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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扇,隐身门内,真如月殿嫦娥,隐隐跃跃于广寒桂树之间。惹得那罗慧生捉身不住,定睛看了许久,又不好立住脚
跟,光溜溜只管看着,只得移步前行,回转头来又看了几眼,扬扬而去,就像失魂的一般,走一步不要一步。罗慧生自
从两见娇姿之后,揽了这个相思担儿,日重一日,再三抛撇不下。有只《海棠春》词儿为证:越罗衣薄轻寒透,正画阁
风帘飘绣。无语小莺慵,有恨垂杨瘦。
桃花人面应依旧,忆那日擎浆时候。添得暮愁牵,只为秋波溜。
话说罗慧生相思这女子时刻无休。这日到书馆中伏枕而卧,一念不舍,遂梦至方氏门首,四顾无人,渐渐走至中庭,
只见桃李满径,屋宇华丽,罗慧生也无心观看景致,从东轩转至深闺,恰好女子在房中刺绣,一见罗慧生便离却绣牀,
笑迎如旧相识。两人低低说了几句知心知趣的话儿,遂携手入于兰牀,成其云雨之事。事毕,那女子好好送罗慧生到于
门首,再三叮嘱道:“夜间早来,勿使妾有倚门之望。”说罢,女子转身进去,罗生缓步而回,到其书室,醒将转来,
却是南柯一梦。罗慧生再三叹息道:“可惜是梦,若知是梦,我不回来,挨在女子房内,这梦不醒,便就是真了。多了
这一醒,便觉是梦,甚为扫兴。若以后做梦,我只是不回来,梦其如我何哉!”次日,罗慧生打点得念头端正,到晚间
上牀,果然又梦到女子之处。那女子比昨日更觉不同,房中满焚沉速,其香氤氲异常,牀中鸯鸳枕褥都换得一新,笑对
罗慧生道:“昨日郎君匆匆而去,妾好生放心不下,知郎君是有情之人,决然早来赴约,所以凡事预备。”就在房中取
出酒果,与罗慧生对饮。饮得数杯,女子面如桃花,红将起来。慧生淫心大动,就搀女子入于牀上。女子道:“郎君何
须急遽如此?妾与君正有卜夜之欢,从来道‘慢橹摇船捉醉鱼’,今日之谓矣。”罗慧生与女子解带脱衣,衾枕之间,
极尽淫乐。两人就如颠狂的柳絮一般,绸缪了一夜,忽然金鸡喔喔而叫,那女子急急推罗慧生起来道:“恐父母得知,
受累不浅。”慧生只得踉跄而归,醒来甚是懊悔。做两句道:恨杀这鸡儿叫,把好事断送了。谁与我赶开这只鸡儿也,
直睡到日头晓。
话说这罗慧生精神牢固,虽然梦中两夜与女子交接,真元一毫也无漏泄。
这日晚间,黄昏将尽,罗慧生又思量去伏枕而卧,做个好梦。那时书馆中僮仆俱已熟睡,忽闻得有叩门之声,静听
即止,少顷又叩,果然是:敲弹翠竹窗栊下,试展香魂去近他。
话说罗慧生听得连叩数次,自起执烛开门。打一看时,不见万事俱休,一见见了捉身不住。你道是谁?原来就是方
家美女。怎生模样?
淡妆素服,羞杀调脂傅粉之人;雾鬓云鬟,娇尽踽齿折腰之辈。弓鞋窄窄,三步不前,四步不后,如风摆花枝;媚
眼盈盈,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似香萦蛱蝶。举体有袅娜态度,浑身尽绰约丰神。
话说罗慧生见是方家美女,喜出望外,那女子一见了,反觉娇羞,有退步欲走之状。罗慧生梦中尚然寻他,何况女
子亲身下降,怎肯放舍?便上前深深作揖道:“难得小娘子深夜见临,是小生三生有幸之事。怎生反欲瞥然而去?请进
书房,细谈衷曲何如?”女子只得含羞轻移莲步,慢摇玉曳,缓步而入,深深向罗慧生道个万福,每欲启齿,又微笑不
言。罗慧生见他娇羞宛转,欲言又止者数次,遂对他道:“既蒙小娘子枉顾,有话即说,何为再三隐忍?况此处夜静人
幽,正好说其衷曲。”那女子方才微微开口道:“前日郎君两过荒舍,感君顾盼之情,不能自定,遂两夜频频梦见。今
伺父母睡熟,乘夜至此,欲与郎君夜话。又念桑中之奔,有玷于闺门,又恐郎君未鉴奴心,为郎君所外,所以既至而彷
徨,欲言而隐忍也。”罗慧生道:“承小娘子不弃,感佩实深,何敢见外?况小娘子瑶台阆苑之仙女,小生乃一介之寒
儒,将天比地,求之不得。小娘子既云两夜梦见,小生亦两夜相逢。不唯登其堂而入其室,且同其衾而共其枕矣。两人
情重,所以见之梦寐,岂非五百年前结下之缘乎?又何言桑中之约耶!”女子道:“君有妻未曾?”罗慧生道:“小生
因父母双亡,尚在服制之中,所以还未曾议亲。”女子道:“妾亦未曾许字谁家,深闺处女,岂肯向人轻结私期?郎君
有心,若不弃陋质,异日勿使妾有一马负二鞍之辱,但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所以妾虽至而尚踌躇也。”罗慧生遂于炉
中满炷名香,搂过女子,双双拜倒,指天矢日,永不相舍,拜完,便欲同睡。女子道:“幸近君子清光,可不闻清韵乎?”
