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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温娜说:“还看不出什么闹事的迹象,那些人看上去都挺安分守己的。”
在这支队伍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可以看到三分之二是妇女,其中黑人占多数。不少妇人还带着孩子,男人们有的身穿工作服,象是刚下班或是准备去上班的模样,其他的穿着也很随便,只有不多几个人穿着比较讲究。
队伍里的人交谈着,有些人还讲得挺欢的,但没有人流露出半点敌意。有些人看到银行方面的人正在注意自己。还微笑着和他们点头招呼。
“瞧那边!”克利夫·卡斯尔曼扬手一指。一组手持摄像机的电视记者出现了。就在埃德温娜等人隔窗张望的当儿,他们开始摄取镜头了。
“管他们是不是安分守己,”贷款员说,“这么一大帮人一下子全涌到这儿来,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埃德温娜心头蓦地一亮。“是为东城新区的事儿来的!”她说。“包管是为东城新区的事儿来的。”
附近几张办公桌上的人都凑过来,在一旁听着。
托顿霍说:“我们得等增派的警卫来了再开门营业。”
大家的视线都转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着:八时五十九分。
“不,”埃德温娜下令说。为了让其他人都能听到,她提高了嗓门。
“我们照常准点开门。请各位回自己的岗位去。”
托顿霍匆匆走开了。埃德温娜回到平台上,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
她居高临下,望着正门倏地拉开,只见第一批顾客潮水般地涌进来。
排在队伍前头的人,进门以后,曾迟疑着,好奇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可是很快又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一转眼,这家大型分行的营业大厅内已挤满了叽哩呱啦的一大群人。刚才还是那么静悄悄的银行大楼,霎时成了一座人声鼎沸的贝伯尔塔。埃德温娜看见一个身材魁伟的黑人大汉,手里挥动着几张一元纸币,嘴里大声嚷嚷:“俺要拿这钱存银行。”
警卫一挥手:“新开户头在那边。”
警卫所指的那张办公桌上,坐着个年轻的女职员,正等候客户光临。
她显得有点紧张。大汉朝她走去,脸上挂着微笑,想解除对方的疑惧。
他刚坐下,一大群人立刻在他后面排起弯弯扭扭的长队,等着轮到自己。
看来消息并非讹传,他们果真都是来开户头的。
埃德温娜看到大汉舒舒坦坦地往椅背上一靠,手里仍捏着那几张钞票。他的洪亮嗓门盖过周围其他人的说话声。她听得那人说:“俺不急。
有些情况俺想麻烦你给解释解释。”
另外两张办公桌上,很快坐上了两名职员。他们面前同样迅速地出现了黑压压的长龙。
平时,立帐户的业务有三个职员就能应付裕如,可现在单靠这几个人显然已对付不了。埃德温娜一眼看见托顿霍在银行大楼的那一头,随即通过内部对讲机吩咐说,“再多安排几张开户头的帐台,把能抽出来的人全派上去。”
银行内人声嘈杂,即使将耳朵凑在对讲机上也很难听清楚对方的说话。
托顿霍没好气地翁声回答说:“你也知道,今天我们怎么也应付不了这么多的人,不管我们打发掉多少人,他们还是会把我们的手脚完全束缚住的。”
“我猜想一定有人想捣鬼,”埃德温娜说,“你们尽量抓紧着办就是了。”
然而她心里明白,任凭抓得再紧,立一个新户头,至少也得花上刻把钟。情况历来如此,动笔头写票据的事儿省不了时间。
首先要填写存款表格,逐一填明住址、职业、社会保险号码以及家庭情况等细目。要让客户留下签名,并验明客户身分。然后,经办立户业务的职员还须将所有票据文本一并送交银行高级职员缩签批准。最后是开具银行存折或是发给临时支票簿。
就这样,一个银行职员在一小时内至多也只能开立五个帐户,所以眼下这三名职员,哪怕始终开足马力,工作一整天也只能开立九十个帐户,页这实际上是办不到的。
