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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公司的学冶金的副总工程师接任, 自己仍主管着汽车组装。两年前,C。C。M公
司来开放后的中国考察,相中了亚东公司,提出用他们的总装线与亚东合作;宋时
轮征求汪昕的意见,汪昕告诉他,C。C。M在得克萨斯州的汽车总装线早已陈旧过时,
如果他们真有合作的意愿, 就必须拿出近几年的最新技术。对汪昕的建议,C。C。M
的代表不敢表态,请示远在大洋彼岸的董事局后,借口说白宫不能批准,悻悻地离
开了亚东。
无风不起浪!冯媛媛一语惊醒梦中人。欧阳逢春的心在悲哀地流着泪。
如果说汪昕当年力主否定那套破旧的生产线是要一心一意赶上世界汽车工业潮
流,那么,当他在获得公司的最高权力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个力主收购
破烂的决定者。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如此巨大变化,是否在证明这条融
汇了若干代人经验的醒世箴言何其警世惊魂?
欧阳逢春如果要向何怀志他们证明亚东公司的刚正无私,那么他就必须制止这
场收购闹剧的幕后交易,就必须揭穿这里面隐藏着的那些秘密。可是,证据呢?推
理代替不了事实,他需要收集证据。
汪听说明天就要作出最终结论,留给他的只有十多个小时了,要在这短短的时
间里取得最可靠的证据,除非出现上帝降临那样的奇迹。
欧阳逢春心里怦然一动,他要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背水一战。
几十年来,人们经历了过多的政治运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
公开的转人秘密,无神论变成有神论,是非美丑错位,使许多人培养出打小报告的
恶习。现代中国的某些官员,从某个角度来看仍只是传统意义的中国官员,他们谨
小慎微却又敏感多疑,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怀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扭曲心
态。
对于某些小报告,他们明明知道纯系子虚乌有,然而在公开讨论的会议上,他
们谁也不会站出来予以主动驳斥,而是表现出一种特别的谨慎,仍会一如既往地派
出一批又一批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名义累月经年地进行公开或秘密的调查。这时,各
种流言怪兽般不胫而走,被打小报告者焦头烂额孤立无援,唯恐举手投足间又引来
更多的怀疑,因而显得无所适从,即使后来证明小报告的内容的确属于空穴来风,
结果仍会是“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因此,被打小报告者常被置于无法愤怒也无
从愤怒的尴尬境地,客观上助长了这种歪风邪气的形成。而一些本来就心术不正的
人,无权时百般钻营,一旦大权在握,便四处安插耳目教唆告密,对恶习的泛滥更
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传统的教育使人们缺少当公开的反对派的勇气。无论小
报告的内容是真是假,总愿以一种匿名的形式出现,更使告密的内容增添了一层神
秘的色彩。要在层层设防的无数的真真假假中区分出谁是真正的美猴王,你非得具
备西天如来佛那种洞天彻地的本领不可。可惜人世间没有如来,而太多庸庸碌碌的
裁判。无论皮球是否直奔空门,裁判的哨声一响,疾飞的皮球就一定得在空中暂停
下来,等待庸人或名人的调查裁决。传统的官员不懂幽默,民间的幽默大师偏偏不
甘寂寞,于是不失时机幽它一默,戏称“一张邮票查半年”的行为是“豆瓣的旅行”。
无论欧阳对这种黑色幽默是何种态度,他都必须黑色一次。
欧阳逢春从初涉人世时,因家庭屡遭人暗箭中伤而对专打小报告的告密者深恶
痛绝。入世的时间长了,他渐渐明白,对告密的人也应一分为二:对那些无权且心
术不坏偏偏又害怕弄权者百般报复的弱小者的匿名式揭露,他戏称之为匿名的忠诚,
对他们的那种尴尬处境,在心里产生出深深的同情。然而,欧阳对这些人的同情,
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他自己从不以为这种办法值得人们去
效仿。记得与父亲议论这事时,他就这样讲;父亲批评他没能进入剧本规定角色,
对人世间的事看得过于纯洁,并告诫他,如果以此作为信条,将来一定会吃不了兜
着走。父亲说古时候有个赵括很能够纸上谈兵,连他能征惯战著过兵书的父亲也讲
不过他,当他统帅部队御敌对阵时,却被白起一个小小的计谋取走了脑袋;而另一
个统帅诸葛亮,则是以智慧高人一筹为后世之人赞口不绝,曹魏五路大军攻击蜀汉,
凭着他对世界的洞幽烛微,竟然不费一兵一卒便粉碎了敌人的重兵合围。儿子说这
不是战争而只是正义“
与邪恶的政治斗争,父亲轻蔑地笑了笑,似乎在说,什么叫政治斗争,只有到
了需要斗争的那一天你才自然会明白。
数千年来,生活在东方大陆的人们认为他们的存在不仅是上天的恩赐,而且还
是被称为吴天之子的帝王的赐予。“普天之下,莫非王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都是帝王们的财产,作为帝王们财产的人民,在沤歌上苍时更
多地是沤歌主宰着他们命运的统治者。上天毕竟离他们太远,而统治者随时可能剥
夺他们的生存权利。河水推动着沙粒铺成了柔美的沙滩,千万年后,人们以为世界
本来就是这个样儿;板块运动造成了高山平原海洋湖泊,亿万年来,人们总以为地
球就这么永恒的壮丽。帝王们虽然早已成为历史,可是,书写历史的人却并未把帝
王们的阴霆驱逐干净。官大一级压死人,许多时候,真理只是权力的女奴,不知有
多少人仅仅只是讲述了真理,而成为权杖下的悲壮的牺牲品啊!
