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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姑爷倒骇了一跳,见妻子侧身烛下坐着生气,俏丽是有的,只是调笑不足。想想二姑娘身后的人,他软下来不再多说。
而京外郡王们更乱起来。文昌王忽然没了,他的儿子们都小,文昌郡王妃当家,凡事倚重自己的娘家哥哥。文昌王一直不出现,又不举丧,十月初的时候就有人不服,提出质疑,然后乱打成一团,有十几个官员逃出或反出文昌王封地。
韩宪王、南安王、临安王孙珉等人怎么会放过,大家出兵分割地盘。遇上谁都打,和文昌王旧兵也打得进来,和别的郡王们遇上也打。
人人心中抱定一个心思,以后当皇帝,这些人是不会服的,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不如现在开打!
内阁中送信的人就倒了霉。内阁叮嘱,务必要送到郡王手上,还要由他们亲拆,再写回执。这送信的人先跑到郡王们自己地盘上,找不到,再去找。
郡王们打来打去,信使就跑来跑去,马也累得不行。
还有几家子旁支败落,实在太远,送信的一直找到腊月里才找到。
……
北风狂呼,雪如寒梅落地,冰寒中有清香。天,暗得在风雪中不能视物,直刮到人眼睛里。走在街上,衣上很快积上雪。
行人缩头,手拎年画腊鱼等年货。
可以看到的天际线上,忽然更肃杀!
有什么杀气腾腾而来。细看,是黑压压的人。城墙上姚兴献用力的瞅,才看出两个字“南安!”姚将军大手一挥:“带马来,南安郡王进京了!”
消息迅速传开来。萧护说一声:“好。”他并不出去迎接,只吩咐:“请郡王下榻驿站。”是早准备好的。
风雪更大,半个时辰后,又来了韩宪王。再半个时辰,来了长林王。郡王们约好似的,十几家子郡王一天进京。
街上人腾马嘶,会有新帝,老百姓们也开心。
在这开心中,曹少夫人茫然走着。雪打湿她的发,也湿了她的鞋子。才看到的信一行行一字字在脑海中。
是曹家在十月就到的信,有落款。曹文弟一直放在书房里,昨天有人送加急公文给他看,不知道怎么找的,把这一封家信夹带来。
曹文弟也没法放严紧。
只有马明武等几个人有带锁柜子,绝密公文他们手拿手放。别的先生们,全不许柜子上锁,怕他们有事不在,别人无法代替办差。
取公文的人就把家信也送回来。
曹文弟无事就酒醉,曹少夫人接公文。不绝密,只是急,送的人就交出来:“签上一个名字就行。”大帅的规矩,哪些人看的,哪些人签名。
曹少夫人怎么能不看?她是老鼠洞也翻的人。推丈夫醒以前,打开就看到家信。心中一跳,放入怀中。推丈夫起来签名过,夫妻同睡,今天看的信。
信中苛责备至:“……悔不该给你娶妒妇,接信速送娟秀回来,寻机速速休妻!”是曹老爷的亲笔。
曹少夫人如遭霹雳。把信一遍一遍的看,目光落在“寻机”两个字上。咬牙暗骂:“老东西还知道要面子?寻机!你怎么不把你女儿想在京里找亲事的心思在江南张扬张扬!”
可这打击实在太大。
曹少夫人看着什么都烦,就差和曹娟秀对骂。知道不怪娟秀,就走出来散闷。她以前出门不是车就是轿,今天心烦意乱,一个人出了门。
雪地茫然,人也茫然。
娟秀的亲事,曹文弟后来酒后吐真言:“都带出来了,不在京里寻一门好亲事,没脸回去。”也这么对娟秀说。
曹娟秀也知道回去不能见人,先在京里住着。萧老夫人看着曹老爷夫妻面上,不时接她进去教导。不过姐妹们只和慧娘好,曹娟秀也心中不快。
她曾把慧娘当成大情敌。
慧娘如今娇得快什么也不知道,上有婆婆压住她醋性子,大帅更疼她,慧娘更讨喜。曹娟秀就更不快。
有人娇才会这样,风雨浇灌的草,只能一个人拔节。
有人娇,自然有人看不顺眼。
就是送娟秀回家,曹文弟去信家中:“路上不便,等萧伯母林老爷回家,同路而行安全。”曹老爷夫妻才没有再催促。
夫妻也想到一条,萧老夫人是可靠的。说不定给女儿找门亲事,也遮遮羞。林家大公子在,贺家两个年长公子在,苏云鹤也在不是,这全是江南有名望的人家,知根知底。就致信儿子:“可往熟识人中寻亲事。”
曹文弟心想,他们都知道娟秀为萧护进京,他们怎么肯要?这事先放下。休妻,曹公子是个软弱性子,休妻是大事情,父亲让他寻机,寻,自然是寻到机会再休妻。
他有差使,出来进去少回家。酒醉后回家,也知道自己有过不好,还提什么休妻。
他的心事,曹少夫人不知道,就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着。
有几个登徒子见她少年妇人美貌,又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在后面喝彩,曹少夫人听不到,一直往前面走。
“是个疯婆子。”有人这样说。
走到双腿酸痛,见一个破旧土地庙无人,扑在旧蒲团上放声大哭。萧夫人有了,自己还没有;娟秀回来说,萧夫人又换了新衣服,什么什么样子的,自己没有;自己亲眼见到萧老夫人亲自照看她饮食,四姑太太等积年妇人围绕萧夫人封氏团团转,就差顶头上,而自己得公婆不喜,来信休妻。
丈夫可以哄好,公婆却不能。难道一辈子在京里呆着不回去不成?
