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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活下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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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贝欣点头。    
    “我可不明白呢?金林以前跟我说过的话都不算数,这是为什么?而且那赵婉比我肥,比我矮,比我丑,有哪一样她是比我好的,金林为什么不要我,而要她呢?”    
    说着说着,小花又失声痛哭。    
    一时间,贝欣都不知如何安慰她,更不知如何令小花不再这样无止境地哭下去。    
    贝欣想,既然没办法劝阻她,就由着她畅快地哭一场算了,反正贝欣不相信人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什么样的体内排泄,都必有一个限量的吧,到了那个限量,就不会再哭了。    
    于是,贝欣只静坐在小花身旁,让她哭个饱。    
    果然,哭过了一阵子,小花尝试着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由嚎啕大哭变为饮泣抽咽,情况似乎是较前好多了,贝欣这才有机会跟小花好好地谈下去。    
    “贝欣,你刚才说你明白,告诉我啊,究竟金林干什么会这样?”    
    “我想他的心变了。”    
    “变了?”小花惊叫“怎么可能变了?”    
    “怎么不可能呢,就像我们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都不同景况。春暖花开,夏日炎热,秋高气爽,冬寒刺骨,怎么个变法,我们还不是活下去。”    
    “这不同,金林不是天气,不是季节,是人。”    
    “人就更易变了。十几年前我和你都是婴儿,现在变成少女了。看,我婆婆当年也是少女呀,现在不也垂垂老矣。什么也在变呢,我们出生的那年头,国家穷得再穷也没有了,如今叫做人人有碗饭吃,可是,现在又……别说了。”    
    她的一颗心忽然飞驰到另一类思维上去,忘了把安慰小花的话说下去。    
    小花几乎是尖叫着嚷道:    
    “不,不,我不容许金林变。”    
    “小花,”贝欣被她这么一下子提高嗓门惊叫,把精神再度集中在当前的问题上:“你不能这样,金林他有自由。”    
    “他没有,他没有,金林答应过我,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照顾我。”    
    “一辈子是多么长远的事啊!”    
    贝欣不期然地说出这句话来,她记得从小伍玉荷就给她说关于伍家、贝家和戴家的故事。    
    故事是曲折离奇得难以想象的。    
    伍玉荷曾经这样对贝欣说:    
    “很多人生是充满意外的,这些意外或悲或喜,这就得看各人的命运与缘份。总之,我们不可能期望有一个一成不变的人生,只能期望有能力适应、克服、战胜那种种的变故。”    
    贝欣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的理解是:    
    “婆婆,那就是说,我们不怕别人变、环境变、情况变,他们变,我们也变,变变变,总之要变得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就成,对不对?”    
    这一定是对的。    
    “贝欣,”小花悲惨地求救:“你给我想想办法。”    
    贝欣想了想,便说:    
    “金林变心了,不要你了,你不也可以变心,不要他,那就成了呢!”    
    贝欣这样说着,整个情绪也轻松下来,就活像真的解决了整个难题似的。    
    “不,我不要变,我变不了,我仍然喜欢金林,我依然要他在我身边。”    
    这就真是个大问题了。    
    贝欣抓抓头,一筹莫展。    
    她想,小花真个一成不变的话,那就没法子好想了。    
    外祖母告诉她,当年,伍玉荷的娘家硬要把她许配到戴家去,这个变幻,伍玉荷适应了。她把爱贝元的心去爱戴修棋,一样的幸福。    
    于是贝欣学着伍玉荷的口吻,劝小花说:    
    “你不尝试努力适应,好日子分明在后头,你也不会知道。”    
    贝欣很难想象,当她的祖父以至外祖父相继逝世时,伍玉荷又是怎么个凄怆彷徨,可是,她活下去了,且把贝欣的父母带大。    
    贝欣记得是什么支持着伍玉荷飞越几重沧桑的,是一个明媚如春日阳光的信念,因此,她紧握着小花的手说:    
    “相信一个道理,小花,好日子必在后头。以后当好日子来临时,再往回看,就不认为从前有什么事是惨兮兮的了。”    
    可是,小花不相信这个道理。    
    多日以来,她仍然不住伤心、流泪、厌食,甚而渐渐陷入一种极度颓废与气馁的情绪之中。    
    贝欣不是不同情小花,可是,她有一点点的生气,觉得小花太不长进,她连尝试克服一下困境的力量都不肯使出来。    
    贝欣较为严厉地对小花说:    
    “有什么凄惨得过十多年前,我婆婆茹苦含辛地带大了我父我母,然后又看着他俩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连这样子的遭遇,婆婆都有能力面对,她是个女人,你也是个女人,你还比她年轻力壮呢,为什么不肯尝试一下,尽点力去克服它?”    
