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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语 隆振彪-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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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志刚上下打量袁仁杰,问道“:你没坐车来?”
  “桑塔纳卖了。”袁仁杰拘谨地回答“:资金紧张。”
  “忙吧。,,
  “还好。”
  然后又是沉默。
  “听说你们试制出了新产品?”
  “对。红色半透明纸,已经正式生产了。”“销路还好吗?”
  “没问题。”
  “那就好!”徐志刚找到了话题,娓娓而谈“:转换企业经营机制,就是要让企业真正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
  袁仁杰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百忙中叫他来,难道就为听这些谁都明白的大道理?
  “要总结经验,共产党就是靠总结经验吃饭的,”徐志刚话锋一转:“要好好干,过段时间我要报社和电视台去几个人,将纸厂改制后的新气象宣传一下;成绩要讲透,形成大气候”
  “纸厂才起步,还谈不上成绩—”袁仁杰有点惶恐:
  “再说,我各方面关系还没理顺。”
  “县委支持你!”徐志刚截断他的话“:为了让你放手工作,组织上已决定将张兴权调离造纸厂”
  这是什么支持?张兴权在与不在造纸厂,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没人听他的。他最盼望的是银行的支持,书记却半句未提,更没提及两年前的事;如果象征性地暗示一下,宽慰几句,他也会好受些,但却没有,许是书记忘记了。他似乎听出了书记话里的潜台词:厂子搞好了,是县委的支持;厂子黄了,是经营者自己的事,该他袁仁杰跳楼去。。
  半个月后,市县的报纸、电视相继登载(播放)一则重要消息:在县委书记徐志刚的大力支持下,西林造纸厂成功地推行股份合作制,企业生产蒸蒸日上,经济效益直线上升,职工面貌焕然一新。
  徐志刚又赢了一盘好棋。
  九
  他兄弟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袁仁杰正在南山县造纸厂的超压机旁忙碌着。
  半透明红纸主要用于花炮(包括鞭炮)的包装,用户不仅要求红纸具备一般纸张应有的纵横拉力和均匀度,对光泽度、透气度、紧密度还有很高的要求。西林造纸厂没有超级压光机,产品上不了档次;南山纸厂超压机闲着,袁仁杰便以每吨三千元的加工费把红纸运去压光,派了几个工人去跟班操作,兼管仓库。
  他去生产科接电话时边走边想:兄弟为何这么追着打电话来,难道是福昌厂出事了?
  福昌纸厂的股东们不肯放他回国营纸厂,袁仁杰把自己也善于经营管理的兄弟拉来充当他的代理人,摆平了两头。听说兄弟干得不错,他才放了心。
  话筒里兄弟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大嫂快不行了,快回来看看吧!”
  他脑壳“嗡”的一声,听不清兄弟还在说什么,无力地放下了话筒。
  秀珍是与他一起下乡的“老插”,七十年代初他俩相继招工进了造纸厂和水泥厂,虽相距七八公里,还是断不了这个星期你到我厂里来,下个星期我到你厂里去。“文革”结束那年他俩结了婚,二十年了,从未红过脸。
  秀珍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平时很少说话,也没空说话;忙完厂里忙家里,一天到晚手不停脚不停;孝敬公婆、抚育孩子,家庭担子全压在她肩上。前些年他当纸厂厂长时,厂里效益不错,大家都以为他会把妻子调过来,他却认为国营企业“近亲繁殖”是一大弊病,而让妻子继续在水泥厂“吃灰”,这就让人很不理解。妻子没享过他的福,却为他担惊受怕。前年他双开除又判缓刑,沉重打击下他的胃溃疡又犯了,割去了三分之二的胃;妻子不但要想法筹措药费,还在床边守候了几天几夜,眼窝都塌下去了。他重回造纸厂,妻子知道他面临困难局面,工作起来会不要命,就三天两头过来照顾他的生活。他觉得妻子太辛苦,劝她不用担心,他会爱护身体的;她总是摇头,说晓得他的脾性,他不是那种只动口不动手的厂长,他是拼死拼活干出来的厂长,什么时候学会照顾自己,她就放心了。
