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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小虫。先不说蚊子慑于尚未降落的夕阳那可怕的威力尚未出动,只是挥熏那根沉重的棒子,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白宝音格图就这样一路挥舞着布鲁棒子回到毡房去了,而乌云此时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幕。
而阿尔斯楞和鬼,他们还在那里玩耍。一种最最单调的互相追逐的游戏,竟然让他们玩得如此兴趣盎然。在液质般渐渐沉落的夕阳中,一个孩子与一头巨犬互相追逐、打闹,孩子的笑声与鬼狂暴地吠叫声明亮而欢快,他们扬起淡淡的灰尘,这是草地黄昏中最温暖的一幕。
他们就那样玩得很晚,直到天色渐渐地暗淡。直到白色的炊烟升上草地无风的天空,渐渐地消散,乌云喊阿尔斯楞回家吃饭。
鬼开始了一种草地牧羊犬的生活,与以前所有的日子相比,这都是天堂一样的日子。
鬼享受到丰富的食物,每天有足够的牛奶和奶渣,还不包括阿尔斯楞在乌云没有看到的时候偷偷喂给它的羊肉或是奶干。
更多的时候,鬼都是懒散地趴在毡房门前的草地上晒着太阳,有时候,它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当鬼真的睡着时,过去的生活在梦境里还是挥之不去。它又一次被套上一圈圈沉重的链子,压得它喘不过气来,棍棒又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打得它睁不开眼睛。重又回到过去生活的臆想令鬼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它无法想象这种天堂般的日子只是刚刚开始,就迅速地结束了。绝望像冬日里冰冷的水淹没了鬼,它在睡梦中哭泣着醒来。
…
《鬼狗》第六章营地(6)
…
眼前只有阳光和草地,营地平静如初,鬼仍然沉迷于梦境之中,这一切似乎真的永远地离它远去了。
鬼一跃而起,在此时想要看到阿尔斯楞的想法如此强烈,它跑到毡房门前。
毡房是狗的禁地。想要跟随着阿尔斯楞进入的鬼在被白宝音格图的第一次打击之后就迅速地明白了营地的这条规则,它学得很快。
鬼轻轻地探出鼻子掀开毡房门口的毡帘,在毡房的一角,阿尔斯楞正躺在那里熟睡呢。
鬼松了一口气。
鬼围着毡房走了一圈,现在,这座毡房,以及这个毡房附近广大的草地,都是它巡行的范围了。
鬼开始视察自己的视地。
这是种饱食终日的优裕生活,而每天晚上与阿尔斯楞的游戏,几乎成为它一天中唯一的工作。
鬼的身体在迅速的恢复。腿上的伤很快地愈合结痂,上面的被毛也慢慢长好,几乎看不出枪伤的痕迹。但有一颗铅弹却留在鬼腿上肌肉的深处,它像一颗金属的种子留在那里,并不影响鬼的行动,但偶尔会让鬼会意识到它的存在。
但是,在草地游荡时的那段生活并非没有在鬼的身上留下印迹。终于,在一个黄昏,鬼身体内的某些东西似乎被辉煌落日独特的光线所蛊惑,它莫名其妙地扑向一头刚刚归牧的羊。羊群像炸营一样,四处奔逃。
白宝音格图的鞭子重重地抽在鬼的身上,但鞭子刚刚抽下去他就后悔了,这头已经康复的狗像狼一样咆哮着,向他露出獠牙。
那只被攻击的羊已经失魂落魄地逃开了,就在鬼又要追过去时,一根棍子重重地打在鬼在的背上。
鬼愤怒地回过头,准备再向白宝音格图示威,但站在它身后的是阿尔斯愣。鬼惊呆了,自从阿尔斯楞将它救回之后,还从未打过它。鬼那一瞬间混浊的视野似乎立刻清澈起来。
当阿尔斯楞的鬼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它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羊,是阿尔斯楞的财产,它是应该保卫着这些财产的。而阿尔斯楞这种愤怒的责打,对于鬼来说几乎是整个世界的终结,它无法想像没有阿尔斯楞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最初,白宝音格图以为这狗注定了狼的本性,在吞食那么多的羊只之后,终归会重蹈覆辙。但他没有想到当阿尔斯楞的棍子落下去时,它竟然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任由处罚,没有像刚才自己鞭打它进那样呲着牙示威。
白宝音格图没有制止阿尔斯楞,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一些什么。
鬼已经将整个身体都贴伏在地面上。阿尔斯楞又牵来一只惊恐的羊,拴在围栏上,它拎起鬼的耳朵将它拖向那只羊,把它的嘴重重地压在羊的身上。
“你吃吧,蒙,你吃吧,你吃了这只羊吧。你不知道咬了羊不对的吗?”