眼前办事员就算再增加两倍,一天里开立的帐户至多也不过二百五十个。此刻开门营业才几分钟,银行里至少已挤集了四百人,而且还有更多人在不停地涌进来。至少银行外面的队伍,埃德温娜站起身子打量了一下,似乎一点儿也不见短少。
银行里人声鼎沸,一片喧哗。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由于人流不停地涌入银行营业大厅,其他客户走近出纳柜台的路给堵死了。埃德温娜看到银行外面,有些银行主顾不胜惊愕地注视着这一乱哄哄的场面。就在这当儿,有的人无可奈何地转身走了。
银行里边,一些新来的人正缠着出纳员问这问那,而那些出纳员在这种纷乱嘈杂的情况下反正也干不了什么事,就和他们七嘴八舌地拉扯开了。
两位襄理亲自来到营业大厅维持秩序,试图控制潮水般的人群,让柜台前腾出一席之地,到头来也只是白忙一阵。
尽管这样,还是未出现任何含有敌意的表示。银行里挤得水泄不通,但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回答银行职员的问话。埃德温娜暗自思忖,看来事前准有人关照过他们,来这儿可要留神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得孟浪造次。
她拿定主意,现在该由她亲自出面干预了。
埃德温娜离开工作平台,走出由栏杆分隔的职员工作区,挤过熙熙攘攘的人堆,好不容易来到大门口。她向两个警卫招招手。卫士排开人群,挤了过来。她吩咐说:“银行里边的人够多了,暂时别再放人进来,等里边的人出去后再放人进来。我们银行的老主顾当然不在此例,他们来了,立刻放他们进来。”
警卫中年长的那个,怕埃德温娜听不清楚,特地把头凑过来说:“这很难办到呢,多尔西夫人。有些主顾我们能一眼认出来,但有很多我们认不出,每天进进出出的顾客那么多,哪能全认得呢!”
“还有一点,”另一个警卫接口说,“只要一有人走近大门,排在外面的那些人就拉开嗓门直嚷嚷:‘排到后面去!’要是我们不一视同仁,说不定会出乱子的。”
埃德温娜要他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你们尽力去办得了。”
埃德温娜转过身,朝着一些排在那儿的人说话。周围嘈杂的人声不断,很难听出她在讲些什么,因此她只得提高嗓门:“我是这儿的经理。我想请教你们几位。为什么你们全赶在今天上这儿来?”
“我们是来开户头的,”答话的是个妇女,身边带了个小孩。她一边说一边咯咯直笑。“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对头吧!”
“你们银行的人不是搞了很多广告,”另一个声音插进来说,“存钱不嫌金额少,广告上就是这么说的嘛。”
“不错,”埃德温娜说,“银行说话算数。但你们大伙儿凑准了日子一块上这儿来,总有个原因吧!”
“你可以看得出来,”一位脸色苍白的长者接口说,“咱们都是东城新区的人。”
一个年轻的声音又补充一句:“或是想搬到那儿去的人。”
“你们还是没说明白……”埃德温娜刚说开头就被打断了。
“夫人,也许我能给你解释一下。”一位长相不凡的中年黑人被大家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请说吧。”
这时候,埃德温娜察觉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原来是诺兰·温赖特。大门口又来了几名警卫,忙着协助原来的那两个警卫维持秩序。她用询问的目光瞥了银行保安头子一眼,后者说,“就这么办,你干得不错。”
那个被人推到前面来的中年男子说:“早安,夫人!我不知道银行还有女经理呢。”
“当然有的罗,”埃德温娜对他说“而且我们这样的女经理会越来越多,我希望你也是主张男女平权的。先生尊姓?”
“我叫奥林达,塞思·奥林达,夫人。我自然是主张男女平权的,除此而外,我主张办的事情还有好多呢!”
“其中的主张之一让你今天上这儿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不妨可以这么说。”
“究竟从什么意义上说呢?”