罗慧生道:“小生幼牵举业,其于诗句未尽所长,试强为之,幸勿笑哂。”遂提起笔来做一首道:
蟾宫此昔谪仙人,夜静风生幽谷春。
胜会未逢先有梦,良情已洽更加真。
事如人合皆天合,莫遣真心幻爱心。
满祝姮娥归阙去,桂花好把一枝分。
罗慧生诗完,女子击节叹息道:“真天才也,不负为君之妻矣。”罗慧生便邀他入帐共寝。女子道:“妾亦有句奉
和,”也随笔续一首道:
他时金屋贮佳人,不识淇园别有春。
坐后犹疑朱户梦,灯前认取墨花真。
柳条始拂东风困,葵萼终坚赤日心。
先腊孤芳和靖见,清香更许属谁分。
诗完,罗慧生再三叹道:“佳而且捷,岂非佳人也哉!”两人淫兴如狂,双双携手,入于帏帐之中。这场风流,非
通小可。但见:怯怯娇姿,未谙云情雨意;纤纤弱质,那禁露折风吹。始初似稚柳笼烟,在若远若近之际;继之如残花
着雨,在欲低欲坠之间。星眼微嗔,几番开而复闭;柳腰乍转,顷刻定而还摇。絮絮叨叨,说的是知心知趣之话;翻翻
覆覆,做的是快情快意之图。
话说罗慧生与女子颠鸾倒凤了一夜,那罗慧生就像吃了久战不泄之丹,系了金枪不倒之药的一般,再不泄漏,直到
五鼓,方才兴阑。女子不觉失声叫道:“噫,五百年工夫,坏于今夕矣。”罗慧生问道:“怎么缘故?”女子道:“君
只道妾果是方氏女乎?”罗慧生道:“然则汝为谁家女子?”女子道:“妾非人也,乃深山之老狐也。妾炼形以求仙,
始初吐故纳新,昼伏深林以吸其气,夜走高山之顶,吞月华,饮天露,继则广彩诸人之精以加益焉。凡彩男女之精,俱
于梦寐之中得之,前见郎君与方氏女门首相会两次,彼此俱属有情,所以夜间特来幻惑君身,冀彩君之精,以助我修炼
之资。不意君精牢固,梦寐之间,竟不可得。故复变成方氏女子,亲身引诱。不意君精神强旺,坚闭已甚,适君之阳方
施,而妾已不觉阴精漏溢。俗语道:”无梁不成,反输一帖。‘此之谓矣。今妾已怀娠,他日生子,则妾身死,而五百
年苦身修炼之仙业毁矣,岂非天之绝我哉?“说罢,大哭不止。罗慧生亦觉嘘欷。女子道:”妾与君诞生一子,亦是宿
缘,勿以妾为异类而有厌秽之心。方家女子甚是贤惠有德,妾当托梦与彼父母,以成就君之姻事,异日方氏抚字我子,
当如亲儿也。“说罢,遂欲起身作别而去。又道:”去此十四月,明年十月矣。是月十五日巳候,妾当诞育子于灵隐山
上之塔后。君幸念我今日之情,勿嫌异类,收瘗妾尸,葬于土中。此子是君之骨血,可为收取,付与方氏抚养成人。此
子异时必成进士。进士录中可书母名曰令狐氏。妾虽在九泉之下,亦感德也。至嘱至嘱。“说罢,大哭而去。罗慧生亦
甚是不忍。
那狐精果然于梦中变成九天玄女,五色霞光灿烂,吩咐方氏父母道:“汝女与罗慧生有宿世之缘,应为夫妇,当有
贵子降生,不得违吾法旨。”道罢,驾云而去。方氏父母信以为真,只道是真正是九天玄女下降,怎敢有违?罗慧生随
叫媒人到方家议亲,父母颇信梦中之言,一说一成,遂嫁与罗慧生,倒赔妆奁,极其华丽,合卺之夕,喜不可言。灯下
细看女子模样,宛似前日狐精一毫无二,慧生不甚惊异,将前缘后故,一一对女子说知。女子大怒道:“以吾深闺守礼
之女,几同桑间淫奔之妇,幸尔败露,不然吾为妖狐所污,受累多矣。”慧生道:“妖狐虽有害于尔,亦有助于尔,为
我结百年鸾凤姻缘,亦非细事。况且说尔甚是贤惠有德,欲以己子奉托,亦岂可谓无情者哉?”女子方才释然。正是: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话说罗慧生与女子成亲之后,甚是相得。女子果然贤惠有德,不虚妖狐之称。不觉光阴似箭,看看到了明年,是日
