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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这一节里,孟子又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思想观念。这个观念,爱看武打片的读者肯定都熟悉得不得了。什么观念呢?往下看。
到这时候,梁惠王大概是和孟子混熟了,终于掏心窝子了。梁惠王说:“老孟哎,你有所不知,我这些年过的呀,唉,别提了,真是糗事一箩筐!”
孟子心里偷着乐:“老小子,你要没点儿糗事,能高薪请我么!”
梁惠王接着说:“按说我们魏国本来也是个强国,属于第一世界国家,可到了我手里,东边被齐国打败了,我大儿子也死在齐国人手里了,西边又被秦国人夺了七百里的地盘啊!这还没完,南边的楚国也欺负咱,实在是气死我了!他们凭什么啊,就因为我是河南人吗!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我要让他们知道,梁叔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哼,我要报仇雪恨!丢了的那些地盘,我刁得一是一定要回去的!老孟,给我支支招儿,想想辙!”
孟子“嘿嘿”一笑:“容易!”
梁惠王一喜:“真的容易?”
孟子说:“容易,太容易了,您就这么点儿愿望啊,好办得很!”
梁惠王两眼放光,凑近了说:“快给我忽悠忽悠!”
“嗯——???”
“咳,老孟啊,我都被你忽悠惯了。别计较我的口误了,快给我说说!”
孟子又是“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梁惠王一看,没见过,不认识。
孟子拿着那个奇怪的东西,手腕轻轻一抖,说开了:“啷里个啷,啷里个啷,啷里个啷里个啷里个啷——”
梁惠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看着孟子。
孟子继续:“啷里个啷,啷里个啷,啷里个啷里个啷里个啷——鲜盐髓玉不咬酱,膘一膘——”
“嘿嘿嘿,你先停停,”梁惠王一拨拉孟子,“你说的这是哪国话啊?”
孟子应道:“您忘了,我是山东人呐,这是我的老家话!”
梁惠王气道:“我听不懂。你说我能听懂的,说河南话!”
“哎,”孟子应了一声,接着一晃手里那个怪东西,“鲜盐……现眼……咸盐……大王您饶了我吧,河南话我不会说啊!”
梁惠王没好气道:“那就说普通话好了。”
“好,说普通话,”孟子接着说开了,“啷里个啷,啷里个啷,啷里个啷里个啷里个啷。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松武二郎……”
“等等,等等,怎么武松都出来了?”
“噢,对了,这时候还没武松呢,讲串了,重来——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超级圣人周文王!”
梁惠王:“我倒!怎么又是周文王啊,又是这一套,也没点儿新鲜的!”
孟子越说越带劲:
“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超级圣人周文王!
这一天,周文王到了景阳岗,突然口水往下淌。
是什么酒味儿这么香,看一看,原来是三碗不过岗。
啷里个啷,啷里个啷,啷里个啷里个啷里个啷。
我竹板儿打得快,我竹板儿打得响,
我来把武松打虎的经过讲一讲——
不对啊,我怎么又说上武松了,咳,我一打竹板儿就往武松哪儿拐了。”
梁惠王一晃脑袋:“你还是正常说话吧,别来这山东快书了!”
孟子把竹板儿一放:“我本来是想搞搞多媒体教学的,这样我讲的道理您可能更容易学。算了,还是恢复常规教学好了,做人不能太前卫。对了,您方才也说了,魏国本是个第一世界强国,可是您要知道,别说您魏国这么好的底子,就算是个只有方圆百里的小国,照样可以取得天下!”
孟子这话是不是让人觉得很夸张,很无稽?其实,百里小国取天下的说法以后在《孟子》这本书里我们还会经常看到,这可是孟子的老生常谈,在他的思想体系当中重要得很(其实远不止他一个人爱拿这个例子说事)。那么,真有人百里小国取过天下么?当然有,要是没有这么个扎实的论据握在手里,孟子的话可就分量轻多了。
那,这位百里取天下的高人是谁呢?
