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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许部长。如果许部长不从,他们就让他儿子的豪华生活照片在西方各大报纸曝光……唉,没有想到,这次他们又是机关算尽!当他们找到许部长儿子的时候,那孩子正在洗盘子……这些美国佬不相信,他们开始跟踪,认为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获得了叛徒叛变的有关情报,通过使馆的同志,我们通知到许部长的儿子,让他尽快返回中国。那孩子当时由于路费不够,想再多洗一个星期的盘子,结果出事了!”
杨文峰满脸关切,随即感觉到太阳穴的痛楚又一次袭来。
“那个叛徒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唆使了几个亡命之徒,竟然要绑架许部长的儿子。”
“啊,真过分,他们想干什么?”杨文峰忍住疼痛,气愤地说。
“许部长只有这一个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杨文峰,你我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清楚,谁活着不是为了子孙后代,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特别是我们中国人就尤其如此,那位叛徒是中国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虽然美国中央情报局并不完全赞成他的绑架方案,但他还是孤注一掷、一意孤行了。结果,许部长的公子在歹徒来绑架自己时,跳下公寓楼,驾车逃走。在追逐的过程中,许部长的儿子出车祸死了,那孩子当时才二十一岁……”
来自两边太阳穴的胀痛已经扩散到脑海深处,杨文峰痛苦地低下头。如果说先前他一直带着嘲讽的心情,那么这心情已经一扫而去;如果说他先前还怀疑为什么这样腐败的政权还能够“稳定”的话,那么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
“杨文峰,你没事吧?”
杨文峰用两手挤压着两边太阳穴,过了一会才抬起头,两眼竟然霎那布满了血丝。
“我没事。”他声音微弱地说,忍着难忍的头疼。
“你救了许部长的命,”康伴智声音里充满了感情,“没有许部长,我们国家早就……你不知道自己为这个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今后你肩膀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希望我们能够并肩作战,我、我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康伴智说着,伸出手在杨文峰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杨文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一阵沉重的迷茫和痛苦。
五
“主席,他救了我的命。”
“我看得出,你还活着,不过看上去,你也就剩半条命了,你该不是吓掉了魂吧?”上一代领导核心,至今只剩军委主席一职的老人笑着调侃道。
厚厚的米黄色的天鹅绒窗帘,粉红色的高级羊毛地毯,墙上挂的是二胡、他和世界最有名男高音合影的照片,紧闭的门,已经交出党和国家主席两个职位的第三代领导核心的这间密室就是两人密谈的地方。
“我、我……主席,我是心有余悸,”许长征欠了欠身,大概也看出自己有些狼狈,不好意思地承认道,“用死里逃生来形容还不够贴切,可以说,我是死过了一次。”
“呵呵,”军委主席干笑两声,脸上泛出一丝凄凉,“死过了一次,什么感觉?我倒想请教请教,我感觉到死神离我越来越近了……”
“主席,您这是什么话?”许长征佯装生气地责怪道,“您的身体比我的还好,您再干两届都没有问题,奥运会还等着您宣布开幕呢!”
“唉,小许,怎么连你也这样说话?”主席皱了皱眉头,“自从把国家主席和总书记的头衔让给新一代领导人后,来看我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来时还躲躲闪闪,坐在那里也坐立不安,再也没有心情听我拉一曲二胡或陪我唱一首《我的太阳》——我是可以理解的,何必到时被人家秋后算账呢。当初泪眼模糊差不多要跪下来恳求我不要撂挑子、不要让出党的总书记一职的人,现在看到第四代站稳了脚跟,就反过来逼迫我让出军委主席,唉,这是什么世道!——可是你不同,你是真心待我的,我心里有谱。可是,这还不够,我希望你一直对我说真话。”
“是的,”许长征又感动又惭愧地低下了头,“我一定谨记主席的教导!”
“振作点,别垂头丧气的,难道你真吓掉了魂?” 军委主席勉强挤出了一些笑意,“没有必要垂头丧气呀,我们这些年干得轰轰烈烈,打败了来自海内外的反动势力、敌对势力和那些急于篡党夺权的人的一次次明枪暗箭,可是……”
许长征抬起头,看着年近八十老态毕现的军委主席。
军委主席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记住,小许,我们没有被任何人和势力击败,今后也不会。如果有一种东西可以击败我,那、那就只有死神,我已经可以听到死神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军委主席的声音渐渐低沉,低沉到听不见时,他突然抬起头,又把声音一下子提到高音部:“我们都是无神论者,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放心呀!”
“主席,”许长征双肩抖动了一下,声音也有些颤抖,“主席,您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休想得逞!”
主席脸上闪过一丝安慰,随即又被痛苦遮盖。“可是,总有人想谋害你,这次,要不是那个、那个什么——”
“杨文峰!”
“对,杨文峰,”主席品味着这个名字,然后才徐徐说道:“你再讲一遍当时的情况!”
