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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不改明珠光似的笑容,坐下来就要先敬曹文弟三杯。
曹文弟醉了。
他不是色中饿鬼,却曹少夫人实在看得紧。为和二弟抢着生儿子,才问萧护借钱弄了一房良妾,没有父母作主,还不能进门。到了京里以后,曹少夫人更是恨不能扮成个小子跟着,动动就嚷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的脸面何在?”
她的脸面就比什么都大。
弄得曹文弟这算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因妻子而成了少见新鲜东西的人。见到唐夫人这样的美人儿,魂就先飞半边。
再加上酒,和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席近结束时,曹文弟大醉。他大着舌头,眼睛只有唐夫人身上瞄:“凡事……。有我,凡事……萧护就出面……你不用担心……我是他幼年……幼年好友……”
唐夫人则对表姐夫使个眼色,更笑得花解语般:“既如此,我们全仗着曹公子了。还有几张借据,也一并麻烦你。”
“拿来拿来,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欠钱不还,是什么道理!”曹文弟趴在桌子上,人已颓倒,犹着醉语:“不依我的,我让萧护拿他!萧护,厉害!想杀官员就杀,想让谁当官就让谁当官……”
唐夫人起身:“您等着,我们就出来。”和表姐夫到里间,小小争执一下,取出几张只有一半的借据,只有银子数,却没有借钱人。
歉意万分的唐夫人道:“这个,只有一半了,不过这是亲笔字,这借钱的人还在,名字我写在这后面,你去一找就能寻见。”
“拿来拿来,是他的亲笔字就行,他要是不认,我让萧护拿他!”曹公子醉态醺醺。
又几张大的借据放他面前,唐夫人皑腕微抬,素手如玉,面上不是感激就是柔情:“公子呀,我们可全仗着你了。”
曹公子一把揣怀里,踉踉跄跄出门去了。表姐夫主要怕他把借据弄丢,跟出门见曹公子自己叫了车,上车去了。
表姐夫放下心。
回来,还是对唐夫人有埋怨:“还不清楚他底细到底如何?三千两银子要回来么,不算本事。你就把近十万两的借据全给他,要是他要到钱卷钱走了,可怎么办?”
他们适才在房中争执,就是为这一回给曹公子多少钱的借据。
要回三千两银子,可那也有借据不是。要不是萧帅的朋友,只弄几个地痞,也能要来。表姐夫是正当生意人,不愿意官盐当私盐卖,只走正当的路,那就是找萧大帅最好。
弄几个地痞要打伤了人,汤药银子也不会少。
唐夫人却道:“他是萧帅朋友!”
“你认得?”表姐夫惊喜交集,双手才一拍:“那果然是好。”唐夫人再道:“不过,那当街指着萧夫人骂的,就是他家!”
表姐夫是和气生财的人,一听就愣住:“这这,那你还给他那么多?”他急得就往外走:“刚才问过他住处,我去追回来。”
唐夫人止住他,唇边多出来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道:“姐夫不用急,听我说一言。前天说他家当街骂萧夫人,我让人打听过他,的确是萧帅朋友不假,面貌,我也认得的。他这三千两银子,就要来得奇怪。”
表姐夫也听出一些什么,坐下来打算慢慢地听唐夫人说。
“如今的京里还是乱,有萧帅在,才有个约束。他才进京,就能要来这银子,依我看,要不是有圈套,就只能是萧帅出面。有圈套,咱们倒不怕,横竖是他要来银子大家分分,他要不来,也不还借据,我就是不客气,我会上门去寻萧帅的。他的朋友全是江南大家,好不好,到他江南家里去。再者,我还有这个!”
