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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6-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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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上枫玩笑道:“想不到牛老这样惧内呢。” 
  牛楚怀笑道:“年轻时候我总想管住她,总想掰掰她的尖儿,可是掰来掰去,她倒是把我掰过来了。” 
  梁上枫笑道:“行了,我听出来了,您这是幸福的爱情生活。” 
  牛楚怀哈哈笑着,就走了。梁上枫就留下吃饭。 
  柳川河到厨房弄了几个菜,四个人就围着饭桌吃饭。我笑道:“爸,您真是行,可算给我们六医院解围了。” 
  父亲瞪了我一眼:“张陆梅,牛楚怀固然有他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们医院乱开药也是事实啊。你这个院长是怎么当的?” 
  我唉声叹气:“爸,你不知道,现在医院多难啊。给牛楚怀开大药方,是我们不对,可是有些药价并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啊,就说他用的药吧,出厂价是四元五角钱,到了一级代理商手里,变成了十五元,到了各地二级代理商手里,他们多数是私人承包商,价钱就到了二十八元到三十元,二级批发卖给医药公司的价钱摇身一变,成了八十元,其中包括医生的处方费二十元至二十五元,有药房统计员统方费二元至三元,有给医药代表提成五元到八元,其余十几元是二级代理商的自留提成,由此,医药公司卖给医院的价钱就成了九十九元,而医院最后卖给患者的价钱是一百一十九元。价钱已经翻了许多倍。爸啊,你说这是我们能解决的么?” 
  父亲瞪了我一眼:“这些我都知道,不论哪一种药品进医院,所谓的‘门槛费’就得多少万。是不是?这不是你们一家的事儿,哪个医院都难。可是你们的医生以护理费、床位费这些乱七八糟巧立名目的说法儿,在病号身上创效益,像话么?” 
  我辩解了一句:“爸,医生也是人啊,也得吃饭,也有孩子上学。爸,这不单单是医院的事情,这是社会问题……” 
  柳川河看着父亲的脸色变了,忙笑道:“先吃,吃完了再说,菜凉了。” 
  父亲果然生气了,他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张陆梅啊,你知道吗?我就后悔不应该让你做医生。你不配。” 
  我呆住了,父亲自小溺爱我,从来没有对我发过大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忙说:“爸,您别发火。” 
  梁上枫也劝道:“张老,您先吃饭。” 
  父亲看看梁上枫,冷笑道:“梁上枫,你也了不起么,二医院搞什么挂号抽奖,亏你想得出来啊。你也不应该当什么医生,委屈你了。你应该去商场当销售经理么。” 
  梁上枫脸红红着笑:“张老,您批评得对啊。” 
  父亲朝着我怒道:“我问你,一个医生行为方式,表示着什么?” 
  梁上枫急忙再打圆场:“张老,您别生气。陆梅不是这个意思。” 
  父亲眼睛一瞪:“什么意思?梁上枫,这也包括你。你们感觉出来没有,你们这些当医生的在老百姓眼里是什么形象。”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悬壶济世,这是中国医生自古要坚持的原则。我学医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社会上有四个人是不能乱来的,这四个人如果乱来,这社会就不是社会了。哪四个人?法官,捕快,也就是现在的警察;郎中,也就是现在的医生;还有先生,也就是现在的学校老师。现在怎么样?还用我说么?梁上枫,张陆梅,你们都是当院长的,只管住自己不行,还要管住你们手下的大夫。不能乱来。还有你,柳川河,你是开私人诊所的,也不能乱来。”父亲有点激动了,他说不下去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谁也没心思吃饭了。 
  梁上枫大概想缓解一下气氛,他忙笑道:“张老啊,其实陆梅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医院的事情不好干啊。您说吧,药费高,看病难,这都多少年了,就是解决不了么。我也听到过不少社会上的闲话,都是骂医生的,比如造假的不如截道的,截道的不如卖药的。药品有利润,谁都心知肚明,可是大多利润并没有落在我们医院手里啊。张老,老百姓有意见,我们也没有办法解决么……” 
