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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一定要买东西,我们只是在砍价上寻找成就感。
我在“依恋”看上条白色的运动裙,因为换季的关系原价三百多现在只要一百二。我犹豫着,长春比我家乡的物价贵,我上月已经花超支了。这月再这么折腾我老爸的血汗钱是不是很禽兽啊?
“哎呀老妹儿,这还不要你等啥啊?”看店的大姐噌一下就蹿过来了。“姐拿给你试试,穿上你就看出效果了。”三下五除二把我推进了试衣间。若不是我拼命挣扎只怕还要亲手给我换衣服。我蹲在试衣间悲哀地想,像我这么腼腆内向的人真的不适合跟东北人做生意。
“好看吗?”
没人说话,眼光很复杂,惊讶,羡慕OK,就是它了。
“咋样吧老妹儿?今天姐姐是赔给你卖了,看看,这料儿,这敖儿白的衣服也就老妹儿你这皮肤才能穿,洋气吧?姐还能吭你?老妹儿你不用犹豫,穿着回去吧,有一个说不好看的姐姐把钱退你”
我晕,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以前以为自己嘴油挺贫的了,今天才知道山外有山,飞行员遇上玩鹰的——不是一档次。我估计唐僧他妈当年一定是东北跑服装生意的,要不咋那么磨叽呢?
晕头转向把钱交了,娘子军凯旋归来。
老马收拾衣服,我才想起她要回家。清点战利品时我们发现就属这丫头买的多。我们知道老马爸是卖电脑的,精明能干具备一切做奸商的素质,钱多的没处花。但那花花绿绿的一床还是把我们震撼了,奢侈糜烂的家伙啊!
“不拿人民币当钱啊是怎的?说,你是畜生!”
“我是虫豸还不行么?虫豸。”
老马拿窗帘捂着脸,做出一副“我好怕怕啊”的样子来。
“你什么时候走?”人时我悄悄问她。
“马上,九点的车。”她挤出一丝笑。“我这是临战状态,从头到脚地武装了。”
“一路顺风。”我握握她的手,“祝你攻坚掠地,无坚不摧。”
她倚门抛个媚眼,千娇百媚地走了,背影美艳不可方物。
我趴在窗口看她,直到她坐上的士离开。
美丽的女人是不是应该比较命薄?
老六去窜门儿炫新衣服了,老四雷打不动地自习,老三陪男友看电影,老二叽哩哇啦地用鸟语和她们广州的同学打电话。
世界是这么大,可是我们在乎的,琢磨的,也就是身边那几个人。她们都走了,我忽然感到抑制不住的寂寞。
我想我是想马艳了,过去老嫌她在我耳朵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磨叽,现在几天不见还有点想,睡觉都不塌实,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吧?我很郁闷的想。
我猜测她现在在干吗?是不是又牵了她那条小狗“花泽类”四处显摆去了。她以前说过,“花泽类”血统不错,经常有养狗的人家想要一个“花泽”的后代。她精明的老爸靠配种赚了不少钱。“老头儿又牵着狗从事非法流氓活动去了”,她咯咯的笑着,露出一排碎碎的糯米牙。
我只好整天泡自习室和图书馆,自习室人很少但可用的桌子不多,也不知道哪个败类发明的,用块破布把桌子一蒙就算罩了这一亩三分地了。我只好很早——八点半在国庆期间实在是很早了——爬起来去占张桌子以抵抗大规模的圈地运动。
许主席照常上自习,自从暴露身份后这厮日益嚣张,动不动摆出一副领导嘴脸。这厮今天很风骚地穿件花格衬衫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还煞有介事地抓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书,然后啧啧称赞。我只当他空气。他自己表演得没劲了,问我,“小蓓,身无彩凤双飞翼的下一句是什么?”
“”
“小才女不会不知道吧?”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他尴尬片刻哈哈笑起来,“你的幽默感很强啊”
“主席过奖。”
“我在你面前摆过主席架子吗?”
