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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等待天明。 她感到自己很想逃离这里,非常想迈开大步往前飞奔,去寻求他人的帮助。 正在这时,她实在太需要他人搭救一把。她想了想,自己能向谁求助,什么人能来拉她一把,但未想出。 神甫!对,神甫!身边这时若有一位神甫,她定会扑他的脚下,向他倾诉一切,把自己的过失和苦恼向他和盘托出。 神甫听过之后,一定会明白为何不能将苏珊嫁给那丧尽天良的家伙,并设法加以阻止。因此她必须马上找个神甫。但是深更半夜上哪儿去找呢?
然而她又不能就这样呆着。不想她的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个幻影:基督正神色安详地立在水面上。 这影像是如此清晰,同她在画上见到的一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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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他好像正在叫她,对她说:“来,跪到我的脚下来。 我会给你以安慰,并告诉你该如何做。”
她于是拿起蜡烛,走出房间,朝楼下的花房走去。《基督凌波图》已被改放在花房尽头的一间门上镶着玻璃的小屋里,以免花房内的潮气把它弄坏。这间小屋因而也像是一座小教堂立在那里,门外树影婆娑,到处长着奇花异草。瓦尔特夫人进入花房后心头不禁一怔,由于以前每次到这里,举目所见处处光亮耀眼,而今天这里却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空气中弥漫着枝叶繁茂的热带植物发出的浓郁气息。 因为通向花园的各扇大门早已经关上,这积存于玻璃拱顶下的花草气息因而变得相当闷浊。 不过,它虽使人感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仿佛处于一种死气沉沉的沉闷状态,可是也在人的肌肤上激起一种荡人心魄的快感,令人心向往。可怜的瓦尔特夫人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心中不禁惶恐,由于借着手中摇曳不定的烛光,那些来自南国的树木看去是那样奇特,有的酷似面目狰狞的魔鬼,有的却像是一个个人站在那。这时,她蓦地看到画上的基督,因此打开小屋的门,走进去跪下来。她立刻狂热地祷告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说着美好的祝福话语,一片痴心而又带着分外的绝望,祈求基督的保佑。这之后,随着她激动的心绪逐渐平息下来,她举目向基督看了看,不由地感到深深地骇异。 因为在她脚下那昏暗的烛光照耀之下,基督的相貌同漂亮朋友竟是如此相像,她现在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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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简直不是这位神明,而是她的情夫。 这眼神,这宽宽的前额,这冷漠又傲慢的面部表情,分明都是她的情夫乔治!
“基督!基督!基督!”她仍在一个劲地祷告,可是“乔治”两字却在不知不觉中涌到了嘴边。 她忽然想起,此时此刻杜。 洛瓦也许已占有了她女儿。 他们现在一定一直在某个房间里呆着。 他和苏珊在一起!
“基督!……基督!”她不停地祷告,可心里却想的是他们……想的是她女儿和她的情夫!他们正单独呆在一间房间里……而现在已是深夜。 她看到他们,而且非常清楚,他们就呆在她面前这放油画的地方。他们相视而笑,互相拥抱。房间很暗,床幔露出一条缝隙。 她站起身向他们走去,想揪住女儿的头发,把她从杜。 洛瓦的怀内拖出来。 她要掐住她的喉咙,要把她活活掐死。 她恨死了她女儿,因为她竟然同这个人睡在一起。她可能碰到她……不想她的手所接触到的,是那幅油画,却是基督的脚。她大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放在地上的蜡烛随即被碰翻,很快就熄灭了。后来怎样呢?她久久地沉于梦幻中,许多古怪可怕的事情在梦中出现。眼前总浮现着紧紧搂在一起的乔治和苏珊,站在一旁的耶稣基督,在为他们的可恶爱情祝福着。她隐约感到自己并不是躺在房间里。 她想站起身,离开这地方,可是周身麻木,手脚瘫软,怎么也动弹不了,只有头脑还较为清醒,但也充斥着许多荒诞离奇、虚无缥缈的可怕梦幻。 来自南国的植物,因形状古怪,香味浓郁而常会使人昏昏欲睡,做出这种颠三倒四,甚至危胁生命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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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人们在《基督凌波图》前发现她时,她已经是人事不知,气息奄奄了。 