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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没有学以致用。」珂雪笑了笑。
「可是我觉得做这个工作,可以让我对生活有感觉。」礼嫣说。
「我倒是为了生活而做这个工作。」珂雪说。
我们沉默了一会,李小姐专注地看着以她为模特儿的画,
礼嫣和珂雪相视而微笑,并没有继续交谈。
我转头望着窗外,但窗外流动的温泉水流持续冒着热气,
窗户始终是模糊的。
「妳最想做什么事?」礼嫣打破沉默。
「我想开个人画展。」珂雪说,「妳呢?」
「我想开个人演奏会。」礼嫣回答。
可能是她们的答案很有默契,于是两人便同时笑了起来。
「你呢?」珂雪问我,「你最想做什么?」
「是呀。」礼嫣也附和,「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看珂雪的画展,还有听礼嫣的演奏会。』我说。
我的回答又让她们两人笑了起来。
『妳最想做什么?』我试着唤醒仍然低头看着画的李小姐。
「嗯……」李小姐缓缓抬起头,指着她的画像说:「我想减肥。」
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我笑得最大声,甚至有些失控。
结帐时,李小姐坚持要请客,因为珂雪把那张画送给她。
离开了咖啡馆,我们四人成一列往山上走去。
渐渐的,礼嫣和珂雪走在前面;我和李小姐走在后面。
礼嫣和珂雪沿路说说笑笑,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可以听见。
由于李小姐腿短走不快,因此我跟她们的距离愈拉愈远。
她们的谈笑声也随着距离而愈来愈细微。
最后我只听见礼嫣的声音。
原先我很好奇,以为珂雪不说话了,所以我才只听见礼嫣的声音。
后来仔细一看,她们仍然持续交谈,从未间断。
而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我还是只听见礼嫣的声音。
虽然我听不到珂雪的声音,也无法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她的脸,
但珂雪说话时的神情在我心里头雪亮得很。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用画来比喻礼嫣和珂雪,
那么礼嫣是会让我听到声音的画?
而珂雪则是让我心里有所感受的画?
我下意识加快脚步,把李小姐拋在后头。
一不小心,拿在手上卷成筒状的小说稿子掉落,我蹲下身想捡起来。
首页上只有《亦恕与珂雪》这五个字,珂雪在明亮处;
亦恕则被我的身影遮住而躲在阴暗里。
捡起稿子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珂雪所说的,
有想成为最好的发型设计师,与想拥有最好看的发型,这两种人。
而最好的发型设计师不会有最好看的发型,因为他无法自己弄头发。
所以珂雪即使是最好的画家,她也无法在画里完整呈现自己。
同样的道理,即使我是最好的作家,但当我把自己当成亦恕时,
是否也无法在小说中完整呈现自己?
而大东无法在《亦恕与珂雪》中看到爱情在哪里的部分理由,
是否也是因为我无法完整呈现亦恕的情感?
珂雪可以在我的小说中找到完整的自己,而我呢?
回想一下所看过的珂雪的画,我发觉自己的身影和感觉都被完整呈现。
原来我也在珂雪的画里找到完整的自己。
「发什么呆?」李小姐轻拍一下我的头。
我回过神,看到自己还蹲着,便站起身。
「走吧,她们在等我们呢。」
我往上看,她们已到温泉旅馆的门口,正招招手,示意我们快点。
我们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再去泡一下温泉吧?」李小姐跟她们提议。
