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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买,虽然你很需要一辆山地车。
“那个买票了吗!”管它,你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没见过这么懒的乘务员,坐在那儿养姑奶奶,主动买票?巴结你是怎么的?老子没钱的时候,处处都要大方;而今有了钱,偏要小气。到了,站岗的还是那两个山东大汉,长得真像《茶馆》里要合娶一个老婆的那两位。填表,你忘了带学生证。“居民身份证行吗?”“中。”你填上了发表那几篇小说用的名字。这样既保持了真名实姓的纯洁尊严,又不算冒名顶替撒谎欺骗。你揪了揪挺拔肃穆的蓝花领带,向寂静的大院深处走去。
牛鬼舍身篇自由鬼(3)
E
您以为这是部长篇小说,是吗?像篇名所标的那样。其实,您大可不必那么认真,这不过是本人一个小小的艺术试验,也可以说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小玩意。这个玩意儿,您可以先读任何一章,怎么读都随您的便。我本来就是一天写一段,然后随意戴上ABCD、甲乙丙丁的帽子,胡乱排列起来的。就拿这一段来说,人家一般都要放最前边的,我觉得放这儿更调皮一些,所以跟您逗了个乐子。至于是不是长篇,看完您再下结论。当然,由于大家忙着创办一流大学,时间有限,所以本人预先告知:您即使漏掉几章没看,也毫不影响对主题思想的理解,甚至越不看越能理解。当然最好请您勿把我的篇名、结构、人物、情节、以及一些细节全认做是荒诞或象征手法,本人还没达到那种境界。好吧,别的玄虚就不多弄了,耽误了您的工夫,我也觉得怪别扭的。咱们回见,说不定您溜达到哪儿,还能碰上我。您接着瞅吧。
一
“那个姑娘真面熟。”一坐下来,他就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毛毛,你坐在这屋里不许出去啊。你不用帮他们忙,等他们做好了,咱们过去吃就得了。已经差不多了。我去问问爸爸妈妈对你印象怎么样,趁现在他们高兴、客人又多,准会说好。你就等好消息吧。来,亲我一下!”
“刚才那个跟你姐一块儿洗菜的是谁呀?头发烫成那样子的那个。”
“那是我表姐呀。怎么啦?你又看她漂亮啦?她都快二十七啦!你别亲我,我不让你亲了。你看谁好你就亲谁去吧。”
“那你就请她过来让我亲吧——真是胡搅蛮缠!她在哪儿工作啊?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些干吗?你要是看上了,一会儿吃饭时我给你们介绍,你要不亲她你是小狗!你当人家会看上你,人家是研究生,比你高一级。对了,她老家跟你一样,一会儿我让你们认认老乡。不过你可小心,你要是不安好心眼儿,我当场就吃个大丸子噎死!”
“我不信她跟我是老乡。你说她叫什么名字,她家具体住在哪儿?”
“她家就是我姨家呀,住什么沿河区红眼儿楼,离你家近吗?”
“啊,不近。不近。你好像说过,你姨夫是不是姓董?”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跟你说过啊。”
“说过,你忘了。你去帮他们忙吧,我在这儿看看报纸。”
“你总是问这种有头没尾的事儿,就为了证明你记性好是不是?以后没人理你。那你看报吧,我去一会儿就来。再亲我一下!”