欧阳逢春不想成为又一个赵括。耿介一生的父亲说过,如果政治斗争是阴谋与
阴谋的较量,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挽起那张阴谋的弓箭。
可是,那是一张多么沉重的弓箭啊!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即使你手中举起的旗帜书写着正义与真理,你仍然需要得
到人们施舍于你的怜悯来拯救自己的灵魂。
他于是不得不承认,经他精心的预谋并将付诸实施的行动,有一点儿的卑鄙与
下作。
那张弓需要许多人挽动才能射落天狼。他只有一双手臂,他还需要另一些手臂
的合作。
坐在餐桌旁,一边给妻儿拈他们喜爱吃的菜肴,一边关心着儿子秋秋近段时间
的学习成绩,一边让无数双各种各样的手臂在他大脑屏幕上森林般树立着。那是一
些被炉火烤成古铜色的粗壮的胳膊,那是一些如粉雕玉琢般圆润的胳膊,那是一些
布满沧桑的古树一样的手臂,那是一些阳光喷薄的青春的手臂……手臂,手臂哟!
哪一双手臂才是自己所期望的能与之结成链环的忠诚的手臂呢?终于,欧阳逢春发
现了那些藏匿于密林中的形形色色的盟友,有些是忠实的,可以一同慷慨赴义;有
些是暂时的,结盟只是一种相互利用;有些是模糊的,而这些色彩斑驳的手臂正好
成为掩护进攻的雨雾。看清了这些手臂,对付另一种阴谋所必须的军队构成了十面
埋伏。
吃罢晚饭,欧阳逢春借口说去公司处理一点事儿离开了家,然后,借着黄昏的
蒲瞑,悄悄地离开了公司生活区,登上一辆东行的公共汽车,消失在渐行渐远的公
路上。
汪昕看罢晚间新闻后又在阳台上练了一会儿鹤翔桩,然后冲了一个热水澡正准
备睡觉,突然电话“嘟嘟嘟”的响了起来。
汪昕的妻子走过去,拿起电话听了听,连忙用一只手捂住送话器,扭过头去告
诉汪昕,是部长打来的。汪昕赶紧从床上支起身来,接过话筒,亲热地说:“我是
汪昕,感谢部长的关心和爱护……”
“听说苗苗都出国了!”部长前几年曾在亚东公司蹲过点,对公司头头们的家
庭都很熟悉,那时汪昕在公司当总工程师,苗苗读中学。部长去汪昕家征询对公司
改革的意见时,看见苗苗长得很像自己的小女儿,心里便喜欢上了她,便逗着她要
给自己做女儿,苗苗也挺乖觉,高高兴兴给部长三鞠躬,成了部长名义上的干女儿。
“苗苗本来打算来看望您的,听说您考察还未回国,就去了美国洛杉矶入学。”
“公费还是自费?”