    小花的眼睛是浑浊不清的,她干枯得龟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颤抖而幽怨的声音来,说:    
    “贝欣,你没有遇到过伤心失意的事情,你才满嘴豪爽,到有一日,你有我这个遭遇,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能说自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生活下去吗?”    
    贝欣辞穷了。    
    被小花这么一说,贝欣真的再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把受了重创、不愿意重新站起来活得像个人样的小花劝服。    
    她几乎是被迫把救援小花的意愿放弃。    
    这天,贝欣与文子洋坐在屋前不远处的鱼塘边,谈起小花的情况来。    
    贝欣不免有点情绪激动,对文子洋说:    
    “小花老是说她不明白金林为什么会不再喜欢她,为什么会食言,为什么会悔约。我呢,倒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面对这个已成的事实,认识不到我们还年轻,往后很多很多年,必有数不清的变故。现今第一次跌倒了,就站不起来,这怎么成?”    
    文子洋看着贝欣道:    
    “小花很爱金林,就是这个原因吧!”    
    “对呀,小花很爱金林,可是金林不爱小花呀,人家已经不爱自己了,有什么话好说,世界上又不只他一个人可爱。”    
    文子洋听了,握一握拳头,嘴唇颤抖一下,没有回话。    
    贝欣叫着文子洋的小名,继续说:    
    “小洋,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文子洋伸手在地上摸了一块小石,百无聊赖地扔到池塘里去。    
    贝欣看着他那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    
    “你在想什么?怎么没有回答我的话?”    
    文子洋转脸看着贝欣。    
    在艳艳的阳光之下,贝欣的脸分外的明亮,且透着一重倔强的坚持与傲气,更加使人觉得吸引,文子洋不是不看得出神的。    
    “子洋,你怎么了?呆瓜似的瞪着眼看人家。”    
    贝欣这么一催问,文子洋才如梦初醒,他期期艾艾地说:    
    “贝欣,你这么个思想,是不是就等于你并不打算忠于一个男人,一段爱情?”    
    贝欣看了文子洋的表情,听了他如此回话,就多少猜想到他的心意。    
    于是大眼睛一转,心生一个俏皮意念,就故意说:    
    “那要看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怎么样的一段爱情。”    
    文子洋微张着嘴,正要回答,可又忽而满脸通红,一时不知如何开腔。    
    那副带着难为情,又有着焦急的模样,叫贝欣忽然地甜上心头去。    
    贝欣也几乎不忍再把文子洋作弄下去,就为他解围,说:    
    “如果是你,那当然是不同一个说法了。”    
    


第二部分第2节 情怀如诗

    话还未说出口来,心上就有一阵牵动。    
    这种感觉,让贝欣不自觉羞涩起来,一下子桃花满脸。    
    少男少女的情怀如诗如画,像乐像曲,似幻似真。    
    那种既是隐隐然浮泛在心间的柔情,活脱脱是一股暖流,温暖着整个躯体,教他们如许的松弛,也像是忽而之间汹涌地泛滥于脑际的刺激,几乎淹没了他们,一下子紧张得血脉贲张,不能言语。    
    贝欣和文子洋在此间此刻只能以含情带笑的眼神,默默地凝视对方。    
    似乎都在静待着下一步会有石破天惊之举,从而划破了彼此的沉默,揭开了彼此的面纱,裸露了彼此的诚意,更启示了彼此的进展。    
    就在他们的感情快要脱颖而出之际,忽而,贝欣和文子洋都听到从远处传过来一声尖叫。    
    “什么事?”    
    贝欣和文子洋齐齐跳起来,往尖叫声传来的远处望过去。    
    只见他们村上,也是住在贝欣隔壁的,乳名叫妹头的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姑娘,边哭边叫地奔跑过来。    
    文子洋下意识地迎上前去,急问:    
    “妹头,什么事?”    