  却不料她却害了病,病得不轻。
  半个月前的那晚,他下班早些,厂里的事有了眉目,心情宽展了许多;两人相拥相偎,肌肤相亲,就动了饮食男女的本性。他翻上身,她小腹有种鼓胀的感觉;先前大便不利索,蹲一次厕所就像上一座高山,气喘吁吁;他这么一压,她愈发觉得难受。他觉得她神色不对,问道“:行吗?”秀珍肯定的点点头。他才痛快淋漓地爆炸了。
  那一夜后她却再也没有拉出大便。隔天他请了假,死活把秀珍拖往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就刷刷地开单子,说要住院。
  “什么病?”他担心地问。
  “小腹有硬块。”医生头也不抬地说:“还要做C化验。”
  躺在床上抽了几升带腥臭味的粘稠稠的腹水,秀珍觉得好受多了,就要丈夫忙厂里的事去,说叫她妹妹来招呼她就行了。
  他拗不过她,又觉得红纸压光的事还没办妥,就带着一帮人到南山造纸厂来了。经过超压机压光的红纸达到质量标准,几卡车红纸运到“花炮之乡”浏阳;袁仁杰嘱咐孙猴子:先请用户试用,满意了再付货款,靠信誉建立长期关系。
  孙猴子走后他还想进一步了解超压机的性能,这时家里却来电话了。
  南山距西林两百多里,客车为了多载人,一路上停停靠靠,捱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到西林。袁仁杰顾不上拍净灰尘,一下车就往医院跑。
  “你怎么这时才来?”兄弟在病房门口与他迎面碰上,责备道:告诉他:嫂子得的是癌症晚期,没几天了。
  “仁杰—”秀珍在喊他,声音虚虚的,她耳朵不尖,丈夫的一丝声音却没漏过。
  袁仁杰快步走近床前,攥住她青筋毕露发凉的手,眼眶就湿了。
  “看你,总不会照顾自己。”秀珍就叫小妹打水来,让姐夫洗脸冼手。
  秀珍告诉他:现在好多了,大小便顺畅,能吃东西了;身上也不痛,要他放心。
  袁仁杰心里一酸,想到这个时候了,秀珍还反过来安慰他,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便打开荔枝罐头,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里。
  “你也吃—”
  推让了几句,秀珍温顺地张开嘴,很幸福。
  袁仁杰给她擦干嘴唇,她又问起纸厂的情况,鼓励他道“:你受了这么多磨难,一有机会,就会获得成功的。”
  他连连点头,手直打颤。
  “人凭良心树凭根,你上要对得住刘县长,下要对得起纸厂的工人”
  秀珍说着说着就气虚虚地喘起来。
  袁仁杰再也忍不住,泪就流了出来,说了句“:秀珍,我明白—”就别转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秀珍突然喊:“仁杰—”
  袁仁杰一脸泪水地回转身:“秀珍,有话你就说吧—”
  “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她看着他的脸,说:“我走后,你要再找个女人一个关心你的女人”
  袁仁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十
  红纸市场看俏,自动化程度较高、性能先进的1760新纸机造红纸本是大马拉小车,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因没有超压机配套,红纸还要拉到南山厂去压光,每天支付几万元加工费不说,那超压机吃不下还影响红纸的生产。市场瞬息万变,不赶紧生产出适销对路的产品,就失去了机遇。袁仁杰当机立断,组织论证,董事会两天内作出决策:
  立即新上一台超级压光机,并对1760生产线及压光机进行配套改造,紧打紧算,工程需投资一百六十万元。
  厂里资金奇缺,仅能维系正常生产,这一大笔钱去哪里弄?董事们心急如焚。
  晚上,袁仁杰和财务科长肖式金扛着两筐柑爬上银行宿舍楼四楼行长家。行长倒是在家,正蹩着劲与几个“麻友”在拱麻将。一盘下来,行长输了,遂嚷着“手气不好”,甩出一张“工农兵”。肖式金见机把十几个又大又红的柑摆到桌上,笑着说“:大家辛苦了。尝尝刚摘的碰柑,甜哩。”
  行长这才注意到他俩,挥挥手道“:有事明天到办公室去谈,这算什么呀!”
  “找过几次,说你开会,不在”袁仁杰接过话,道“:晚上来打扰,对不起!”
  “晚上也是白来—这笔款子不能贷!”行长直截了当地说:“纸厂这几年变着法儿从我们这里贷了两千万,至今一分钱利息也没还,还叫我拿钱打水漂漂呀?”