“主席客气了,主席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他又脸红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坏。
“对不住啊,我嘴直。”
“小蓓,晚上我朋友有事,你能出来帮我个忙吗?”
我惊讶,鬼使神差的,我说:“好吧。”
头上的发卡突然“啪”的一声弹开,我茂盛的长发落下来,披了满脸。
第12章
(十二)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听着JAY的歌我收到了老熊猫楚盼盼寄来的邮件,里面上有一幅可爱的画,温暖得直慰我心:一只熊猫愁眉苦脸坐着,旁边淡淡的笔迹写道,一只熊猫其实不孤单想念另一只熊猫才孤单。我看着,很想哭。
老熊猫是我从小的玩伴,后来留在本市的农业大学,现在是在家给我发的邮件。她是我为数不多的同性朋友中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我俩的关系近似于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唯一的遗憾是同性,我又不想做拉拉,要不肯定非她不娶。看《樱桃小丸子》的时候,看着小丸子和好朋友小玉手拉手上学的模样,简直就是我们当年的翻版。
上大学以后我变的孤僻很多,深居简出,从不主动和过去的朋友们联系。算来现在女的朋友里大概也就她还惦记我了,情敌不算。
她说她很好,学校生活也挺愉快,室友也很友好,我呼吸变深,“前天见到老同学,除你、陈静、球球、郝伟和杨未归,其余均到齐。问了许多人,仍无杨消息。珍重。”
我看完全文,深呼出口气。
没有消息好啊,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我俩的事当年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提“杨”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忧郁和同情,只差没有送挽联给我说节哀顺便
我被怜悯得恨不得自杀以谢众人,那时我像祥林嫂一样见谁冲谁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的班主任老郝曾在毕业后的谢师宴上遮遮掩掩地说,“好小伙多了,别把不值得的人当回事儿,晓蓓这么坚强的孩子。”
我苦笑,“谢谢老师关心”。纸里果然包不住火,现在大概整个教研组都在探讨这事。没想到我为母校做的最后一项贡献是花边新闻女主角。
我知道这世界上优秀的人多的很,但是,很奇怪的,弱水三千,只有那一瓢让你心有戚戚,流连忘返。
这就是传说中的贱人吧?
我是个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
所以我宁愿杨琼背叛我一百次,也不愿意要别人这么大张旗鼓地同情我。
低头亲吻我的左手/换取被宽恕的承诺
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
黑色帘幕被风吹动/阳光无言的穿透/洒向那群被我驯服后的兽
沈默的喊叫/沈默的喊叫/孤单开始发酵/不停对着我嘲笑/回忆逐渐延烧
曾经纯真的画面/残忍的温柔出现/脆弱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
我紧握着手腕上的银链,紧张时我习惯握些什么来让自己放松,冰冷坚实的金属链条让我感到踏实。
你是一个怯懦,自卑,不敢面对事实的人吗?
不,我不是。
我站起身,对着镜子凝视着自己,直到微笑代替眼泪浮上我的脸。好的,很好,非常好,我从容起身。我是怎样的人我自己明白,如果一个男人可以毁我的话,我早歇菜一万年了。
“别啊,宝贝我可警告过你,咱俩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女生耍酒疯十有八九是借酒装疯,比如说我。
“你瞎说什么啊。”许主席道貌岸然惯了,坐在Bar里的样子简直像个第一次接客的小姐,手脚都没处放,脸上泛着青涩的红晕。
“你以为你穿个马甲姐姐就不认识你啦?拉倒吧你!”还好我早上头了,要不脸红得一准儿得穿帮。“别怕,我决不逼良为娼,你自己看吧,我会对你负责的虽然我不能给你名分。”
“你喝多了。”
“呸!姐姐量深着呢。”我估计我妈看到这幅样子的我肯定得吐血。“你躲什么?!喝两口又不会死!傻吧!告诉你,你看着,这就是一酒瓶子。我看着,它就是一大千世界,东西多了。这为什么?你没境界。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你没听过吧,哈哈哈正常,打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俗人。瞪什么眼?显你眼大是怎么的,大而无神一看就是死鱼眼”我琢磨着用不用掐他一把,告诉他“来,给大爷笑一个。”那就更像一地道女流氓了吧?
