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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女民兵 作者:黎汝清-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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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曾经认为阿洪嫂的跌伤和他的出现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象达样一个断了腿的人爬到陡崖上,把垫石板的石头抽掉是很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想来想去,我好象走在雾里,好象看见了些什么,但又看不情楚。

  方书记一再告诉我:“敌人不仅是毒辣的,而且是很狡猾的。”对,在和暗藏的敌人的斗争上,我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我要更加提高警惕,我要学得更聪明些。

  根据民兵报告,昨天刘阿太到东沙北岙镇修理理发推子去了,下午没有回来。我决定到东沙去一趟,了解一下他在东沙的活动,也顺便到区委去作一次汇报。这天正是早潮,我赶到东沙的时候,人们才刚刚吃过早饭。

  登上码头,有一条很宽的公路绕上山头;远远可以看到部队的营房、阵地和练兵场。

  夏日的清晨,空气格外新鲜。咸湿的海风混杂着一股稻花的香味。沿着公路向前走,细沙铺的路面在我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沙滩旁的山崖上,有两裸高大的榕树,看上去相距七十多米,正好挂住网的两端,苍劲的枝干横空直伸,好象要彼此拉起手来,用它们又厚又密的枝叶,给织网的姑娘们遮住烤人的太阳。

  这些爱吵爱闹爱唱的姑娘们,象一群叽叽喳喳的喜鹊一样,嘴巴没有一会儿安静。她们手里的竹梭儿上下翻飞,又灵巧又轻盈;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好象心里装满了喜事似的。

  当我走到她们跟前的时候,她们正在拉开嗓门唱渔歌:

     大海边,沙滩上,

     风吹榕树沙沙响,

     渔家姑娘在海边,

     织渔网呵织渔网。

     高山下,悬崖旁,

     风卷大海起波浪

     渔家姑娘在海边,

     练刀枪呵练刀枪。

  这时我才发现在榕树下架着上了刺刀的枪支。

  这些织网的姑娘们,我们有时也偶尔见过面,但她们之中没有去军分区参加比赛的人,所以也都叫不上名字来。她们看见我站在旁边,就嘻嘻哈哈地问;

  “你是同心岛的吧?”

  我说:“是呵。”

  “称是民兵?”

  “当然是了。”

  “你们是海霞民兵连的?”

  我纠正说:“为什么是海霞民兵连的?应当说海霞是我们民兵连的。”

  另一个胖姑娘,比我们的海花还要胖,她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说:“海霞是你们民兵连的?别看我们没有见过海霞,可是我们知道海霞真正了不起呢!”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祥的评价,真使我感到惭愧不安,我反问她说:“有什么了不起?优胜奖旗不是叫你们扛来了!”

  她却认真起来,她说:“正因为这样,才了不起呢:奖旗是她让给我们的。”

  她为什么竟然这样想?我感到惊讶。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么海霞是个傻瓜,不然为什么要把奖旗让给你们?”

  她急得脸红起来了,看样子非要说服我不可。她说:“是月秋连长比赛回来时讲的。我们看见得了优胜奖旗,心里真是高兴,月秋连长就对我们说:‘你们不要这样得意,更不要骄傲,我们可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比同心岛的民兵还差得远哩!’

  我们不信,还满有理由地说:‘我们比地们差?那怎么奖旗叫我们扛来啦?’

  月秋连长就告诉我们说:‘不,这次比赛,我们上去的都是连里选拔出来的优秀射手,可是同心岛的民兵却拿出了一个建制班,根本就没有选拔。我们只比她们多打了四环。因为同心岛这个班里有一个人,三发了弹只打了十七环,把全班成绩给拉下来了;如果把这个十七环换成二十七环,她们的成绩不就超过我们了吗?’……我们这才口服心服了。”

  “为什么要把十七环换成二十七环呢?”

