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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往脉脉含情,用忧郁的声音对他说:“唉!
你呀!
你会离开我的!
…………你和别的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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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结婚的。“
他问道:“哪些男人?”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她答道。他然后,又故作伤感地把他推开,加一句:“你们都没有良心!”
一天,他们有点哲学意味地谈到人世希望的破灭,她要试试他是不是妒忌,或者也许是为了需要倾吐衷情,她随便对他谈起,在他之前,她还爱过一个男人。“自然不象爱你这样!”并且用她女儿的头做保证:“没有发生什么关系。”
年轻人信以为真,但还是不免要问问:“他”是干什么的?
“我的一个船长朋友。”
这就可以避免他再追问下去,同时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因为一个经风历险、受人敬仰的船长居然拜倒在她裙下,这不说明了她多么有魅力吗?
于是实习生自惭形秽了。他也羡慕肩章,勋章,头衔。她当然喜欢这一套:看她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艾玛其实还有一大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想法没有说出口来,比如说,她来卢昂,想坐一辆自备驾一匹英吉利骏马的蓝色的马车,还要有一个穿翻口长筒靴的马夫。 是朱斯坦引起她这个想法的,他要求做她的侍仆;没有自备马车虽然不会减少她每次去幽会的乐趣,但却肯定会增加她回家的痛苦。他们时常在一起谈到巴黎,她最后总是自怨自艾地说:“啊!要是我们住在那里,该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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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们现在不幸福吗?”
年轻人一面用手摸她的鬓发,温情脉脉地反问她。“对,我们幸福,”她说,我都幸福得要发疯了。 吻吻我吧!“
她对丈夫从来不像现在这样好,她为他做“阿月浑子”奶酪,晚餐后给他弹华尔兹舞曲。 他觉得自己是世上运气最好的人,艾玛也过得无忧无虑,但是一天晚上,他突然间问道:“是不是朗珀蕾小姐给你上钢琴课?”
“是的。”
“夏尔接着说,”我下午在列亚尔太太家碰到她。 我对她说起你来,她却说不认识你。“
这好像是雷轰头项。 不过,她还是若无其事地答道:“啊!恐怕是她忘了我的名字!”
“也许在卢昂,”医生说,“不止一个朗珀蕾小姐教钢琴吧?”
“这也可能。”
然后,她赶紧说:“不过我有她的收据。 等等!我找来给你看。”
于是她走到书桌前,搜遍了所有的抽屉,翻乱了所有的文件,结果还是昏头胀脑,没有找到,夏尔尽力劝她不必劳神,为这些无所谓的收据伤脑筋。“嗯!我会找到的,”她说。的确,到了下星期五,夏尔在不见阳光的衣帽间换皮靴的时候,在皮子和袜子之间摸到了一张纸条,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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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收到三个月学杂费六十五法朗整,此据。音乐教师费莉西。 朗珀蕾
“这鬼收条怎么钻到我靴子里来了?”
“那恐怕是,”她答道,“装发票的旧纸盒里掉出去的,盒子不是放在木板边上吗!”