  父亲瞪了梁上枫一眼,讥讽地说:“梁院长,你说的这话不实事求是,而且非常不实事求是。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而是你们就没有用心思去解决,我不是单单说你,这是从政府官员到平民百姓都已经洞若观火的问题,多少年了?总是讨论啊,研究啊,你们讨论了多少年,研究了多少年,老百姓就心疼了多少年。怎么样?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医疗改革出现的问题,我们谈了多少年了,扯皮扯了多少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百姓能不失望吗?梁院长,张院长,你们还是少谈些主义,多做些实事吧。”说到这里,父亲对柳川河说:“川河啊,这些日子我反复想一个问题,今天也就一并对你说了吧。” 
   
  
柳川河急忙放下筷子,恭敬地说:“老师,您说。” 
  父亲的目光很有重量地放在柳川河身上:“川河啊,你能不能把你的诊所开到乡下去?比如在你们曲南县。现在你有了行医证,不再怕谁找你的麻烦了。现在农村缺医少药啊,你就去做一个为老百姓治病的乡村医生。你这辈子不要企图挣多少钱,尽力多救治一些老百姓,你这一生就功德圆满了。” 
  柳川河稳稳地点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父亲摆摆手:“你不要急于同意我的话,你再认真想想。这或许是我脑子一热,异想天开了。这的确是一件理想主义的事儿。可是,一个医生,如果没有了救死扶伤的理想,那还算是一个医生么?从古到今都不算的。”父亲说到这里,眼睛瞪了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更为紧张了,谁也不吃了。我更紧张,父亲心脏不大好,可别太激动了啊。 
  父亲叹了口气,他起身说:“我有点累了,你们吃吧,我得躺会儿了。” 
  父亲进卧室了。 
  我把筷子一放,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梁上枫无可奈何地看着我:“陆梅啊,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啊?你看你把张老气的。” 
  我苦笑道:“你看,我说什么了?不都是老爷子一直在说么。川河,你说说,我说什么了?” 
  柳川河怔怔地坐在饭桌前。他似乎没有听到我说话,他在沉思什么呢? 
   
  五 
   
  今天继续开院长办公会,接着讨论跟林定远合作的事。 
  开会之前,陈大鹏到我办公室来了,他一进门就满脸不好意思地检讨,说他昨天不应该把开会的事儿就给忘了。我笑道:“姚雨琴发话就是圣旨,你陈大鹏不去行么?” 
  姚雨琴这些日子压力太大了些。刘小满逃费的事情得两个医生负责,一个夜班,一个白班。可是上夜班的董泉是一个实习医生,这件事一出,董泉也不来实习了。姚雨琴找不到董泉,只能她一个人负责这件事情了。年前,住院部主任韩国兴就找过我,为难地说:“张院长啊,我怎么跟姚雨琴谈呢?陈书记是她爱人,这钱怎么扣呢?”我说:“你应该怎么扣就怎么扣。”陈大鹏年前就跟我说过,他陪着姚雨琴找过两次,姚雨琴自己找了三次,可是刘小满根本不在家。第三次,姚雨琴找到了刘小满所在地的乡政府,乡长姓赵,是姚雨琴一个高中同学的哥哥,赵乡长倒是很给面子,当下叫来了乡派出所的李所长,要他们去找刘小满。赵乡长严肃地对李所长说:“如果刘小满赖账不还,你们就对他实行法律手段。”李所长凶巴巴地说:“赵乡长放心,我就给他使用法律手段。我还真不相信了,他敢不还钱?”李所长就带着两个警察跟姚雨琴一同去找刘小满,可还是碰了锁了。李所长苦着脸对姚雨琴说:“姚大夫,找不着人怎么办啊。也没办法实行法律手段啊。”昨天上午,陈大鹏跟姚雨琴去了刘小满家。这一趟路有二十多里,路滑,不好走,陈大鹏的车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刘小满的家。可是刘小满的家还是锁着门。姚雨琴给李所长打电话,先是关机,后来接通了,李所长说他在市公安局开紧急会呢。回不来。 
  陈大鹏泄气地跟我说:“这一上午白去了。” 
  我笑道:“那你就只当陪着夫人去旅游了一趟么。”我看看表,到了开会的时间了,就起身笑道:“大鹏啊,我不管你怎么说,找不回钱来,就扣姚雨琴。走吧,开会去。” 
  会开得很僵,陈大鹏坚决不同意让林定远来承包。陈大鹏说:“诸位,咱们可得想清楚了。这医院如果都让林定远这些大款们来承包,咱们今后还干不干了?还怎么干?” 