唐夫人悠然举起手中一张纸条,上面空无一字,只盖了一个指印。表姐夫看不懂,见表妹说得斩钉截铁,只笑:“这不是你刚才给他看胭脂,让他按一指闻闻香。”
“我留下他的指印,他要敢不还借据,或借了银子不给,我就在这上面一笔一笔添上,他拿走我们十万银子的借据,我就写二十万两!”唐夫人能出来混,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表姐夫特地请她,也就是她有家中是小有聪明之名。
为着钱,很多人都会很聪明。
当即,表姐夫大乐:“好好,表妹呀,请你真是没有请错。”唐夫人再次悠悠:“我只担心一点,”
以为高枕无忧的表姐夫又提起来心:“你说。”
“我只担心这三千两银子是萧帅出面要的。”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表姐夫大为不解,他喜欢的道:“是萧帅要的,不是更好,说明他的确是找到萧帅照应。”
唐夫人轻轻笑了:“姐夫,你一辈子只和银子打交道,做生意你行,这官场上事你不懂。”表姐夫还承认:“我还真的是不懂,见他来,急忙让人去告诉你,你来应酬最好不过。”
“姐夫您想,他刚才自己说的,萧帅如何照应他,要来三千两,萧帅一分没有要,全给了他。萧帅是白干事的人吗?”唐夫人心想萧大帅,倒有个敛财的名声。
这名声是私下里流传的,说宫变时,萧大帅洗劫过宫中。没有证据,也只有不多的人说说。夫人们,是八卦群体,从来小道消息多。
表姐夫认真听懂了,他是个生意人,知道人的本性,全是无利不起早的。大英雄大豪杰,求的是名声。不是银子钱,是他们求的就是名。
官员们求官,商人们求财,除非这个傻了,傻子也知道饿了求吃,困了求睡。人,都是根据自己需求,会求一样。
他也琢磨,自言自语:“对啊,萧帅一分也不要,他白出力,他肯长干?哎呀不好!”表姐夫也想到了。
唐夫人冷笑:“我给他十万两银子,看他要来多少,就知道萧帅会帮他多少!情分,有时候全在钱上!”
表姐夫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很对。”
有表妹验证过曹公子身份,不用担心借据丢失或不还,表姐夫送走唐夫人,两个人各自在家中,分明等候曹文弟的消息。
情分,有时候表现在钱上,这是一句实在话。不是朋友一定要帮你,而是这朋友如今有权有势,他帮你多少,也就能看出来情分高低。
这一天,曹文弟醉酒在家,睡了一个下午。起来就喊家人:“外面搜寻稀奇果子,上好蜜饯,摆几个好盒子,送来给我看。”
曹少夫人正没好脸色,曹文弟醉酒回来也正常,不过今天衣上有香,手指上有胭脂印子,只能是和女人喝酒。
见曹文弟又说要果子送人,疑心他送的中午喝酒那女人。指不定是哪家青楼上的,曹少夫人如何不恼,有银子拿回来也是不高兴的,就骂道:“送的什么人?”
“送给萧护!”曹文弟今天带回来的有银子,就底气十足。曹少夫人愕然,曹文弟又苦口婆心状:“今天这银子,就是萧护做成我赚的。”
曹少夫人以为不是和女人喝酒,是在大帅府里喝的,面色才稍霁,曹文弟又道:“哎,你几时才去见萧夫人赔个礼儿呢?”
“我要见她赔礼!”曹少夫人陡然怒了!她起来就叉腰,怒气冲天:“是她做错,怎么我去赔礼!你有没有想到我的颜面!”
曹文弟也火了:“你细想想,从到京里来萧夫人对咱们不错!她来赔礼以前,是不是见天儿全送来的有东西,”
“我可没有赏花银子,再者说,我的颜面何在,我的颜面何在!”曹少夫人还是火上浇油般的火大!
曹文弟在心里骂了一句,不可理喻!你没有赏花银子,是你没有那里。你的颜面?你怎么不想想别人给你的好呢?
听曹少夫人颠倒黑白,就会口口声声她的颜面,曹文弟拂袖而去。曹少夫人心里毒火没处出来,抓住曹娟秀说个没完,就快声泪俱下:“我们的颜面何在?”
曹娟秀也烦了:“大嫂,你不赔礼就是,不用没完没了抓住这一件事来说吧!”曹娟秀也怀念初进京的那几天,萧家送来东西,有几样子是专门指名送给娟秀姑娘的。
要说慧娘持家,是没有话说的。
……
隔了两天,曹文弟来送银子,只有两万两现银的一半一万两,再就是摆出七万两的借据,一张不少。
表姐夫心中格登一下,知道表妹说得不错,大帅对这曹公子的情分,不过如此。要知道真的是对他好,可是总共有借据的是三十万两,没有借据的还有一堆。
表妹对官场了如指掌,表姐夫是这么看的,至于别人听到,肯定嗤之以鼻,表姐夫也不知道。
就再请唐夫人,再备下酒,大家坐下说话。
曹文弟是尴尬的:“大帅说只能要回来这么多,”其实是萧护只肯在两万两银票上面写字。唐夫人动人的眨眨眼睛:“能要回来这么多,已经是难得的。依我看大帅和曹公子是幼年好友,只怕一分没有要,全给了你吧。”
“那是当然,萧护不缺这点儿钱,我从小认识他,知道他手面大!”曹文弟涎着脸笑,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小小敬意,请夫人笑纳。”
是个戒指。
唐夫人用眼一估,就看出来不过几十两银子,她心中鄙视,小气鬼儿,你挣得一万多银子,就送这个?