  “这次我们保证按时还贷,要不然不是人养的!”肖式金赌咒发誓道。
  “你们那套小把戏我见得多了,没用!”行长笑笑,道:
  “我们是不见兔子不撤鹰。”
  好说歹说,行长就是不松口,他俩只得耷拉着脑袋下了楼。
  这天中午,孙猴子神秘兮兮地对袁仁杰道:他咋晚到老街几个朋友家打牌,得到一条信息,值几十万。袁仁杰催他快说,他问:信息如果是真的,奖不奖?
  “奖!”
  孙猴子就说:六百多里外的辰州县有一家代号为803号的大兵工厂,它的附属厂军转民造纸亏得一塌糊涂,厂里的设备低价处理,一台打打停停用了两年的超压机作价才二十六万元
  “走—,,
  没等孙猴子把话说完,袁仁杰就拉上他和肖式金,找沈大力借到经委的北京吉普,连夜赶到辰州。
  第二天早晨爬起来草草洗漱了一下,到摊子上胡乱吃了碗米粉,就驱车去803厂。那803厂真大,方圆几十里,左转右拐才找到附属厂。也没人把大门,走进生产车间一看,果然有一台八九成新的超压机矗立在那里。机组有七八米高,几十个光压辊泛着银光。一行人都很兴奋,又来到厂部联系,办公室仍然没人。一直等到九点半,才来了位副厂长。寒暄几句,副厂长说你们来迟了一步,超压机已被人用二十六万元买去了,五天前就交了六万元押金。
  袁仁杰便问是谁?副厂长说是邵东一家专营机电产品的公司。问清情况,袁仁杰一行又急忙上路。
  邵东人经商全国闻名,触角伸向四面八方;各行生意红红火火;老板们修建的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他们走进位于金兴公司四楼的经理室,一位精瘦的中年男人从皮转椅上站起身,袁仁杰愣住了:面前这人不是史无量吗?
  史无量显然也认出了他,却一点也不显得尴尬,像对老朋友似地笑嘻嘻地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张罗着给客人沏茶。
  “我这里没有女秘书,”史无量边倒开水边解释“:小本买卖,一切要自己动手。”
  小本买卖?光这栋房子就值一两百万。孙猴子心里想着就说道“:史老板是做大生意的!”
  “哪里哪里,弄几碗酸菜饭吃罢了。”
  孙猴子向他介绍袁仁杰:“这是我们董事长—”
  “认识,认识!”史无量紧紧握住袁仁杰的手“:对不起呀真对不起,那年我只是想多赚几个钱并没想对你怎样后来听说你受委屈了这也不全是我的错”
  “过去的事别提了!”袁仁杰止住他的话。他知道史无量说的是真话,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他也只是整盘棋中的一个子。他赞赏的是他的半遮半掩毕竟还说了点实话。
  谈话转入正题,一谈起生意,史无量马上神采焕发“:你们有眼光!有几家企业也在跟我联系哩。”
  “你开个价吧—”
  “你们先说—”
  “二十八万。”
  “二十八万?莫是开玩笑吧?”
  “三十万。”
  “有家企业出到四十五万我都没答应哩。”史无量笑嘻嘻地说。其实,他并没有找到买主,待价而沽而已;不到预定价位,他是不会松口的。
  “四十五万?我买台新的了!”
  “买新的?那还要再加几十万!”史无量内行地说“:我这台超压机也有八九成新,性能与新的一样,价格才只新机子的一半,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你在803厂才花了二十六万。”
  “不错呀,可是我一转手就不是这个价了!”
  “如果没人要,不就成了废铁?”
  “不会没人要!就是没人要,这废铁我还能处理嘛!”
  孙猴子说“:四十五万是天价。”
  史无量说“:熟人好商量嘛。你让一点,我让一点,不就谈拢了。四十万,这是最低价了,四季发财,图个吉利!”
  “三十六万,六六大顺!”袁仁杰一锤定音“:这是最高价了!”
  “看在老朋友份上,我就不再争了!”史无量一副亏血本的样子“:还靠以后多关照。”
  签合同的时候,袁仁杰又提出:厂里目前没钱,这三十六万是向他借款,超压机投产后再用红纸抵债。
  “我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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