    那妹头的一额刘海,已经因着汗湿而紧贴在前额,一副因意外而显出的惊惶表情,尽写在她青红不定的脸上,只管拿手往家里的方向指指点点,可老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究竟什么事?”贝欣情急地问。    
    妹头眼珠子一转,立即拖起了贝欣的手,就拔足往回家的路上奔去,吓得贝欣稍稍惊了手脚,急嚷:    
    “小洋,小洋,你随我来。”    
    文子洋只好亦步亦趋,跟在贝欣后头跑。    
    将抵家门,贝欣便叫喊:“婆婆!婆婆!”    
    正要跑回家去,怕伍玉荷出了什么事故,谁知妹头使劲地把她扯住了,道:    
    “你婆婆没出事。”    
    “那么出事的究竟是谁了?”    
    “是小花。”妹头终于冲口而出:“她自杀。”    
    吓得文子洋和贝欣扔下了妹头,立即直奔小花的家去。    
    未进屋子里去,就听到里头有喧嚣嘈杂的声音,迎面看到的是一边用粗言秽语谩骂着,一边往屋外跑的小花父亲刘强。    
    贝欣差一点就一头撞到刘强的怀里去,还是文子洋及时拿手一挡,把他俩隔开了。    
    “他妈的小贱货,无端端地拿刀向自己手腕上割,弄得一屋子血淋淋、脏兮兮的,人却死不掉。真要寻死,办法多着呢,你那偷人偷得无面目见江东父老的娘没有教你吗,一就拿钢刀往脖子上一抹,一就拿根麻绳往梁上一挂,才能一了百了。像你这个样子,做一两下门面功夫,以为吓着了他,便会回头来爱你吗?嘿嘿,休想了,白痴。”    
    刘强刚骂完了,正要往外头走,回转身来,指着贝欣说:    
    “对于,对了,你们做朋友的,提点她才是正办。还有,劝她要死便死,别死在我屋子里,我不是怕鬼,只是怕她弄脏我的地方。她还有一点良心的,就另找个地方看着办。嘿!”    
    说罢,掉头就走。    
    贝欣也不便多想,就立即从堂屋冲进内屋去,果然见小花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不住抽咽,且已用右手按住了正在流血的左腕。    
    小花一看到贝欣跑进来,就抬起头来,如获救星般叫嚷:    
    “贝欣!”    
    还未待贝欣作出反应,文子洋已经一个箭步上前,蹲到小花的身边去,拿起她的手察看伤势,然后急忙指挥着贝欣和小妹头为他拿了干净的一盆水和布巾来,再翻出了那时家家户户都几乎会备置在家里、用作止血用的黄丝狗仔来,拔下一撮毛,赶紧塞压在伤口之上。    
    黄丝狗仔其实是一种山草药,一块木头之上长满了黄色丝毛,形状像只小狗,因而乡下人都以黄丝狗仔命名。    
    文子洋再把一条布巾撕成带子,紧紧地替小花包扎好了,才吁一口气,道:    
    “幸好伤口并不深,现在先止住了血,怕没有大碍了吧!”    
    文子洋回转头征求贝欣的意见,问:    
    “你看我们还要不要把小花带到医院去?”    
    出乎意料之外,贝欣竟然板着脸孔,答:    
    “要到医院去,她自己能走得动呢,我们在这儿要管的事都已经管完了,走吧!”    
    说罢,拉起了文子洋的手就走。    
    “贝欣,”小花叫喊:“你这就不管我了,你们都不管我不理会我不疼惜我了,是这样吗?”    
    贝欣听到小花说这几句话,立即回转身来,对小花说:“小花,你说得太对了,我们是不愿意再管你的事,再理会你这个人了。你要引起我们注意,要把我们留在你身边呵护你照顾你,或许你下一回拿起刀子来割脉自杀,怕劲道要大一点,弄得伤重一些。你爹刚才骂你的话不是不对的,你当然听得清楚。”    
    贝欣这番话,把屋子里的各人都吓呆了。    
    连一直眼泪汪汪的小花,都忽然惊骇得叫那盈眶的眼泪往回吞了。    
    “贝欣,你怎么这样残忍对我?”小花说。    
    “你拿刀子这样自己残害自己,无非是希望左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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