哭了一顿饭时候,曹少夫人在土地公公神像下满面阴毒,不让自己好过,大家都不好过?你们不重视长子长媳,那就不用回去了!
外面一直呆着!
娟秀呢?曹少夫人阴沉沉的笑,也一辈子不回去罢了。
她是个念过一些书,看过一些古记儿的人。不是孝经什么的。又最爱打牌和人说闲话听,就有许多的歪故事让她听在耳朵里。
见发髻散了不少,挽好,袖子里有几两碎银子,出庙门喊轿子回家。在轿子里时,就有一个坏主意出来。家门前停下轿子,又见几个人一辆不错的车停着,那车有色彩,不是普通平民车。
看门的家人见到手一指:“列位,那不是我家少夫人回来?”曹少夫人推说邻居家去,有个邻居张二婶最爱骂街,嘴头子爽快,无事和曹少夫人闲话。
使唤人本就少,就无人跟去。
车里下来一个青年妇人,含笑:“表妹,你还记得我吗?”曹少夫人一愣:“是三表舅家柳表姐?”
柳表姐上下打量曹少夫人,见她裙子湿鞋露出来,暗地一笑,过得不好就有门儿说话。两个人携手进房坐下,柳表姐带来若干的东西,又衣着整齐,故意问:“听说你们跟萧帅,怎么就住这小院子?”
“跟他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以前知己,现在是奴才。”曹少夫人对萧家自然是一肚子的怨言。柳表姐盘问她,听说小姑子见,请出来见,把手腕上一个手指粗的金钏子当见面礼,曹娟秀道谢离去,让她们多年不见的表姐妹自己说话。
曹少夫人这才问柳表姐:“哪里来?又找得到我?”
柳表姐含笑:“往你婆家去人,说你和妹夫在这里。我丈夫是韩宪王手下得力官员,我随他进京。”
又惊讶:“表妹,你气色为何不好?”
曹少夫人沉下脸:“快别提,自从进京跟着萧家,一里一里的我下去了,如今快不要我了。”柳表姐和曹少夫人在家时也是很相得的一对姐妹。
表姐就撇嘴:“你还不厉害!你要厉害,他倒敢!”就炫耀自己:“我丈夫管着郡王出去的事,我呢,管着郡王在家里的事。”
曹少夫人倒明白了:“表姐,你这是官员,还是下人?”柳表姐不悦:“那你男人呢,跟不跟萧帅出去?萧帅以前可是他朋友!”
两个妇人对着噘嘴儿。又一同收回,再说闲话。曹少夫人见到娘家人,泪水就下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如今没有办法,只想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柳表姐笑了,曹少夫人没看到她眼珠子乱转。柳表姐道:“要是我,小姑子,在外地寻一个,让你婆婆一辈子见不到!要是我,让你丈夫一辈子不还乡。”
两个人一拍就中,不愧是表姐妹。
曹少夫人大喜:“我就是这个主意!韩宪郡王手下,要人吗?”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曹少夫人觉得表姐就快像菩萨一样。
柳表姐道:“你丈夫肯来吗?”曹少夫人愣住:“以前还能说动他,现在萧家那老夫人一来,萧府里才是他的枕边人,我算什么!”
就求柳表姐出主意。
柳表姐笑:“别急,我回去,先问问郡王手下还要什么人,你呢,把我们郡王在妹夫面前说得好些。知道郡王来作什么的吗?”柳表姐神神秘秘。
曹少夫人大喜:“知道,他是来当皇帝的!”