“自费。”
部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久久没有回声,汪昕心里一阵阵紧张起来。
大约过了十来秒钟,汪昕才听到部长传来的语重心长的吩咐。
“C。C。M的事不要操之过急, 这事一定要经过公司董事会充分讨论,并多报几
个方案,让市里的主管部门选择批准,这件事影响很大,尤其要注意造成负面影响。”
听到部长这样说,汪昕不禁头上冒出一阵阵冷汗。
他想, 一定有人把南南出国与C。C。M的事连在一起向上打了小报告,不然部长
决不会在这时打电话给自己打“招呼”,还故意提出什么负面影响的问题;汪昕本
不愿意把苗苗出国留学与C。C。M公司连在一块儿, 苗苗考上自费留学生后,山姆大
叔要苗苗提供在美留学期间的经济担保人。那时正好有一位美籍华人王先生来中国
大陆旅行,经市长的秘书介绍,那位华人愿意提供担保。苗苗办好签证正要离开京
西市时,给她提供担保的王先生又来到京西市,向汪昕提出使他很为难、曾经被汪
昕否定过的用C。C。M旧汽车总装线与亚东公司合作计划,他告诉王先生C。C。M的那套
设备太陈旧,在国际汽车行业早就属于淘汰对象。王先生十分遗憾地告诉他,如果
不能与C。C。M合作,他只能取消担保,请苗苗小姐另找担保人。
那位秘书哥儿打来电话询问苗苗出国的事儿,汪昕请他另想想办法,秘书讲都
什么时候了,即使换担保人也已经来不及。秘书哥儿说,苗苗考上自费很不容易,
千万不能耽误了小丫头的前途。汪昕说别人卡着脖子他只能等死。秘书哥儿笑了,
说没那么严重吧,合作的办法可多,不搞合作生产,可以采取收购的办法的。还说,
日本人不是在美国收购了不少公司么, 干脆亚东把C。C。M的那条总装线收购下来,
也让咱中国公司直接打入美国市场,去瓜分山姆大叔的天下。汪听担心这种明明吃
亏的事上面不会批准。秘书哥儿讲,市里早有心让亚东去那儿搞兼并,一直没有瞅
准目标,不如你们亚东搞份报告上来,市里领导的工作,哥儿们帮你们去做。考虑
到女儿的未来,既然有了大秘书的包票,汪昕才铁下心来,让娄跃明给市里起草了
收购C。C。M汽车总装线的报告。 报告送上去的第二天,市里领导就来到亚东公司听
取他们的详细汇报,这位负责同志首先肯定了亚东公司敢于兼并外国企业的大方向,
并殷切希望亚东在企业内部改革各方面带好头,创造出更多的新经验。末了,这位
负责人援引一位大人物的话说,改革是前无古人的事,亚东今后要胆子更大一些、
步子更快一些。有了市领导的这次视察,一贯谨小慎微的汪听一改往日的作风,满
嘴的豪言壮语。公司在家的几位老总在第一把手的热情感染下,几经权衡,虽然心
存疑虑,仍然最终在收购C。CM汽车总装线的方案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若没有这一
系列成功的排练,汪昕哪怕再有多大的胆量,也不敢独自一人在这件事上,像许多
企业的董事长那样天马行空自作主张独断独行。事情已告大半成功,只待明日在公
司董事会上例行公事地散散步溜达溜达,不想却有人把这事儿捅到上边。汪昕气不
打一处来,在心里骂道:“狗娘养的!小报告打到老头子的头上去了,查出来看如
何拾掇了你。”
骂归骂,对于部长意味深长的“招呼”,汪昕无法进行分辩,也不能进行分辩,
要真闹出什么乱子,看样儿苗苗的干爹也无法拯救自己。他只得诺诺连声地说着一
长串“一定照办”“感谢关怀”的话儿,脑子里却思忖着明天的董事会如何开才好。
放下电话,汪昕又连着往外拨打了几个电话,忙完,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钟,他这才放心地回到了席梦思上。
欧阳逢春回到蓝江市时,虽然依然心事重重的样儿,气色看上去却好了许多。
查慕蓉问起收购C。CM汽车总装线的事,他告诉她,由于有关方面的干预,汪昕同意
等待进一步论证并报有关部门审查后再做定论,收购一事暂时拖了下来。查慕蓉想
了想,说这事看来一时还没个完,这么明显的决策错误都不能坚决推翻,说不准他
们背后真有什么人物支持呢!果真如此的话,你这个副总经理说不定哪天就会玩完。
欧阳狡诈地笑了笑,说,放心吧,查小姐,咱可不会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