白宝音格图竟然在这头巨硕的狗的目光中看到一种羞涩而懊悔的表情,那情形看起来只要可能,如果地上有一个足够大的洞穴,它会一直钻下去,躲在里面,为自己这种行为久久地忏悔,直到最终得到阿尔斯楞的原谅。
直到晚饭之后,白宝音格图发现那头狗仍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种沮丧失落感转瞬之间像风暴一样席卷了它的世界。它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气,像垂死一样趴在地上,活力像飘上天空的炊烟一样消失了。
白宝音格图知道阿尔斯楞的力量不可能对鬼这样强壮的狗造成任何伤害,那么这头狗到底怎么了呢。
这时阿尔斯楞也发现了鬼那显而易见的消沉,他走了过去,蹲了下来,轻轻拍打着鬼的头。
“蒙,知道自己错了吧。不能再咬羊了,怎么可以咬羊呢。好了,原谅你了。”
阿尔斯楞刚刚说完,鬼竟然站了起来。阴霾般蒙覆在鬼身上的颓丧几乎在一刹那间荡然无存,活力像阳光一样重新回到这头狗的身上,力量也随之而来。这头巨大的狗在阿尔斯楞的身边高高地跃起,发出讨好的小狗一样的快乐的吠叫。
奇迹,自己竟然拥有这样一个可以驯服巨犬的不可思议的孩子。白宝音格图苦笑着回毡房里去了。
那是鬼一生中最后一次攻击羊。
在经过了一段天堂般的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之后,鬼开始认真地行使自己的职责。
在短短的几天之内,鬼就已经确定了白宝音格图草场的地图,它将这广大的区域全部跑了一遍,在边界线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而营地四周近一平方公里的草地,是这片草场的核心地区。对于陌生人,那是绝对的禁地,从此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进入这片由鬼来保卫的领地。
当路过的牧人距离营还有一两公里时,已经觉察到的鬼一跃而起,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地平线,当确信那匹载着牧人的马是向着营地的方向而来时,鬼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这几乎是营地上所有牧羊犬都会从事的基本的工作,但鬼却不同,鬼从不发出任何吠叫,只是一声不吭地地奔向骑马的牧人,高高地跃起,凶猛地扑咬。
骑在马上的牧人本以为这头牧羊犬不过是像其它营地的狗一样,先是一顿狂呼乱叫,算是给主人报了信,然后就算完成任务,跑到一边晒太阳去了。
这头牧羊犬却和他们以前见过的狗不同,弹跳惊人,高高跃起时像一头矫健的豹子,悄无声息地直向马上的人攻击。如果不是牧人舞动着手中的鞭子或是套马杆手忙脚乱地支撑着,恐怕早就被扯下马来了。
…
《鬼狗》第六章营地(7)
…
于是牧人们不得不放下架子,一边抡圆了鞭子狠狠地抽向这头狗,一边大呼小叫地喊营地里的人出来拴狗。
鞭子打在这头牧羊犬的身上像抽在石头上一样,它并不像其它的牧羊犬一样哀号着逃开或是远远高声吠叫不再靠近。这头牧羊犬对打在身上的鞭子竟然毫不在意,刚刚落地又一次跳起,狠狠地咬向牧人的小腿腿,尽管穿着厚厚的马靴,它的利齿还是在那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牙痕。
鞭子的抽打只是令鬼更加阴沉,撕咬得更加凶猛,满身飘拂的银色长毛更显得这头庞大的巨犬如同被囚禁已久的恶煞。连牧人跨下的马也在这头牧羊犬不顾一切的扑咬下失去了固有的镇定,狠狠地咬住口中的嚼铁,想离开这个由野兽据守的营地。
这时马上的牧人才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他们平日里见惯的牧羊犬,终于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发出变了调的绝望呼救声。
终于,救星出现了,从毡房里走出一个小人来。
“蒙。”那小人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攻击的巨犬顿时停了下来。在凶悍的扑咬之后这头牧羊犬几乎没有剧烈的喘息,只是两肋轻轻翕动,闪到一边,冷冷地注视着惊魄未定的牧人骑着马走向毡房。
那小人再呼唤一声,这头银色的巨犬小步跑到小人的身边,静静地蹲踞在小人的身旁,不过仍然警惕地注视着从刚刚下马的牧人。
这头牧羊犬确实与众不同,在小人发布了命令之后,这狗只是警觉地注视着来访者,绝对不会再进攻,而绝不像其它的狗,尽管主人一再地喝止,总是在牧人下马进入毡包前狠狠地来偷袭一口。
像鬼这样攻击的时候像猛兽一样,但在主人发出命令之后绝对服从的牧羊他们真的没有见过。鬼身体内来自莱茵河畔的那绝对服从的血统,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当牧人一边察看着头层牛皮靴子上的几近穿透的齿痕,一边走进毡包时,不忘由衷地赞叹:好凶猛的牧犬啊!