从这时起,她的生活成了用谎话纺织起来的艺术品,把爱情掩藏在面纱的包装之下。说谎到了成为一种需要,一种嗜好,一种乐趣。 如果她说昨天上街她靠右走,你就得相信其实她是靠左走的。一天早上,像平常一样,她穿得相当单薄,动身到卢昂去了,不料忽然下起雪来;夏尔正在窗口看天气,一眼看见布尼贤神甫坐着杜瓦施市长的马车,要去卢昂。 于是他跑下楼,拿了一条厚围巾拜托神甫交给他一到红十字旅馆,就转交给他太太。 神甫一到就问旅馆老板娘:荣镇的医生夫人住哪间房子。 老板娘说:她很少光顾。 因此,到了晚上,神甫在燕子号班车上碰到包法利夫人时,就说起这件为难的事,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因为他接着就谈起一位在大教堂的传道师来,说他口若悬河,阔太太都听得不肯走。没有关系,他并没有寻根问底,但是她想谁知道别人会怎样说呢。 以后还是每次在红十字旅馆下车更稳当,镇上的正派人上下楼看见她,就不会起疑心了。不料有一天,勒合先生碰到她挽着莱昂的胳膊,从布洛涅旅馆里走出来,她吓坏了,以为他会张扬出去。 其实,他哪里会那样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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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天之后,他走进了她的房间,关上房门,说道:“我等钱用。”
她说她拿不出钱来。 于是勒合唉声叹气,说他帮过她多少忙。的确,夏尔签过字的两张借据,艾玛直到目前,只付了一张,至于第二张呢,商人在她请求之下,答应换成两张借条,但是借款的日期却大大提前了。 叹气后,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加起来总数大约有两千法朗。 没有付款的帐单来,其中有窗帘、地毯、沙发套的料子、几件衣服、还有梳妆打扮的各种用品,她低下头,他却接着说:“你没有现钱,但有‘房产’呀。”
于是他指出坐落在奥马尔附近,在巴恩镇有一座旧房子,没有多少收益。 房子原来是归田庄的,但包法利老爹把小田庄卖了,勒合对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知道占地多少公顷,邻居姓甚名谁。“我要是你呀,”他说,“卖掉房子还清债,还有多余的钱好用呢。”
她就问他怎样才能卖掉。 她怕不容易找到买主;他说也有可能找得到;“你不是有委托书吗?”他答道。这句话有如一阵清风,吹到她的脸上。“把帐单留下吧,”艾玛说。“哎!你何必麻烦呢!”勒合答道。下个星期他又来了,并且自我吹嘘,说是大费周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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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找到了一个什么朗格瓦,他早就打那座房子的主意,但不知道打算出什么价钱。“价钱没有关系!”她叫了起来。“
正相反,他倒不急,说要等等,试试这个家伙。 这笔买卖值得跑一趟,既然她不能去,他主动提出。 去和朗格瓦当面打交道。 他一回来,就说买主愿出四千法郎。艾玛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心花怒放。“凭良心说,”他又加了一句,“出价不低。”
她马上拿到一半现款,当她要还清欠帐的时候,商人却说:“说老实话,看到你一下子花完这么一大笔款子,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她看着钞票,想到这两千法郎可以用来付多少风流帐呵!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她结结巴巴地说。“啊!他装出一个老实人的样子,笑着说,”要是你愿意记帐也可以呀?难道我不会替你精打细算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拿着两张长纸条,在手指中间转来转去。 最后,他打开皮夹子,拿出四张票面上是一千法郎的期票放在桌上,“签个字吧,”他说,“钱给你了。”
她生气了,叫了起来。“不过,如果我把余额给你,”勒合先生满不在乎地答道,“这不是帮你的忙吗?”
于是他拿起笔来,在帐单底下写道:“收到包法利夫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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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法郎整。“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因为六个月后,你就可以拿到卖房子的欠款,而且我把最后一张期票的日期,写成欠款付清之后。“
艾玛算来算去,有点搞糊涂了,耳边只听见丁当声,仿佛金币撑破了口袋,围着她在地板上滚似的。 最后,勒合对她解释:他有一个在卢昂开银行的朋友叫做万萨,可以给这四张期票贴现,扣掉她实际的欠款之后,他会亲自把余额给她送来。但是他送来的不是两千法郎,而只有一千八,因为他的朋友万萨“理所当然”扣下了二百法郎,作为佣金和贴现费。接着,他就顺便要张收条。“你知道……做买卖……有时候……唉!
请写日期,写上日期。“
艾玛眼前出现了梦想可能实现的前景。不过她还算小心,留下了一千金币,等头三张期到期时,用来付款;但是第四张不凑巧,偏偏在星期四送到家里,夏尔莫名其妙,只好耐心等妻子回来再问清楚。为了免得他为家事操心呀她没有告诉他期票的事。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又是亲他,又是哄他,说了一大堆即使赊帐也非买不可的东西。“说到底,你也得承认,这样一大堆东西,价钱不算太高呀!”