两个人对着笑,一个笑自己总算又找到一个依靠,另一个笑得则别的心思。
柳表姐告辞,回到驿站里。见的不是自己丈夫,却是韩宪郡王:“都打听清楚了,我那亲戚,是在萧帅府上为文案先生,管公文却不机密,如今朋友成了使唤人。”
“曹文弟的名声,我也听过,”韩宪郡王道:“他得对我有用,我才能要他。”柳表姐撇嘴:“看郡王说的,那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他要是肯来,或是肯和郡王通声气,就没有机密,萧帅府上来什么人,总是知道的!”
韩宪王笑笑,走到柳表姐面前,在她胸上拂一把,淫笑道:“你不仅是个美人儿,还是个体贴人儿。行行行,你约他出来。实话告诉你,没有萧护我当不了皇帝。萧护手下的人,就是一只狗,你也弄只母狗去哄他。”
柳表姐恼了:“人家好好的为你,还没名没份的,你倒骂我?”
韩宪王嘻嘻:“这是说他家的狗,与你何干。”见柳表姐翻脸更见俏丽,低笑道:“晚上打发你男人还当值去,不是为着你,我才不带他来。”柳表姐这才转嗔为笑,把韩宪王手打落:“我那妹夫,你是一定会相中的。就只一条,怕他不肯来。不过,我还有一个主意。”
凑到韩宪王耳边。
韩宪王大喜,抱起柳表姐道:“我的可人儿,你要是生个男人,诸葛亮也不如你!”这就要求欢:“给你男人再寻一个,你跟了我吧,我不嫌你嫁过人。”柳表姐想冷笑,又落下泪水:“得了吧,我的王爷,那贪花爱草的性子谁不知道!出门前又为哪一个把王妃气着了,进京封帝这大事也不跟你来?给我留着这男人吧,等你厌了我,我还有个男人,不会守空房。”
她说得斩钉截铁,韩宪王好笑:“你身子也卖了,还立什么牌坊。你当你男人不知道?你偷个别的男人试试?不是跟本王,你早沉猪笼。”
柳表姐要啐,又忍住,推开韩宪王:“这京里美人儿多,郡王你不快寻欢去,我反正是你的,才出门累了,我歇着去。”
一径走了。
韩宪王在后面骂:“浪得我火上来,你就走!”柳表姐也不理他。驿站有一间是给她夫妻住的,进来见到老实巴交的丈夫在,也不说话,自去睡了。
她的丈夫,是一个小小官员,以前是韩宪王府的家人。
萧护没有单独见郡王们,在第二天,请内阁同出宴请,摆在外宫中偏殿上。这还没有到全,还差上十几个,临安郡王孙珉也没有到。
曹少夫人旁敲侧击对曹文弟说韩宪王名声好,以后要当皇帝。曹文弟将信将疑:“不知道,十几个郡王,你说哪一个是皇帝?”
曹少夫人不理他,又去和曹娟秀说话。见曹娟秀有几分动心,曹少夫人心中冷笑,你们一家子想休我,我先把你送去一条锦绣富贵路上,也让家里人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过年前三天,又进京几个郡王。消息也传出来,说郡王们路上火拼,没来的不是死就是伤得不能移动,进不了京。
内阁震惊,京中震惊!
萧护推宁江侯管,宁江侯推张阁老拿凶手,张阁老马上病得比大成长公主还要厉害。张太妃听到后思念先帝,涕泪交加。喊来萧护宁江侯:“全是皇家血脉,杀人凶手者,不能当皇帝!”张太妃想到自己苦守苦等,挽留大帅,安抚九皇子文妃,又为保护宫中女眷与长公主也不和,为的是什么?
就为他们互相残杀,留下来的那一个享受这大好江山?
这不比武当皇帝。
萧护说资格浅,宁江侯说老迈不成了。最后把平江侯梁源吉推出来,把正直的大理寺卿推出来,宁江侯萧护拿总儿。萧护和宁江侯才推托不成,各自出宫。
怎么管呢?
一不小心有一个是皇帝,不是以后没好结果。
梁源吉弹劾别人起劲,宫中压下来让他管这事,他束手无策。赶到萧护书房半开玩笑:“要以后你是皇帝,我倒能查得清。”
这是个玩笑话,大家一笑。萧护道:“来京里的个个是凶手,张太妃能不清楚?她交待的这事,真是难办。”
梁源吉再开玩笑:“不来的几个,如临安郡王孙珉,有人指证他也参与了,难怪他不来。他等着这些人自相残杀呢。”
萧护一笑,话中有话:“也许再来一个,既不是凶手,也不是皇帝。”也半开玩笑:“太妃交待的,你只管放手去查。”
平江侯嘻笑:“太妃?”她交待的跟没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