  “因为海霞没有上去嘛,若是她上去,不用说打二十七环,就是二十九环都没有问题。”这位胖姑娘说的是那样肯定。

  我否认地摇摇头说:“话应该这样说:海霞应该帮助那个打十七环的民兵打二十九环.那个民兵没有打好是海霞的责任。”

  这引起了胖姑娘的不满,她竟批评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嫉妒人家?我们连长说,这次比赛,不只学来了技术,更重要的是学来了好思想,好风格。我们比的不是优胜奖旗,而是比赛高尚的凤格,所以我们要学习同心岛民兵连的实事求是、严格要求自己的风格。”

  我告别了这些热心而多嘴的姑娘,一边走一边沉思:“月秋可真会做思想工作呵,她能从‘失败’的对方找到长处,能从自己的胜利中找出不如别人的差距。她对民兵连里的思想工作抓得多紧呵!我是不如她的。老实说,比赛射击技术,也许我们不相上下,或者她们还比我们稍差一点,可是她们比我们组织起来的晚,能有这样的成绩是不简单的;这也说明我们的工作不如她们。她们前进的脚步比我们快呵!”

  “这不是海霞吗?”

  一个柔和而又亲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一抬头,看见东沙岛的民兵连长汪月秋同志站在我的面前。

  “哟,是你呵!”我赶过去和她握手。

  她说:“哪一阵海凤把你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说:“十二级台风。”

  她笑着说:“莫开玩笑了,到哪里去?”

  “到区里去。”

  “若是你的事情不太急,我想请你看看我们的战术训练,给我们提些意见;我们是第一次搞,很不象个样子。”

  我逗她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客气,你们的优胜奖旗都把我们的眼照花啦,我还敢提什么意见?”

  “不服气?”

  “是眼红!”

  “既然眼红,那就再夺回去!”

  “那你可要当心呵……”我还想和她再捣几句,只见那些织网的姑娘们都跑过来了。她们不明白我为什么和她们的连长说得这么亲热。

  月秋指指跑过来的姑娘们,对我说:“我们就是先训练这个班。”然后她对围上来的姑娘说:“你们还不认识吧,这就是同心岛的民兵连长李海霞同志。”

  那个胖姑娘伸伸舌头说;“哎呀呀,你就是海霞呵,我的老天爷,幸亏刚才没有讲你的坏话。”

  我故意逗她说:“还说没讲坏话呢,刚才骂我嫉妒人家的不是你吗?”

  月秋也笑着说:“你就原谅她吧,这是我们民兵连里有名的快嘴李翠莲。好啦,我们现在就开始,请你多多指教。”

  我说:“我倒很想看看,学习学习,意见恐怕提不出来。”

  月秋说:“听方书记说,你们搞了一次演习,我要请你来给我们介绍经验呢。”

  我说:“嗐,得了吧,我们那次搞得一团糟。方书记还没有把我批评死;经验谈不上,教训倒有一大堆。”

  月秋说.“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不管你怎么说,不给我们提意见,我是不放你走的。”

  课目开始了,一声螺号,姑娘们纷纷跑到大榕树下,拿起武器站好了队列。汪月秋在队前大声宣布:“课目,班防御!……进人阵地!”

  战术班的姑娘们提枪跑上了身后的山崖。她们黑红色的脸上挂满成串的汗珠,汗水浸透的衣衫上沾满泥土,她们用手绢包着被沙石磨破的臂肘。

  月秋很快地下着命令:

  “进人阵地,秀芹,快些,姿势要低!”

  “占领射击位置!阿娥,把枪提得高些,枪口吃土了。”

  “出枪:金兰,注意由下而上出抢!”

  “射击!……”

  “前进!注意利用地形地物……”

  就在这向前跃进的时侯,那位快嘴李翠莲的动作慢了些,她睑红红地看看我,觉得在客人面前出了丑,很不好意思。

  就是这一点小动作也没有逃过月软的眼睛,她严厉地喊:“翠莲,你的眼睛往哪里看?注意敌人,前进!”