「好呀。」礼嫣说。
「嗯。」珂雪也点点头。
「如果泡温泉能把自己泡瘦就好了。」李小姐说。
『接受事实吧。多泡只会脱皮,不会去掉脂肪。』我说。
「你也接受事实吧。」李小姐笑着说,「我们三个美女要去泡温泉啰,
你自己一个人只能回房间睡觉。」
『事实是只有两个美女。』
我话一说完,拔腿就跑,不给李小姐用暴力攻击的机会。
我回到房间,另一位同事不在,不知道去哪遛达。
靠躺在床上,重新翻阅我的小说,仔细检视亦恕的内心世界。
我发觉亦恕就像〃爱情在哪里〃那幅画里的人,
始终是用看的和听的,去找寻爱情。
却不知爱情早已在怀中,只要用心感受便能察觉。
我拿起笔,试着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但写下的文字本身却不失激动。
就好象垂钓一样。
写作的过程中,脑子里不断浮现珂雪所画的图,一张接着一张,
尤其是曾经在珂雪家中看到的三幅画:痛苦、忧郁和天堂。
我觉得这三幅画泄露了最多部分的珂雪,也是她所画的图当中,
最接近完整呈现自己的图。
我又想到珂雪曾说,如果你对一幅画很有感觉,
那么你有可能是这幅画的亲人或爱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珂雪的画而言,我是亲人?还是爱人?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就准备开始第二天的旅程。
礼嫣和李小姐似乎很喜欢珂雪,每当到了一个景点下车游览时,
她们总是围绕着珂雪。
有时小梁想挤进去凑热闹,但李小姐总能适时地让他知难而退。
李小姐的角色像个保安人员,体型更像。
我通常在车子里沉思或睡觉,下车时也是一个人乱晃。
偶尔接触到珂雪的目光,也是笑了笑而已。
我只有一次和她们三人短暂共游,那是在海边的偶遇。
「西部的海像比萨,薄薄的。」李小姐说,「东部的海则像双层汉堡,
感觉很厚实。礼嫣,妳说呢?」
「西部的海是轻音乐,东部的海是交响乐。」礼嫣笑着说。
「我觉得画西部的海,要用水彩;东部的海最好以油画呈现。」
珂雪说完后,看了看我。
『东海岸是岩岸,常可见奇岩怪石的鬼斧神工,却极少浅滩。』我说,
『西海岸是沙岸,有明显的海滩,潮间带又宽又广。』
我看着面前的海,接着说:『所以说东部的海和西部的海……』
「走了走了。」李小姐不等我说完,两手分别拉着礼嫣和珂雪走开,
「这小子有病,在美丽的风景前面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楞在当地,过了一会,才朝她们的背影喊:
『喂!我还没说完耶!』
上了车后,珂雪主动坐在我身旁,说:「你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
「东部的海和西部的海。」
『西部的海岸很温柔,每天送走爱人离开,又张开双臂拥抱爱人回来。
所以西部的海,像常常离开却眷恋爱情的人。』
「很传神哦。」她笑了笑,「东部的海呢?」
『东部的海岸很骄傲,双手交叉胸前,任凭海浪拍打,总是不为所动。
所以东部的海,像热烈追求爱情且不屈不挠的人。』
「嗯。你的想象力很棒。」
『那妳呢?』我说。
「西部的海是亲人,要用水彩来表达明亮、温暖的感觉。而东部的海
是爱人,色彩不能稀释,最好用油画来表达浓烈与热情。」
我听到她又用了亲人和爱人的比喻,不禁一楞。
「怎么了?」她说,「说的不好吗?」
『不。』我回过神,说:『比喻得太好了。』
「谢谢。」她笑了笑。
回程的路上,几乎全车的人都在睡觉,珂雪、礼嫣也是。
我反而是睡不着。
试着闭上眼睛,但老觉得心里有东西在翻滚,始终无法入眠。
干脆又把小说稿子拿起来看,只看了几页,眼皮便觉得沉重。
不知道该庆幸我的小说可以让人心情平静?
还是该惭愧它会让人看到睡着?