她的身体状况是那样糟,谁都担心她活不了多久了。 不想第二天,她又恢复了知觉,并且一醒过来便呜咽不止。对于苏珊的失踪,对仆人说的是,已临时决定将她送到一所寄宿学校去了。 在这个时候,瓦尔特先生收到了杜。 洛瓦一封长信。 他立刻作了回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杜。 洛瓦这封长信是在他离开巴黎时投入邮筒的,由于他在动身之前的头天晚上就写好了。 这封信言辞殷殷,说他早就对姑娘产生爱慕之心,不过他们之间并未山盟海誓,私订终身。只是在她主动跑来对他说,定要与他终身相伴时,他才感到有必要将她留下,甚至藏起来,直到她父母给予正式答复。虽然他觉得,他们的结合主要取决于姑娘本人意愿,但父母的同意却可使之具有合法性。他要瓦尔特先生把信寄到邮局,他的一位朋友会设法转寄给他的。现在,他终于如愿得偿,因此将苏珊带回巴黎,送到她父母身边。 他自己则打算过一段时候再露面。他们在塞纳河边的一个名叫拉罗舍—吉昂的地方呆了六天。苏珊从没有像这次外出玩得那样痛快,一副牧羊女的形象无忧无虑。 由于在外人面前,杜。 洛瓦一直把她说是自己的妹妹,两人的相处因而亲密无间,无拘无束,很有一点纯洁初恋的味道。 因为杜。 洛瓦觉得,自己对她还是以不操之过急好。 第二天,他们到达那里,苏珊便买了些内衣和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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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的衣服,走到河边钓起鱼来,头上戴着顶草帽,草帽上插着几朵野花。 她觉得这地方美极了,并有一座年代久远的钟楼和一座古堡,古堡内陈列着精致的壁毯。杜。 洛瓦穿着一件在当地一家商店买的短上装,不时带着苏珊在河边漫步,或在水中泛舟。 他们情爱甚笃,时时相拥,激动得浑身发抖。在她,完全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心态,而他却有点难以自持了。 不过他终究不是那种一时冲动,便忘乎所以的人。因此当他对苏珊说:“你父亲已经同意把你嫁给我,我们明天就回巴黎”
,苏珊竟有点恋恋不舍:“这样快就走?做你的妻子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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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读者所熟悉的君士坦丁堡街那间小套房现在已是一片漆黑,在公寓大门边相遇的乔治。 杜。 洛瓦和克洛蒂尔德。 德。马莱尔匆匆进入房间,杜。 洛瓦还没来得及打开百叶窗,克洛蒂尔德便向他问道:“这么说,你要娶苏珊。 瓦尔特了?”
杜。 洛瓦轻轻点点称是,说道:“你难道不知道?”
克洛蒂尔德怒不可遏,站在他面前气冲冲地说:“你要娶苏珊。 瓦尔特!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
三个月来,你对我甜言蜜语,把我瞒得死死的。 这件事现在谁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 到后来,我丈夫告诉我的!“
杜。 洛瓦发出了一声冷笑,但心里毕竟有点歉疚。 把帽子放在壁炉上后,他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克洛蒂尔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又忿忿地低声说:“看来同你妻子分手之后,你便开始这精心谋划了。但你竟煞有介事地继续让我作你的情妇,给你暂时来补一补缺。你这卑鄙的小人?”
杜。 洛瓦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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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样说呢?
我妻子欺骗了我,并被我当场抓住。 我设法同她离婚,现在打算另娶一个。 这有什么不对吗?“
克洛蒂尔德气得浑身发抖,说:“啊!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坏家伙!”
杜。 洛瓦笑了:“是啊,上当的总是些傻瓜及白痴!”
克洛蒂尔德没理他,接着往下说道:“对于你的为人,我怎么没有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呢?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会坏得这样出奇?“
杜。 洛瓦突然摆出了一副威严的神情:“请你放尊重些,不要太过分。”
经他这样一说完,克洛蒂尔德更是火冒三丈:“什么?