  听到喊声,这位伴姑娘更慌了,不当心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童重地跌了下去。

  我向她跑了儿步,正想去把她扶起来,她却猛然跳了起来,向前冲去了……

  月秋的性情有点象我们的黄云香,是个温柔娴静的姑娘。说话慢声细语,斯斯文文地,可是在阵地上她竟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下达命令的声音是那样宏亮、坚决、肯定。她的眼睛几乎能看到每个民兵的每一个动作,并且立即纠正,迅速而又准确。女民兵们对待每一个动作的练习都是认真、刻苦而又泼辣;她们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学习。

  在体息的时候,月秋进行讲评。她说:“每个人先自己想一想,自己的动作有哪些优缺点。利用地形地物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发扬火力,隐蔽身体,消灭敌人。这一点我觉得大家体会的都不够,……至干怎样利用地形地物,存在的缺点就更多。
‘三从三便’不知和大家讲过多少回了,实际运用还是不行。现在我再说一遍,‘三从,就是从下而上的占领;从下而上的观察;从下而上的出枪。……”

  有的民兵问道:“若是碰上门窗、树木、屋角呢?”

  “那都是从里到外……”月秋迅速地说,“……‘三便’就是便于观察和发扬火力;便于隐蔽身体和格斗;便于向前跃进。大家揣摩揣摩,自己的动作合乎不合乎这个要求!”

  月秋这种办法很好,她首先启发民兵白己动脑子,由民兵自己先评评自己的动作,讲得不对的或没有讲到的,她再来补充纠正。

  因为有我在场,民兵们生怕说错,所以发言不算十分热烈,有些过分小心和拘谨。

  最后,月秋非叫我提提意见不可,不然就不让走,这真是“拦路打劫’!没有办法,我只好提出了我的意见。我感觉她们训练的最大优点是勇敢、认真、积极、不怕吃苦,……但是,在训练中和我们民兵训练时犯了一个同样的毛病——敌情观念不够,脑子里没有敌人。这种思想大大影响了训练质量的提高。就说发扬火力和隐蔽自己吧,因为没有想到前边有敌人,就不容易想到选择有利地形、发扬火力去杀仿敌人;也没有想到敌人会对她射击。……很多姑娘一边做动作一边还想着旁边有客人参观,只是想极力做得好一些,不要出丑。当一发现自己某些地方做得不好,就心慌意乱了……

  匆匆忙忙和月秋她们告辞后,我转道向区委所在地——北岙镇走去。因我是从汪月秋民兵连的阵地上走下来,所以就离开了公路。我想抄一条近路,以张补我耽搁的时问,便从一条小路上斜插过去。刚走过山脚的急转弯,忽然看见刘阿太提着理发工具箱子迎面走来,我的脚步不由地停了一下,在这里碰面,他和我同样惑到突然、意外。他稍微怔了一下,立即镇静下来,争先和我打招呼:

  “海霞连长,你到哪里去呵?怎么从这里走哇?”

  “真巧,怎么你也走到这里来了?”

  “到北岙修推子去了,一时修不好,赶不上潮水,只奸住了一夜,幸亏乡长给写了公函,不然今天还修不好呢。”显然,他嘴里讲东,心里却在想西。

  “你从北岙来,怎么走这条路?”我继续盯着他问。

  他恼火地说:“一个小孩子指给我条近路,谁知这个小鬼头开我的玩笑,走转了向,越走越远了。”

  我笑笑说:“这么说,你是上了这个小孩子的当了。”

  他看出我没有相信他,脸上不由地渗出一层汗珠来。

  我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来我们同心岛快半个月了,我们还没有面对面地较量过。于是我说:“你拄着拐爬这么陡的坡,累坏了吧!看你满脸是汗,歇一会儿再走吧!”

  我首先找块石头坐下来,又指着对面的一块石头叫他坐。

  他显然已经镇静下来,平静地说:“是应该歇一会儿了,累得要命!”说着就在我对面坐下了。

  我看得出来,他也要摸摸我的底。在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幼稚莽撞的小孩子——好对付得很。

  我等着他首先发问。果然他很自然地说:“海霞连长,你忙得很呵,你要到北岙去吧?”

  “是呵,忙是忙了些,所以对你关心不够,照顾不周。”我把话儿引到他身上去。

  “唉呀,可别这么说,我真是感激得很呢,你们这么信任我,给我安排了工作……乡里真是对我关切得很呵。”

  我否认地摇摇头说:“不,我们对你生活上关心的不够,对你政治上关心的更不够。”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说:“这话从哪里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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