车子回到公司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事。
彼此简单道别以后,大家便做鸟兽散。小梁跑过来对礼嫣说:
「很晚了,女孩子独自回家很危险。我送妳回去吧。」
「不用了。」礼嫣摇摇头,「我爸爸已经叫人来接我了。」
「喔。」小梁显得很失望。
「别失望。」李小姐拍拍小梁的肩,「你送我回去吧。」
「这……」小梁欲言又止。
「我也是独自回家的女孩呀。」李小姐说。
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礼嫣,李小姐拖着小梁一起走,
我和珂雪则往咖啡馆的方向走。
走到咖啡馆时,发现老板站在门口。
『咦?』我看了看表,『这时候你应该打烊了啊。』
「你管我。」老板回了我一句后,接着说:「进来喝杯咖啡吧。」
珂雪转头问我:「好吗?」
我只犹豫两秒钟,听到老板说:「不用付钱。」
我便朝珂雪点个头,一起走进咖啡馆。
我们还是坐在〃已订位〃的那张桌子。
虽然是同一家咖啡馆、同一个老板、同一张桌子,
但窗外的景色已完全不同。
以往都是下午到刚入夜的时分在这里喝咖啡,但现在却是深夜。
少了窗外的明亮,少了她画图、我写小说的样子,
让我觉得坐在椅子上的感觉有些陌生与不自然。
珂雪好象一直在想着某些事,然后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笑什么?』我问。
她收起奇怪的微笑,改用正常的笑容,「你一定很喜欢她。」
『喜欢谁?』
「礼嫣呀。」
我突然觉得耳根发烫,有些困窘。
老板端了咖啡过来,把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后说:
「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你又知道了。』
「上次你跟她一起来喝咖啡时,我就知道了。」
「你跟礼嫣一起来过?」珂雪睁大了眼睛。
『这个……』我觉得头皮又麻又痒,用手抓了几下,『那是因为……』
「嗯?」珂雪问。
『说来话长。』我说。
珂雪笑了笑,看我非常尴尬,也不再追问。喝了一口咖啡后,便问:
「说说礼嫣吧。」
『要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喜欢她呀。」
『哪有。』我有些心虚。
「你别忘了,」珂雪笑了笑,「我看过你写的小说。」
『真的要说吗?』
「嗯。」她点点头,「因为我想听。」
『我第一次看到礼嫣,发现她很漂亮,没多久,便觉得自己喜欢她。』
我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这样会不会很肤浅?』
「肤浅?」珂雪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只因为她长得漂亮便喜欢,这难道不
肤浅吗?』
「如果喜欢美丽的东西就叫肤浅,那所有学艺术的人都很肤浅。」
『为什么?』
「因为学艺术的人都在追求美呀。」她笑了笑,接着说:
「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是天性,不是肤浅。」
『是这样吗?』
「我们喜欢一幅画的理由很单纯,就是因为美。难道你是因为这幅画
心地很好、个性善良、会孝顺父母和报效国家才喜欢它吗?」
她说完后,自己觉得好笑,便笑了起来。
「而且呀,喜欢美丽的画的人,叫品味;而喜欢美丽外表的人,却叫
肤浅。这样讲不公平吧。」
她还是笑着的,我也跟着笑了笑。
「有的画虽然美,但就只是美而已,喜欢的感觉很简单;但有的画,
可以让人有共鸣或是感受,那便是更深一层的喜欢了。」
『嗯。』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礼嫣是一幅画,你的感觉是什么?」
『刚开始是单纯的喜欢,后来我觉得可以听到声音。』
「然后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没有然后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么我呢?」
『妳?』
「嗯。如果我是一幅画,你的感觉是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但突然面对时,我却无法直接了当回答。
而且这问题并不像吃饱了没、天气如何、现在几点那么单纯。
「打烊了。」
老板出现在我们桌旁,说了这一句。
『干嘛突然说要打烊?』
「太晚回去不好。」老板开始收拾桌上的杯盘。
『怎么开始关心我了?』我问。
「我关心的人不是你。」老板说。
珂雪笑了笑,收拾好东西,我陪她一起走出咖啡馆。
我们慢慢走到她的车旁,我帮她把东西放好,她发动了车子。
『妳刚刚那个问题,我想……』
「没关系。」她摇下车窗,「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然后她摇上车窗,挥了挥手,便开走了。
我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她时,她的车子已经被黑夜吞没。
搭上最后一班捷运列车,我回到家。
客厅是一片黑暗,我猜大东大概不在,便直接回到房间。
洗个澡后,打开计算机,想把这两天的进度写进《亦恕与珂雪》里。
只写了几分钟,便呵欠连连。
关上计算机,直接扑到床上,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觉得精神很好,应该是昨晚睡了个饱觉。
出门上班时,还在地上捡到十块钱,真是幸运。
一走进公司大门,看看墙上的钟,刚好八点,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礼嫣也笑了笑,清清喉咙,开始唱:
「亲爱的海呀,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说?
为何你的倾诉,总是一波接一波?
不要认为你的汹涌,我无法感受;
我知道你激起的浪花朵朵,
是情人间的问候。
请看看我的心,已被你侵蚀与淘落。
但我是坚硬的岩石,只能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