“我想你知道我们都是东城新区的人。”
她点头表示领会:“这我听说了。”
“我们今天的行动,不妨称之为‘希望之举’。”这位衣冠楚楚的发言人咬文嚼字地说。这席话是事先准备好的,而且还排练过。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大家不再嘁嘁喳喳,而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奥林达继续往下说:“银行声称手头资金不足,无力继续资助东城新区的建设工程。不管怎么说,总之银行已将贷款砍掉了一半,而我们当中有些人觉得,要是没有谁出来擂鼓呐喊一阵,采取点什么行动的话,那另外一半恐怕也保不住。”
埃德温娜反唇相讥:“而所谓采取行动,依我看,就是要迫使这家分行整个儿停止营业。”就在她讲话的时候,她发觉人群里出现好几张陌生面孔,这些人还在打开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她明白新闻记者也赶来了。
显然,有人事先曾向报社吹过风,怪不得出动了电视摄像小组。埃德温娜暗自纳闷,这是谁干的?
塞思·奥林达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们现在做的,夫人,就是把我们这些穷哥儿能筹措到的子儿全部拿出来,帮助银行度过难关。”
“可不是,”另一个插了一句,“这就叫‘远亲不如近邻’嘛!”
诺兰·温赖特厉声反驳说:“胡说八道!银行可没遇上什么难关。”
“要是没遇上难关,”一位妇女问,“那干吗要对咱东城新区来这么一手?”
“银行的立场在通告里讲得再清楚不过了,”埃德温娜回答说。“这是个轻重缓急的安排问题。更何况银行已表示过,希望日后能恢复全部投资。”说实在的,这些话连她自己听来也觉得空洞无力。显然别人也有同感,于是人群里迸发出一阵嘲笑声。
这是第一次出现的带有敌意和无礼的表示。那位仪表堂堂的男子塞思·奥林达猛地转过身来,扬手示意众人节制,嘲笑声戛然而止。
“不管你们这儿的人怎么个看法,”他用断然的口吻对埃德温娜说,“事实是,我们来这儿是要往你们银行里存钱。我所说的‘希望之举’就是这个意思。估计你们见到我们这些人,了解到我们的心情之后,说不定会回心转意吧。”
“要是我们不回心转意呢?”
“那我想,我们会召来更多的人,凑集更多的钱。这一点我们是办得到的。今天,明天,后天,我们还有更多好心肠的人要上这儿来。不到周末,这件事儿就会闹个满城风雨——”他转身向那些新闻记者说:
“所以说,到下星期,还会有其他人,不单是我们东城新区的人,也会前来加入我们的行列。当然罗,只是前来开立账户,帮助这家可怜的银行摆脱困境。仅此而已。”
接着好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嘻皮笑脸地在一旁敲边鼓:“是嘛,伙计,还有好多好多人哪……”“咱们兜里的子儿不多,人嘛,有的是……”“把你们的朋友都拉来,助咱一臂之力!”
“当然,”奥林达说,装出一副老实样子,“一些人今天来存钱,说不定明后天或下星期,又得来取钱。大多数人手头并不宽裕,不可能长存不取的。不过,我们会尽快地把钱重新存进来。”他的眼睛调皮地闪着光。“我们就是要让你们忙个不亦乐乎。”
“是啊,”埃德温娜说:“我明白你们的用意。”
一位金发碧眼、身材苗条的女记者问:“奥林达先生,你们大伙准备在银行里存多少钱?”
“不太多,”他乐不可支地回答说。“多数人只带了五块钱。这是银行受理存款的最低金额。我没说错吧?”他朝埃德温娜望了一眼,她点了点头。
埃德温娜和其他在场的人都知道:有些银行规定,新立帐户至少得一次存入五十元,要建立活期支票户头至少要存入一百元。也有些银行对最低存款额不作任何规定。而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来了个折衷,将最低额定为五元,旨在鼓励小额储蓄。
还有一条规定:一旦账户开立后,只要留有足以保持账务往来的余额,还可以随时提取这五元本金中的大部分。塞思·奥林达等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存心要让市中心分行成天穷于应付存取。埃德温娜心里嘀咕,说不定他们这一招还真能得逞哩。
然而,这里既没有违法越轨的行为,也抓不住他们捣乱滋事、妨碍营业的把柄。
想到这一点,埃德温娜差点忘记自己的职责,失声笑出来,尽管她刚才还是挺气恼的。她明白自己在这种场合万万笑不得。她又瞟了诺兰·温赖特一眼。后者耸耸肩,不动声色地说:“既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