夏尔没有法子想,只好去找永远少不了的勒合帮忙,勒合赌咒发誓只要医生给他另外签两张期票,一张是七百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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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内付款。,一定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有法子还债,夏尔给他母亲写了一封动情的家信。母亲没有回信,亲自来了。 艾玛问夏尔有没有挤出点油水:“钱有,”他答道,“不过她要查帐。”
第二天天一亮,艾玛就跑到勒合先生那里去,求他另外做份,不能超过一千法郎的假帐,因为她要是拿出四千法郎的帐单来,那就得承认她已经还了三分之二的帐,这不是要招供卖房子的事吗?
而这笔买卖是商人瞒着她家里做成的呵。虽然每件东西都很便宜,包法利奶奶还是嫌开销太大。“你就不可以少买一条地毯吗?为什么沙发要换新套子呢?在我那个时候,一家只有一张沙发,还是给老人坐的,——至少,在我母亲家里是这样,她可是个正派人呢,告诉你吧。 ——世界上并不是个个人都有钱!再有钱也经不起流水似地乱花呵!要是像你这样贪舒服,我真要羞死了!而我上了年纪,本来要人照顾……你看!
你看,这样喜欢打扮,这样摆阔!怎么!两法郎一尺的绸夹里!……印度纱不是一样管用只要十个苏,甚至八个苏一尺,!“
艾玛仰卧在长沙发上,尽量压住脾气说:“唉!奶奶,够了!够了!……”
奶奶却继续教训她,预言他们到头来怕要进收容所。 不过,这都怪包法利。 幸而他答应收回委托书……
“怎么?”
“啊!他起了誓的,”奶奶答道。艾玛打开窗子,叫来夏尔,可怜的男人只得承认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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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他答应收回的。艾玛走了,马上就转回来,神气十足地拿出一张厚纸来给奶奶。“我谢谢你,”奶奶说。就把委托书丢到火里去。艾玛大笑起来。 笑得刺耳,哄动,持久:她的神经病又发作了。“啊!我的天呀!”夏尔喊了起来。“唉!妈!你一来就跟她吵!你也不对,……”
母亲耸耸肩膀,硬说这是“装疯卖傻”。
但夏尔这一次他为妻子辩护,可不听话了,气得奶奶要走。 第二天她就走了,走到门口,儿子还想留她,她却答道:“不必了,不必了!你要老婆不要老娘,这是人之常情,天下事都是这样的,不过等着瞧吧,这好不了!……好好保养身体……因为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再来跟她吵了。”
夏尔得罪了母亲,也得罪了艾玛,夫妻一对面,妻子就尽情发泄她的怨恨,骂他背信弃义;他不得不再三恳求,她答应再接受他的委托,并且由他陪着去吉约曼先生事务所,重新签订一份一模一样的委托书。“这很容易理解,”公证人说,“一个搞科学的人哪能为这些生活琐事操心呢!”
夏尔听了这曲意奉承的话,觉得松了一口气,公证人仿佛能点石成金,给他的弱点披上了高尚使命的光辉外衣。下一个星期四,在他们旅馆的房间里她是如何心花怒放呵!和莱昂在一起的时候,她又笑又哭,又唱歌又跳舞,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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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包法利夫人(下)
要果汁又要香烟,他觉得她太过份了,但是风流可爱。他不知道她的生命起了什么变化,居然越来越拚命追求生活的享受。 她变得容易发脾气,贪吃好东西,越来越放荡;同他在街上走,她头抬得高高的,她说,不用怕人家说三道四。 不过,他们虽说一刀两断了,但她似乎还不能完全甩开对他的依恋有时她想到万一碰到呢,不由得颤抖起来。一天晚上,她没有回荣镇。 罗多夫小贝尔特没有妈妈不肯睡觉,夏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呜呜咽咽,哭得胸脯时起时落。 朱斯坦到大路上去碰碰运气。 奥默先生也为此离开了药房。最后,到了十一点钟,夏尔实在耐不住了,就驾起他的马车,跳上车去,使劲抽打牲口,到红十字旅馆,已经早晨两点钟左右,人不在那里。 他想起实习生也许见到过她,但他住在哪里呢?幸而夏尔记得他老板的地址,他跑去了。天朦朦亮。他看出了一家门上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