  我心里挺生气,你陈大鹏说得轻巧,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都是钱,不让林定远来介入,医院就没有钱进设备。没有设备的医院还能有效益么?没有了效益,医生们谁还安心工作啊。我嘴上却淡淡地说:“陈书记啊,咱们医院总要更新设备么,可是我们现在拿不出这些钱来么。市里也不投入,咱们只能与社会上联合办医疗事业么,上边也有这个精神么。” 
  陈大鹏说:“那你拿出文件来。” 
  我说:“具体文件没有,可是有这方面的指导意见啊。社会办医么。林定远是正经八百的生意人,他手里的钱也不是黑钱,社会办医总不会错吧?” 
  陈大鹏似乎是在耐着性子说:“张院长,这我知道,可那是指医院可以接纳一些社会捐助。可这林定远想干什么?这是把医院当菜市场了么。” 
  我不高兴了,恼火地质问:“陈书记,什么叫菜市场?” 
  方军平急忙息事宁人地摆摆手说:“陈书记啊,你不能这么说话么。菜市场?比喻失当么。现实的问题是,我们六医院的设备要更新,而医院没有钱投入,市里也没有钱投入。我们总不能以这些陈旧的设备去应对现实问题吧?” 
  杨常在也说:“陈书记,古人也说过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 
  陈大鹏恼火地说:“方院长,杨院长,这是两个问题,我的意思是不能把医院搞成大款们的资本市场。” 
  杨常在摇头说:“陈书记啊,总不能说我们大家都错误,就你一个人正确吧?” 
  于是,大家纷纷议论起来了,都说陈书记讲得太不切实际了。陈大鹏长叹一声:“如果大家坚持,我没有办法,少数服从多数。可是我就是想不通,核磁共振的收益如果让林定远五五分成,那明天后天,李定远、张定远都会来几几分成内科、外科、住院部了。到那时,我们这里还是不是医院了?岂不是成了股份有限公司了。什么是公司?公司就是利润第一,赚钱第一。如果六医院成了这样的公司,我们还是些什么角色?医生?商人?”说着,他的声音就提高了,眼睛凶凶地瞪着众人。 
  陈大鹏发了脾气,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看样子是讨论不下去了。我有些尴尬地看看表,说:“好了,林定远这件事就先讨论到这里。既然有不同意见,我们还是再考虑一下。我明天去市里开两会,林定远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议吧。大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那就散会。”说罢,我率先站起身,径直走了。众人也都纷纷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我回到办公室,觉得自己挺孤独。其实陈大鹏反对跟林老板搞这种合作,也有他的道理。前年内科几个医生集资购买了那台B超,已经闹得医院里意见纷纷了。听说住院部的几个医生还闹着要承包食堂呢?那医院还是医院么?还有人更荒诞无稽地提出,要把医院门口烤羊肉串的引到医院的食堂里来,理由是,病号中许多人好这一口儿么。也不知道提这建议的人是真心?还是起哄? 
  我换上工作服,准备去住院部查房,突然想起山妹子的事,就给陈大鹏打了一个电话。我在电话里笑道:“陈大鹏啊,你还赌气呢?行了,陈大鹏,咱们可是老同学了。会上吵,可不能记仇。都是为工作么。” 
  陈大鹏火气似乎还没消,硬着嗓子说:“工作上的事儿,我从来不记仇,你说吧,有什么事儿。你现在是行政一把手,业务和行政上的事儿,你说了算的。” 
  我笑着说:“听你的口气就是还赌气么。你们这些男人啊,怎么都是小心眼儿啊。算了,不说这个了,真还有事儿,你记得咱们下乡村子里的林石头吗?” 
  陈大鹏说:“怎么不记得呢?林石头不是已经去世了么,他家有什么事儿了?” 
  我说:“你记得他家有一个女儿叫山妹子的吗?跟咱俩同岁。” 
  陈大鹏笑了:“怎么不记得呢,前几年还进城看过咱们呢。对了,那次你出差不在家。我请她吃的饭。不过你记错了,她比咱们小一岁。她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说:“山妹子命苦啊,男人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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