罗慧生急急到于西湖灵隐塔后,未至数步,果然闻得小儿啼声,急走至前,但见鲜血淋漓,婴儿啼哭于血中,一狐死其
侧。仍有一首诗题于纸上,墨渍犹新。那诗道:君不见天地有成毁,万物亦难留。我盼仙炼资人益,不道之人反吾收。
我思蜕凡骨,凌驾天衢游,沧桑与蓬岛,来往应同休。此事于今良已矣,依然枯骨葬荒丘。五百精英萃一子,明时却预
登瀛州。贤书标母令狐氏,赢得声名遍九州岛。
罗慧生见之大哭,遂抱狐体埋葬于山后,抱了儿子而归,与自己面貌一毫无二。果然方氏爱如己出,抚养成人长大,
教他读书,聪明无比,弱冠遂登科第,官至翰林学士。后亦敕葬其母,尽人子之道,春秋祭祀不绝,题其墓曰“精灵冢”。
此系杭城老郎流传。有诗为证:
假作精英幻慧生,有情有意笑相迎。
子生特欲标名姓,何事妖狐酷好名!
第二十二卷宿宫嫔情殢新人
日东坡好说鬼,我今说鬼亦如之。
青灯夜雨黄昏后,正是书斋说鬼时。
话说昔日括苍有个儒士,颇好吟其诗句,一日远出探望亲眷,走到蒋家岭过,忽然天上洒下一阵雨来,儒士口里微
微吟一句诗道:山前山后雨蒙蒙。
吟得诗完,岭旁忽然见一宅子中一个女子,极有颜色,隔帘做绣作,接口吟一句道:才入桃源路便通。
儒士大以为异,又吟一句道:偶向堂前逢绣女。
那女子在帘中,也接一句道:岂知帘外有诗翁。
儒士又吟一句道:三春杨柳家家绿。
女子也接一句道:二月桃花处处红。
儒士又吟道:欲问今宵端的事。
那女子也吟道:想来只在梦魂中。
儒士大喝道:“你莫不是鬼么?”忽然宅子并女子一齐通不见了。儒士打一看时,但见一个孤冢,草木荒凉而已,
惊得一身冷汗。自此之后,便不敢打从这条岭上经过。
再说唐朝广州押衙官崔庆成,辖香药纲解于内库。到于皇华驿舍,崔庆成不知这个馆驿是个凶地,夜晚忽然见个美
妇人走到面前,深深道个万福,娇声细语的道:“妾今夜来见郎君,郎君毕竟疑心妾是个淫奔女子,不肯与妾成其婚姻
之事。今日妾若舍弃郎君而去,好风良月,怎生虚度了韶光?妾心甚是牵挂。等待郎君再来,那时成其配偶,郎君切勿
作负心人可也。”说罢,袖中取出一张纸来,送与崔庆成看,上面写有十二个字:川中狗 百姓眼 马扑儿 御厨饭崔
庆成不解其意。那美妇人道:“君再来时,解说与妾听便是。”说罢,轻移莲步,袅袅婷婷而去。崔庆成情知是个鬼怪,
不敢声言,次早急急整顿了香药纲,望前路进发。不则一月解到内库,交割了公事,缓辔而回,仍旧经于此地,好生心
惊胆战,遂不敢宿于皇华驿舍,另觅民居借宿。到得黄昏后,想起前番妇人,暗暗的道:“妖精妖精,今番寻不着我矣。”
胸中方才道罢,怎知那个妖精是有千里眼、顺风耳的,就在屏风背后徐徐踱将出来,道个万福道:“郎君别来数十日,
教妾好生牵挂,魂梦不安,怎生不到妾跟前来,成其好事?却要妾远远寻候,郎君真是薄情人也。十二字可曾解得出否?”
崔庆成默然无言。那妇人叫声:“青衣何在?”青衣应声走出。妇人吩咐道:“速办酒肴来,我与郎君成其亲事。”青
衣应声而去。霎时间,青衣将着酒肴盘盏放在桌上,劝崔庆成饮酒。崔庆成就如泥塑木雕的一般,怎敢沾唇?那妇人放
出千般袅娜、万种妖娆之势,撒妖撒痴,倒在怀里,搂住崔庆成身体,定要行其云雨之事,就像 《西游记》中陷空山
无底洞金鼻白毛老鼠精,强逼唐三藏成亲一样。崔庆成却有老主意,断然不肯。缠缠绵绵,直到四更时分,缠得那妇人
怒起,写一首诗道:妖魄才魂自古灵,多情心胆似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