就是孟子翻来覆去讲了一辈子的周文王,商汤王也是。关于这一点,后面孟子还有详述,我们也留到后面再说。现在,孟子讲了,百里都可以取天下,逻辑就是,魏国可远远不止百里啊,所以呢,人家百里都能取天下,我们魏国多少倍于百里,只要照着人家当年的路子去走,取天下不是更容易么!
那,当年人家走的是什么路子呢?
老生常谈又来了:仁政。
孟子说:“您得对人民群众施行仁政,刑法要少些,税率要低些,种田的让他们好好种田,年轻人让他们好好学学孝悌之道,这样呢,人们在家会孝顺父母,会尊敬兄长,在社会上呢会好好追随上级领导,如果一个国家能做到这些了,那么,就算只让大家拿着木头棍子也足以打败秦国和楚国那些职业军人了。”
孟子又描述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前景,他又接着解释,为什么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前景其实是可能的:“秦国和楚国他们看上去很强大,但是,他们征兵很厉,这就妨害了农时。农业生产受到影响了,大家都饥寒交迫、妻离子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个时候,您的仁义之师只要一去,‘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人心全会归向您的,谁能挡得住呢?所以说‘仁者无敌’,就是这个道理啊!”
——“仁者无敌”出现了!
早期的香港武打片里经常有人说这个“仁者无敌”,我最早以为是“忍者无敌”,以为是在夸日本忍者,是说忍者是最厉害的高手,后来才知道是“仁者无敌”。可是,那些武打片里虽然总是说这个“仁者无敌”,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仁政与和平的味道——如果真的都是“仁”了,那也就不是武打片了。
这些早期武打片虽然都很滥,但是启发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仁者无敌”这四个字只能说说,只能当作招牌,真正管用的还得是打。
靠仁政以百里取天下的事情即便真的有过,但是,时代早就变了,而且,大家注意到没有,孟子这次重申他的仁政主张,还像以前一样属于纲领性的内容,还是缺少细化的步骤和量化的指标。看来这就是思想家和改革家的一个重要区别。
孟子专案组的组长刘三吾评论过孟子“就算只让大家拿着木头棍子也足以打败秦国和楚国那些职业军人了”这句话,认为是“迂且远”,他在这点上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但是,我们如果因此而抑孟子、捧商鞅,就应该先想一想我们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当我们看到秦国迅速强大起来的时候,在赞叹它的时候,想没想过:如果我们不是旁观者,不是秦王,而是生活在秦国的一介卑微草民呢?
很多事情都是看似简单,但越想就越觉得复杂,越难以下个结论。这个问题,后面慢慢再谈吧。
梁惠王虽然尊敬孟子,却始终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孟子也没辙,收拾了竹板儿往外走。梁惠王听着远去的竹板儿声,还夹杂着孟老夫子的山东话,越去越远:“啷里个啷,啷里个啷,啷里个啷里个啷里个啷。我打竹板儿,笑哈哈,大王他是个榆木脑袋瓜……”
梁惠王其实也不容易呀,这时候,他岁数也大了,身体也不行了,一大堆糗事大概又搞得他心里很窝火,终于,他有点儿顶不住了。
梁惠王虚弱地靠在床上,这个时候,儿子来了,这个儿子,就是未来的粱襄王。粱襄王心疼地看着虚弱的父亲,关心地说:“老爸,您得多注意健康。”
梁惠王“哼”了一声:“废话!”
未来的粱襄王说:“现在医生说了,单是生理健康不是健康,还得有心理也健康。我看您老人家总是心事重重的,应该排解一下才好。”
“怎么排解?”