这个抢生意的人,还敢不敬重挖井的人,唐夫人更不会放过他,手故意把借据掂一掂:“哎哟,我要是有大帅这样的幼年好友,这些怕不我都要了来。”
表姐夫是只要钱,忙道:“是是是,咱们要是和曹公子一样,有大帅这样的好友,不要大帅出面,借着个名声也能要来。”
曹文弟本来就舍不得这一堆的银子,这可是十万两,还有借据!他性子软弱,胆子不大,萧护不写字他就不敢上门去要。
现在这心中舍不得,加上唐夫人两个人怂恿,曹文弟转而恨上萧护,你大笔一挥就是钱,怎么不能多写几张?
对着钱,实在移不开眼睛。曹文弟去收借据:“呵呵,我再去试试。”他打定主意,不要萧护写字了,直接上门去要,给嘛,更好,不给,也没什么。
等他走以后,表姐夫是笑得畅快:“表妹啊,看他是要不来什么的了,要一分是一分吧。”唐夫人则是回家后冷笑:“这种笨蛋也敢来和我抢生意!且等你要来再作打算。”
不动声色就阴了曹文弟的唐夫人还没有看到结果,已经觉得扬眉吐气。
过上三天,果然!曹公子又送回五千两。唐夫人把他夸了又夸,甚至答应与他私下里用饭,不过推说自己不方便,日子下一回再定。
曹文弟在情场上不能算是个老手,让唐夫人哄得一愣一愣,乐颠颠的再去想法子要别的钱。他不知道,第二天,却是张太妃的生辰,萧夫人慧娘和唐夫人都有份进宫为太妃祝寿。
唐夫人是可以见到萧夫人面的。
……
早上,宫中喜气与平时不同。张太妃经过乱世,能过上一个安宁的寿辰,相比她以前过的繁花似锦的生辰,心情上的珍惜大不相同。
又,萧大帅是张太妃出宫留下来的,他理当孝敬。慧娘在两个月前,就采买各样东西,一一送到宫中来。
又有大成长公主现在嫌张太妃护牢宫掖,虽然烦,也不得不尊敬于她,也送来各样的东西,为张太妃庆寿。
官员们夫人们到来的早,三三两两在花下绿荫下说笑,把各种小道消息满天去飞。
游夫人在对水照影,心中想着这是萧帅和夫人生分后的第几天。自醉仙阁上为萧帅献舞后,游夫人让人递过几回香笺,原封不动的让萧府退回。
是萧帅的意思还是萧夫人的意思,游夫人都没有弄明白。蒙在鼓里的游夫人当然记在慧娘身上,在家里就差弄个小人作法恨她。
平时见不到萧帅,上门更是不见,游夫人心想,今天总可以见到。
唐夫人是知道萧帅夫妻和好,她偏偏不说。她不仅不说,听到夫人们扳手指头算萧帅和夫人生分第几天时,还跟在里面凑几句:“呀,就是,生分这些天,就以前好,也就不好了,”再挑逗一下:“今天萧帅来,谁会得他青眼?”
她自己碰个钉子,也希望夫人们也碰个钉子。
这些夫人们既不是唐夫人姐,也不是唐夫人妹,告诉她们作甚?
乌夫人一直没请到萧护,今天也是着意的打扮。她见游夫人在醉仙阁里扮舞妓,乌夫人就在张太妃面前下功夫,讨了一个差使,就是今天人人簪花,乌夫人不惜当送花人。
萧护和慧娘是并肩骑马而来。
大帅夫妻宫中可以走马,这也是别人没有的荣耀。
夫人们见到没有太大的失望,萧大帅当着人,总要给自己夫人几分面子,陪她一起进宫。
才入宫门,一群五颜六色的夫人,或者说是首饰衣裙过来,乌夫人当先捧起手中花,盈盈对萧护摆出最炫丽的笑容:“太妃生辰,宫中人人簪花,请大帅簪花。”
有夫人们抢着要为大帅选,乌夫人躲闪开来,再高举盘子,笑靥比花更娇,请萧护自己挑选。
萧护为慧娘选了一朵大红色的,为自己随手拿起一朵来,却是紫色。
簪在衣上,乌夫人等人欢呼起来。
慧娘对着她们总是不舒服,就只垂眼敛看自己的衣上花。萧护却愣住:“什么事?”乌夫人笑道:“回大帅,这宫中的规矩,送花人当陪大帅进宫。”
萧护微有不悦,正要拒绝,眼角见到垂头的十三,只怕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