而它的主人,阿尔斯楞,则在此时涨红了脸,紧紧搂住鬼那粗壮的脖子,像被夸奖正是自己一样:“它叫蒙。”
那些牧人们相互转告,当路过白宝音格图的营地口渴想进毡房喝碗热茶时,一定要赶在那头野兽一样的银色巨犬赶到之前放声大叫,喊主人出来。那巨犬的攻击时从不发出一点声音,一副要将人马撕碎的样子。而当白宝音格图的儿子阿尔斯楞出现时,它却表现出惊人的服从。总之,无论是阿尔斯楞还是那头被叫蒙的巨犬,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牧人们饮茶时一个久久不会褪色的话题。
那年是农历的马年,正如久远的历法所昭示的,那是雨水充沛,牧草丰茂的一年,草地终于重现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荒蛮景象。羊群整日伏身在丰美的牧草间,抬起头时,腰肋间已经浮满了肥美碱草化成的油脂。
也就是在这一年,一个集团化的团伙也开着载重卡车游荡在草地之上,偷窃那些肥美的羊只。在那样的日子里,草地上奔驰着来自各地收买绵羊的卡车,谁又能分辨出哪些车上的羊是偷盗而来,哪些又是合法地从牧人的手中购得的。
那段时间,牧人们甚至中午也不敢回到视野之中的毡包吃午饭,生怕转眼之间自己的羊群被这些偷盗者运上卡车,呼啸而去。
那些日子,白宝音格图每天出牧时都会叫上鬼,鬼尽管不太情愿,但同样不情愿的阿尔斯楞只是抱着它的脖了低声嘀咕几句,鬼就顺从跟随着白宝音格图一起出牧了。
白宝音格图问阿尔斯楞到底对鬼说了什么,它会如此听话。
“就是让它好好地看着羊群啊。”阿尔斯楞不以为然地说。
白宝音格图知道阿尔斯楞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那么这是一头可以听得懂人话的牧羊犬吗。即使如此,它应该也只是可以听得懂阿尔斯楞语言的牧羊犬。或者,根本就是阿尔斯楞已经掌握了牧羊犬的语言。白宝音格图为自己生产这样可笑的想法而苦笑不已。
每天,在将羊群赶入一片牧草葱荣的草场之后,天就已经将近正午,白宝音格图将鬼独自留下,自己回家吃饭,直接到下午才骑着马慢悠悠地回到牧场,赶着吃得肚子滚圆的羊群回营地。
整个白天,几乎只有鬼独自看护着羊群。
在其它营地最少也有十几头羊不翼而飞的那个狂乱的季节里,白宝音格图的羊群竟然无一损失。
并非那些偷盗者对白宝音格图的羊群网开一面,相对于别的羊群附近总是徘徊着两三个牧人的情景,他们最初接近白宝音格图的羊群,看到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中那些酣睡的羊竟然无一人看守时,也有些疑惑,甚至以为那是对盗羊者恨之入骨的牧人们设下的一个圈套。
但是放眼四野,确实没有一个人。
但是他们刚刚拎着绳子接近,准备将羊群圈向已经打开车厢装上栈板的卡车时,突然从趴伏的羊群站起一头银色的巨犬。他们谁也没有看清那头牧羊犬是怎么出现的,鬼那完美的体色使它隐身在羊群中时无人可以发现。
但是,这头牧羊犬并未发出任何吠叫声。一头哑狗,它无法用自己的叫声引来牧人,这些盗羊颇为此欣喜不已。只要赶开这头牧羊犬,那么这群羊就属于他们。
希望总是如此美好,但是最好的希望破灭时,呈现在这些盗羊者眼前的,也就是最要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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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狗》第六章营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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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手持铁棍大棒的壮汉本以为自峙人多势众就可以哄跑了这头牧羊犬,但他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而这失误的代价是极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