“老爸,我特意为您从鲁国请来一个文工团,鲁国不是在山东么,所以文工团里边有个特别会说山东快书的,我让他给您说一段——”
梁惠王一听这话,立时两眼圆睁,指着不肖子吼道:“臭小子,别跟我提什么山东快书,再提我跟你急!!!◎#¥%……※×”
话音才落,梁惠王“咕咚”向后一仰,死了。
舞台帷幕落下,梁惠王庄严谢幕了,下面出场的就是梁惠王的儿子粱襄王了。
孟子要搞和平演变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新角色粱襄王出场了,但他在《孟子》这部戏里只是个小配角,一共就出场了这么一回。他的出现,其意义有点儿像幕间休息的时候出来插科打诨的丑角,惹得孟老夫子说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挤兑人的名言:“望之不似人君”。
而且,这个小插曲里,孟子的叙述方式也变了,如果我们认定孟子本人就是这一段文字的实际作者,那么,可以说他老人家还很有些文学情趣,还懂得追求叙述形式上的创新。从这层意义来说,我们即便不能把孟老先生推为欧洲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至少也能自豪地宣称他开了德国狂飙突进运动的先河。
孟子的这个形式创新意义还不止于此,上面还只是说了文学上的意义,而从哲学意义来看,孟子突然视角转换的这种写法无疑就是后现代解构主义所谓的“去中心”和“多元化”。天哪!实在是太厉害了!
书中转换视角,开始倒叙手法。孟子去见了新上任的粱襄王,见完了,出来了,对人说:“这小子,一点儿没有领导人的样。混不吝的,整个一个愣头青!”
孟子接着回忆方才见面的经过,接着说:“他冷不丁地就问我一句:‘天下怎么平定呢?’”
——孟子这一转换叙述方式,我复述起来可就辛苦了,我得说:“孟子说:‘粱襄王说……’我回答说:‘……’”不但大家看着糊涂,我自己写着都糊涂,连引号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了。好了,咱们别跟着孟子一块儿搞前卫,还是转换为咱们一贯的叙述方式吧——
粱襄王冷不丁问了句:“天下怎么平定呢?”
孟子不慌不忙,运起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一”字,对粱襄王道:“定于一。”
孟子这话,又开了一个先河,这回开的是禅宗打机锋的先河。
粱襄王盯着孟子写的那个“一”字,捉摸了好半晌,突然一拍脑门,激动道:“我悟到了!我悟到了!我悟到了先生这书法里蕴涵的剑术至理!原来,剑术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杀’,就是‘和平’!”
孟子不由得暗挑大指:“行,这小子比陈道明强,这么快就悟到了梁朝伟的书法真义!”
粱襄王接着说道:“和平就是要统一天下!”
“嗯——?”
“和平就是要统一天下!统一天下就是要征服六国!征服六国就是要以暴制暴,对他们进行军事入侵!老孟啊,我悟到你的意思了!”
孟子的鼻子差点儿给气歪了,气道:“你悟出来的未免也太多了点儿吧?”
粱襄王疑道:“难道我悟到的不对吗?《英雄》里不就是这么讲的吗?”
孟子更气:“好小子,我还夸你聪明呢,原来是作弊!”
孟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因为国际社会经常有纠纷,经常有战争,就以为把他们都灭了,建立一个大一统王朝了就和平了,所以就可以为了这个和平的理想去理直气壮地侵略其他国家了吗?照你这个逻辑,希特勒只是失败的秦始皇了?希特勒的出发点还是正义的了?日本侵华也没错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该属于英明决策了?照这么看,我们现在骂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的雄心壮志最后没能实现而已?如果实现了,我们还应该歌颂他们的统一大业了?世界各地这里打仗,那里纠纷,那是不是应该有谁出面把全地球都统一了才好啊?”
粱襄王一怔,随即又争辩道:“我们七国原本都是一家,所以统一不算侵略。”
孟子说:“原本?从什么时候原本?你往前倒,倒到什么时间算?你说个准确年代,以那个年代的什么政权的疆域为基准你来统一?又为什么以这个政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