屋里剩下他一个人。
是她?表姐?研究生?哪个校的研究生?真他妈的巧了,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坏兆头啊?有意思。对,要先发制人,示意她以前不认识我,像杨子荣在威虎厅对付小炉匠那样,控制住局面。她八成也不会说认识。不知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晃十来年了,研究生?研究什么生的?妈的,10年前她就开始研究生了。我当时要是大几岁……记得她家里的书真不少,她就是凭这个考上大学?她爸是有门路的,再说又有这么个姨夫!当年每人每月半斤肉,全楼就她家天天开荤,把她养得那么滋润……她不会是理工科的研究生吧?也可能是学外语的。不过也没准儿。看那样子,好像还没结婚。那个大高个是谁?跟老头亲亲热热的。今天的任务是尽量多收集信息,少露棱角,回去再决策。这个家庭乱乱哄哄,俗气通天,那个老头子一副官派,肚子里除了大油没别的,我不能给这种市侩当“半个儿”。只是有点舍不得她。再过一段就会好了,办法是不成问题的。大老焦这裤子有点儿紧。人干吗要做出衣服来捆束自己!到处都是衣服,人人都打好了包装去上街、去做客。遍地行走的都是一座座衣服的碉堡,人们只摆出脸来互相或笑或骂,伸出手来互相或拉或打。衣服是万能的标志,穿得不好会有人干涉,连小孩儿裤子掉了也要有人给提……你要反对别人穿衣服吗?你自己就必须先穿得人模狗样的,不然人家就会说你是买不起好衣服而嫉妒别人!你想获得不穿衣服的自由,而人们首先会剥夺你的生存自由。你只有永远不想到“人们”、“人们”,你才会有一切你所认为的自由。大概只有鬼能做到这一点儿吧。神是不行的,神比人还要不自由,身为万神之主的宙斯,不是连他的情人都保护不好吗?情人这个词听起来总是比妻子、比爱人更让人激动一些,是因为这里边包含着对真正的爱情自由的神往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自由?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别人一谈及这个问题,我总是蔑视地一笑,或者提一些诸如姑娘的肚脐儿有多深一类的问题来使他们发窘,从而终止那浅薄无聊的纸上谈兵。可是实际上我不也在思索到底什么是吗?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爱情决不是那个,但似乎又离不开那个。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抓住过爱神的翅膀。可是如果这么说,那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的爱情了?也许是我的灵魂深处幻想着一种绝对理想的、充满艺术美的爱情,我挥着这张假票,在人间的剧场里久久苦寻着那并不存在的包厢。我在几个位子上试着坐了一坐,虽然它们很舒适,很温暖,但我的后脑勺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归宿。我永远不肯相信这张票是假的,像那个去买鞋的郑人一样,我是“宁信度,无自信也”。我宁肯在大幕拉开之前被清出场外,也绝不去买一张与别人同样颜色、同样场次的票来,因为,我有钱,我能够买到。能够以一举手之劳做到的事,应该尽量放弃。姑且在剧场里转悠,即使到最后一秒钟,也有出现奇迹的可能。毛主席教导我们:“有利的情况和主动的恢复,往往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要乐观,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杞人忧天,自己制造烦闷和苦恼,以犯精神病为乐趣、为高雅。人们不都是美滋滋地生活着吗?许多人不都是佩服我,夸奖我,嫉妒我吗?她不是一再要求我亲她吗?有的人不是二十六七岁还没有计划结婚、还在读书吗?有的人不是年年把生日办成个小型广交会吗?妈的,肚子有些饿了,这倒是真格的……
“毛毛,毛毛,叫你两遍了,听不见是怎么的!大家都坐好了,就差你了。爸爸妈妈都挺喜欢你的,妈妈让我告诉你说,你不是会写诗吗?一会儿让你念一段祝贺生日的诗,爸一定特高兴!你要听话,啊。别忙着去,看你这头发。来,亲我一下。”
二
“咱们不是讲好了么?你怎么又来纠缠我?”
“嘿嘿,——我想你呀!你难道不想我吗?”
“别碰我!你简直是个流氓,像你这样的人还在大学里当行政干部!怨不得学生骂你们,怎么没让学生游行时把你们都塞到汽车底下去!”
“嘿嘿,要不是我当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你怎么上的大学呀?怎么念的研究生啊?怎么搬进学校来住,用不着在你姨夫家寄人篱下,天天走读啊?现在是用不着我了,变成这么严肃正经了。你连开个心,解个闷儿,都用不着我了。”
“你少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你给我的好处,我都报答过了。我现在也不是小姑娘了,你总不能缠着我一辈子吧?你不想想你家里的爱人、孩子?不想想你那个看自行车的老爸爸?你自己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不能这么下去一辈子不正经吧?”
