆了。
  杨老太显然听清了女婿的谈话,颤着身子凑上来说:“咱们别当那个东,就安安分分做工,行不?”
  里
  厂的事你不懂;秋兰姐
  春兰从灶屋里伸出头道“:妈,
  摘菜回来了、你看怎么炒?”
  王顺平的秃头在门口闪了一下,孙猴子站起身迎接,问“:姐夫,你咋不坐‘桑塔纳’?”
  “那是张老板的专车。”王顺平冒出了一句后便不再吭声,坐下接住吴贵发敬上的酒杯。
  孙猴子又问起股份制的事,王顺平懒得回答,问急了才没好气地道:“你别提这些国家大事,还是先把自己的手脚洗干净!”
  “我?我哪点不干净?”
  “张老板盯上你了,你别以为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是忠义之士!”
  孙猴子明白王顺平指的是怎么回事。半个月前的哀乐事件引起很大的反响,作为幕后主使人他本以为做到滴水不漏,却仍然露出蛛丝马迹,心里便有点虚,嘴巴却很硬:
  “那怕什么,我是为全厂的父老兄弟出口怨气!”
  “又能怎样?”王顺平夹了块腊肉“:以后你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就你怕事,”孙猴子翻着眼“: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以后不定谁台上台下!”
  “你以为股份制就能把纸厂的天给翻了?告诉你,老板照样是老板,只不过把厂长改成董事长罢了。”王顺平把筷子一放,沉着脸道。
  孙猴子还欲争辩,吴贵发调和道:“算了算了,咱们兄弟,争这些事千嘛?”
  老太太以为女婿们吵嘴了,把一碟油爆灌辣子摆上桌时对孙猴子道“:你姐夫是领导,你能有他经历得多?”
  孙猴子不作声了,王顺平和解地说:“你的心思我明白,除非—”余下的半截话他又咽了回去。
  三
  工作组长沈大力有一种像陷在泥沼里拔不出来的感觉。
  产权清晰、权责明确、自主经营、自我约束、自我发展道理讲了几皮箩;党员会、管理人员会、职代会、职工大会、大小会开了一场又一场,宣传发动轰轰烈烈;资产评估、制定章程和各种方案,将西林造纸厂改为西林造纸有限责任公司一切按市县企业改革领导小组的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到实际操作阶段,要职工掏钱购股时,却再难前进一步了。
  按照章程,每位职工必须用现金购买六千元的股份,才可成为股东。告示贴出去了,认股的人却寥寥无几;张兴权和中上层骨干倒是带头购了股,百分之九十的职工却水流鸭背,一毛不湿。
  “政府实行优惠政策,把国有资产卖给职工,纸厂这么大的家当,净资产才估价四百万,你们说这是不是半卖半送?购股吧,花六千元钱就能当上老板了”工作组深入到车间班组,对工人们谆谆诱导。
  “好是好,只是我们没钱,上不得台面。”工人们大同小异地这样回答,更有人发牢骚“:纸厂像裤裆里的家伙,越冻越缩,稀粥都快喝不上了,还侈谈什么大鱼大肉?”
  沈大力明白工人说的也是实情。
  三年前,造纸厂还是县里效益最好、上交利税最多的国有企业,自从原任厂长袁仁杰因受贿判刑后,纸厂就每况愈下。接任袁仁杰的张兴权是厂党总支书记,两副担子一起挑。刚上任时,张兴权在大小会上拍着胸脯说:“纸厂不能像小脚女人老是碎步走,要有大发展,搞不好厂子,我就去跳楼!”他的话赢得驾临纸厂的县委书记徐志刚的掌声。张兴权更来了劲,把他的新思路说得头头是道。几年下来的结果是欠下银行两千多万元债务。任凭张兴权说得天花乱坠,银行再也不肯贷款。尽管现在流行着“谁欠债谁光荣,谁举债谁能人”的说法,银行却不是吃素的,一个子儿都捏得出油。危机没有影响到张兴权,吃亏的还是“主人翁”们,先是工资不能按时发放,接着只能发一半的工资,最后只有类似救济金的生活费。一个月八十元,在现在的物价下能买到什么?如果不是前几年厂子效益好时大家多少还有点积蓄,如今喝稀粥都会有困难。你要工人一下子拿出六千元,谈何容易?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这是县里交下的硬任务。第一批企业改制任务务必在四个月内完成,购股这道坎不能不越过去,否则他无法交差,心里不禁埋怨道“:张兴权呀张兴权,你这么多新套套,怎么这次就想不出个点子来了?”按规定:厂长同时是企改工作组的副组长,张兴权有替代他经委主任的迹象,他沈大力不在乎,只希望能顺利完成任务。
  今早上班时,他在豪华的厂长办公室与张兴权交流情况,说了自己的忧虑。张兴权狠狠地说:“我总觉得厂里有一股逆流,要抓住为首的整治一下!”
  沈大力皱起了眉头。
  几个月前,一位老工人因领不到工资心存怨气,说张兴权把厂子搞得一团糟,怎么还不去跳楼?偏巧让他听到,叫来保卫人员把人铐在铁栏杆上,示众一天,杀一儆百。沈大力当时听到反映,也觉得张兴权过份了。现在他又说出这种话,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张兴权就问“: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还找你吗?沈大力心想,便离开了厂长室。
  路过供销科时,见孙猴子正在与人咬耳朵,见他过来,赶忙闭紧了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袁仁杰”三个字。
  生产副厂长王顺平从机器轰鸣的车间里出来,沈大力随他在厂区一角的生产办公室坐下,问道:“最近生产怎么样?”
  “还好,还好。”
  “机器在转,怎么就发不出工资?”
  “这这”王顺平支唔着道“:经营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老王,你在厂里滚爬了几十年,你哪能不清楚?哄得了别人能哄得了我?”
  “沈主任,我真是,
  王顺平在口袋里摸索着,摸出一包低档香烟“野山茶”,刚递到沈大力面前,又尴尬地缩回手“:弄错了,弄错了,我抽屉里还有‘金芙蓉’—”
  沈大力挡住他的手“:别费事了,这野山茶就蛮好!”说着抽出一支,点燃。
  王顺平是三朝元老,副厂长当了七八年。在袁仁杰手下,他是尽职尽责的副厂长;张兴权当政,他是驯服的副手;谁也说不上他有多能干,谁也感觉不出他有多窝囊,他就像堵橡皮墙似的,既不硬又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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