你难道也配我同你客客气气,大大方方地?
自从我认识你以后,你对我的种种表现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 这些话,你竟还有脸不让我说。 哪个人没有上过你的当?哪个人没有被你利用过?你到处寻欢作乐,到处骗取钱财,而你还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杜。 洛瓦站起身来,嘴唇气得直打哆嗦:“住嘴,否则我就要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你……
你……你竟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
……“克洛蒂尔德嘟哝着。怒火中烧的她,现在已是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想这怒火忽然像是冲开了闸门,一下迸发了出来:”把我从这里赶出去?
你难道忘了,从第一天租这个房子开始,就是我出钱租下的?当然,你偶尔也付过房租。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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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租下来的?……是我……是谁让它保留下来的?……是我……而你竟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还是闭上你的臭嘴吧,流氓!沃德雷克留给玛德莱娜的遗产,是你从她手中夺走了一半,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也认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同苏珊发生关系,然后迫使她嫁给你……“
杜。 洛瓦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使劲摇了摇她:“不要提她,不许你把她拉进来!”
克洛蒂尔德也大声喊道:“你同她睡了觉,你还有资格不许我说?”
她不论说什么,杜。 洛瓦皆可忍受,只在这无中生有的捏造,却是他所不可以忍受的。 她刚才当着他的面,把他的那些丑行都喊叫着抖落了出来,这已在他心中激起一股怒火。现在,她竟又对这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姑娘,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话来,他不禁恨得手心发痒,就要对她报以拳脚了。他因此又说道:“住口……你要再不住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摇晃着她的身子,好像在摇一根树杈,要把树杈上的果实都摇落下来。不想蓬头散发的克洛蒂尔德却仍带着凶狠的目光,张着大嘴咆哮道:“我就说,你同她睡觉了!”
杜。 洛瓦松开手,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使她一个跟头栽倒在墙边。不甘示弱的克洛蒂尔德用手支撑起身子,向他转过头来,又声嘶力竭地重复一遍:“我就要说,你同她睡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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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 洛瓦一个箭步冲过去,伏在她身上,像揍一个男人一样,对她抡圆拳头使劲砸。克洛蒂尔德再也硬不起来了,只是在杜。 洛瓦的重击之下呻吟。 她动也不动,脸藏在墙脚下,发出痛苦的叫喊。杜。 洛瓦停住手,站起来,在房内走了几步,使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一转念,走进卧室,拧开水龙头放了盆凉水,把头在水里浸了浸并洗了洗。 然后一边仔细地擦着手,一边走回来看她怎样了。克洛蒂尔德仍躺在地上呜咽。杜。 洛瓦不耐烦地问道:“你哭什么,有完没完?”
克洛菩尔德没答理他。 他站在房间中央,对着这个躺在面前的女人,心中不免感到有点羞愧和尴尬。他便把心一横,拿起壁炉上的帽子,向她说着:“我走了。 房间钥匙,你走的时候交给门房好了。 我就不等你了。”
走出房间并关好房门后,他来到了门房那儿,对他说道:“太太还在房里,她一会儿就走。 请告诉房东,这房子我打算从十月一日起不来住了。 今天是八月十六日,到这一天还会有些日子。”
完后,他大步走了出去,由于给新娘的礼物尚未备齐,得抓紧着办。婚期定在十月二十日两院复会以后。 婚礼将在玛德莱娜教堂举行。 外间传说有很多,但真实情况谁也不能弄清。 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新娘曾被拐走,但实情如何,谁也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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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仆人传出的说法是,瓦尔特夫人已不再同她那将来的女婿说话。 自从那天晚上定下这门亲事,她命令人在深夜把女儿送往寄宿学校后,曾在一气之下服毒自杀。她被人发现时,已经快要气绝了。以后要彻底恢复过来,显然是不可能了。 她现在已完全成了一名老妇,头发完全花白。 与此同时,她已变得非常虔诚。 教堂于星期天举办的大型弥撒,她是每场一定到。九月初,《法兰西生活报》宣布,这份报纸主编已改由杜。洛瓦。 德。 康泰勒男爵担任;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