“你可真是——那叫做什么?——义正词严啊。报答?谁用你报答?你当初是这么说的吗?……”
牛鬼舍身篇云山蛇路
船早已过了岳阳,我还在低吟着睡前偶成的一联小句:“双卧翠龙拖远黛,九曲黄蟒走长绢。”企图凑成一首七律。可无论我怎样喃喃自语,却总是心猿意马,不知道嘀咕的是什么。
忽然间我意识到,是广西环江县上南乡的云蛇路在“拖”着我的心,在“走”着我的神。
起名“云蛇路”,是我的“杰作”。那天,吉普车载着北大赴广西采风队环江支队上南小组的全体“将士”,向上南开去,两个小时,车全是昂着头,那还不“云”?公路从环江县城的肚子里爬出来,像一条修炼成精刚刚出洞的千年怪蟒,缓慢而又遒劲地沿着山势斜刺云端。左边,是高不见顶的五彩石壁;右边,像是干涸多年的高峡平湖,杂草斑斓,不知最深在何处。车子前方常常是“悬崖勒车”之处。往往连续几个急转弯,甚至要转成锐角,特别是刚刚转过来,突然对面一车也是刚刚转过来,相撞几成难免!一车紧紧贴定崖壁,像遇险的姑娘,大气儿也不敢喘;另一车半轮悬空,蹭将过来,二车耳鬓厮磨,相顾良久,然后各发一声长啸,毅然别去。
这条巨蛇粗粗细细,一路翘首飞舞,过了山顶又盘曲而下。坐在车上向下看,一小圈一小圈一直能看到底,如同旋转楼梯一样。如此险绝、怪绝的公路,即使在电影里也是罕见。
上南乡的路虽险,上南乡的人却好。他们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行走在这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但他们却有大山一样的情怀,无狭窄弯曲的心胸。我们这些大都市里来的客人在那里娇弱得可笑,深山里那成群成群的蚊蠓更令人毛骨悚然。下去采风不几天,我们被蚊蠓叮咬,臂上、腿上冒出了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新新老老的红豆,奇痒难熬。上南乡的毛南族同胞没有疏远也没有嘲笑我们,他们热情地介绍防治方法,有的还开玩笑说:“北大学生来到我们穷山乡,这是破天荒第一次,连蚊子都跟你们特别亲热。”我们有幸结识了一个憨厚朴实的民族。一位乡干部说毛南山乡恐怕很难富起来,我说不,凭你们在各少数民族中知识分子比例最高这一点,凭你们一块地里兼种玉米、黄豆、南瓜、红薯这种技艺,凭你们千百年来民歌故事中所积累的文化传统,再看看这么峻峭的山、这么清亮的水,上南会富的。
常听人说有什么第二故乡、第三故乡之类。人到某地度过一段有意义的生活,自然会产生依恋之情。何况我感觉在广西得到的甚多,做出的甚少呢?
船近武汉,黄鹤楼超尘拔俗地展翼迎接我们了。我正要下意识地收回纷乱的思绪,一股创作冲动又涌上心头,那首七律终于凑出来了:
登轮西望日含丹,永夜凝眸入晓眠。双卧翠龙拖远黛,九曲黄蟒走长绢。岳阳湖侧扪胸过,汉口江头翘首瞻。仙鹤亦应怀旧土,再入上南待何年。
(发表于广西《河池日报》)
牛鬼舍身篇阿蛮语录
我儿孔繁闰先生,小名叫阿蛮,生于1995年6月8日。他有生以来,做出了许多可歌可泣、值得“永垂史册”的英雄事迹,特别是发表了一系列“一句顶一万句”的金玉良言。我这个不肖之父,因为又忙又懒,大多忽略了。这都是受了“伟人豪杰才配有语录传世”封建思想的毒害。现在亡羊补牢,搜索枯肠,仅就方便,草记若干则如下,与海内外无聊有聊之客共赏。
Thankyou,不用谢!
阿蛮3岁时,学会了“thankyou”是“谢谢”的意思,又学会了回答别人“谢谢”时说“不用谢”。一天,阿蛮给爸爸妈妈送西瓜,爸爸说“Thankyou”,阿蛮答道:“Thankyou,不用谢!”爸爸想起自己少年时,对英语也是不懂装懂,经常听别人说“Thankyouverymach!”于是就在别人对自己说“Thankyou”时,一脸真诚地答道:“verymach!verymuch!”今日儿子与昔日自己,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是你的儿子
阿蛮淘气,爸爸把他关在阳台上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