“”他彻底无语。
我就不信他还敢腻着我。
回寝室的时候阿姨正要关门,“以后早点回来啊闺女。”
“哎,一定一定,谢谢阿姨。”
回来的时候我又路过中华路那个黑黑的小拐角。我突然想起军训时候,企鹅好奇地指着墙上的铁皮箱子问:“那是什么?信箱?太大了吧?”
我们走近看,箱子角上印着:安全套发放机。
一群穿军装的大姑娘围着这玩意儿研究的景象想来很骇世惊俗。所以当时所有的行人都盯着我们看,有一位大妈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那意思是很想抽我们这群厚脸皮的了。“走走走,快走。”我抓着脖领子往走拉,“求你了大姐,这不是寝室,别现眼了快走。”
企鹅还不依不挠地大声问:“安全套是什么啊?”
我恨不得给她下一跪——只要她肯听话快走,靠,这就是性教育不普及的结果。
第13章
(十三)
企鹅的生活自理能力十分低下,或者客观地说,根本就没这能力。
我们寝室全是来自城市的独生女,基本没有住校经历,所以大家彼此彼此,谁也不嫌乎谁。但是企鹅这厮实在是我们生活中难以负担之重——每天赖着抢方便面汤也就算了,喝完还不洗碗!那天我从外面回来,发现寝室异香满室,顺着源头找去,原来是企鹅的饭盒里一道陈年老汤开始变质,里面搁的一把木头勺子更是枯木逢春,居然盛开了一朵蘑菇!此外,这厮还买了一只极为变态的闹钟,每天凌晨尖着嗓子喊:懒虫起床!懒虫起床!其余五个人辗转反侧痛苦不堪,此君居然浑然不觉,高了兴还伴着闹钟打打小呼!最最可恨的是她天天半夜会突然在窗上大喊一声:“你怎么能这样呢?!”起初我们以为她是跟谁闹了矛盾在示威,后来发现她压根没醒!能把梦话喊到这个分贝还不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惊讶,好奇,最终发展成了恐怖和失眠。老马神神叨叨地讲,咱们学校本来是一片乱坟场,日伪占领时期埋下了无数抗日英雄的遗骸,后来小日本给满州国建皇宫才把这一带开发出来,解放后这里的房子没人住,才批给了学校,图的是人多阳气重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中邪了。为了营造气氛,她还讲了许多经典校园鬼故事,红马夹啊午夜卫生间啊。听得人人一身鸡皮疙瘩,战战兢兢请教马半仙该怎么办?半仙闭着眼睛沉吟半晌,“请仙。”
企鹅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拍着老二的背问怎么啦,老二一声尖叫,“别碰我!”
请笔仙仪式正式开始,马半仙说碟仙请的是过路恶鬼,送不回去就死定了。笔仙请的是自己的前世,比较安全。大家围着桌子坐定,半仙拿出纸写好123456789和Y/N,男女,ABCDEFG什么的,我配合着她把笔夹在指缝中,然后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请你过来请你过来。”念叨许久那支笔动都不动。
我有点失望,马艳不住地拽我手,我有点烦,“拉扯什么?”
马艳狠狠白了我一眼。“谁拉你了,来了!”
笔仙请的是操作者的前世,而不论是我还是马艳都是钢牙铁齿毁人不倦的主儿,所以我们的前世也是俩话篓子。一看就知道,那妹子憋久了没跟人交流,一上手就兴奋不已,一支笔狂乱地在纸上横涂纵抹画了无数个大圆圈。马艳给我使个眼色,我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我的前世吗?”
笔不动。
老马紧张得不行,“请问你是我的前世吗?”
笔缓缓移动起来,一路曲线,滑到“N”上打住,画了个圈。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他妈的是谁啊?”我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