主席说罢,饶有兴趣地盯住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许长征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主席是什么意思,但已经讲过两遍了,主席是不是有点变态?他知不知道,每讲一次自己濒临死亡的经历,就让他许长征的灵魂遭受一次拷问?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喉咙,又开始讲述当时的经过、瞬间的感受,其中也结合了现场各位的事后回忆。
袭击者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踏上一位特工肩膀的同时把他踢昏过去,就在那位昏迷了的特工慢慢倒下去的时候,另外三位特工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摆成铁三角之势牢牢护住了部长,而且挡在他前面的人高马大的特工完全隔绝了许长征和袭击者之间的视线,也自然挡住了袭击者可能发出的子弹和暗器。这位魁伟的特工张开了双臂,深吸一口气,激活自己浑身的血液和爆发力,让自己的骨节发出了“咯咯”声,同时站在两边的两位特工已经抽出了手枪,并且瞄准了那个袭击者。
两声手枪声音响起的同时,那个袭击者好像子弹般朝护住部长的特工激射过来。特工愣了十分之一秒,猛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时袭击者已经接近他。他看到袭击者平伸出来的双手微微向两边动了动,随即听到两位同事“哎呀”两声,两人的手枪都被自己的子弹击中——原来袭击者不但接住了两粒子弹,而且还以这两粒弹头袭击了两位特工。事后的检查发现,被击中掉在地上的手枪枪堂微微弯曲,子弹无法射出。
就在旁边两位特工双手发麻,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袭击者射来的身体开始下沉,护住部长的特工猛然合拢自己有力的双臂,但他两手却没有钳住袭击者。他稍微一愣神,袭击者的双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随即,他觉到肩膀上有千斤重担压上来,整个身体好像要硬被砸进地底里似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以当他垂直地跪下去的时候,他的意识里感觉到自己是以电影里的慢动作在软绵绵倒下去。他的意识还清醒,他暗叫一声不好,因为那袭击者刚刚本来在下沉,但借助双手在他肩膀上的一拍之力,再次串起,从自己头顶上越过——可是自己身后正站着需要保护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呀……
许长征就是从这个时候看见像展翅大鹏从天而降似的袭击者的。
许长征见到那个袭击者的时候,两只让人胆寒的利爪已经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
从眼前的特工慢慢软下来,到赫然看到离自己三寸的袭击者的乌紫的铁爪,再到——以这速度,以这个距离,这一切大概发生在十分之一秒之间,可是,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许长征竟然有那么丰富的感受和联想——
他突然想到了死,马上又想到了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死去!同时,他的一生竟然一下子像黑白幻灯片一样一晃而过,那是一组组黑白的照片,大概有十几张,都整整齐齐摆在一起,他看得清清楚楚,第一张是他背上书包,妈妈蹲在面前为他系鞋带的照片,第二张是中学时期他一个人失神地坐在老槐树下,他知道当时他在害单相思,第三张是第一次穿上公安制服,第四张是结婚像,他仔细盯着陌生的妻子看,第五张是他第一次小心翼翼抱起自己新生的儿子……哦,哦,一张张都那么清晰,放在一起竟然就是他的一生,他心中突然一阵迷茫和痛心,自己的一生怎么都是黑白照片?那些辉煌的时刻怎么没有出现?这就是自己的一生吗?他忍不住哭泣起来,当然这里说的哭泣是他心灵深处的哭泣,因为他就算真哭,眼泪也没有时间挤出眼眶,因为那夺命的利爪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
事后,许长征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因为在那么短暂的十分之一秒里,他竟然想到了那么多东西,其中很多东西是他平时从来不想或者故意回避的,而且他甚至想通了一些一直无法想通的问题,只是后来他又故意忘记了到底是什么问题。他把这一切都归因于死亡,他认为当时他经历了死亡,至少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或者一定会死。
当然不但许长征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当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魁伟的特工和另外两位失去了手枪的特工都认为这次部长在劫难逃。至于沙伟局长,由于在听到“危险”“保护部长”的同时就抱着头趴在了地下,所以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在许长征心里在哭泣而眼睛睁得大大的时候,他旁边的杨文峰轻轻举起了左手,这左手顺着许长征的胸前飘上去,正好停在部长的喉咙上,随即许长征听到一声巨大的好像巨石跌进泥沼的闷响。
随即,有那么一瞬间,许长征失去了意识,但潜意识里他感觉到喉咙没有被击中,只是自己整个身体被刚刚那巨大的闷响声震得飞了起来。
他跌坐在十米外的地上、屁股撞得生疼的同时,意识也迅速恢复过来。这时他才感到害怕,他看到杨文峰伸出的左手虽然接住了袭击者的利爪,而且他整个动作仍然飘逸潇洒,然而,许长征看到杨文峰脚下的铺路的巨大的石条被踩得粉碎,他立即想到,刚才刺客击中杨文峰的那一双利爪至少携了千斤之力。
那个袭击者也没有占到便宜,在他让杨文峰承受了千斤巨力的同时他也被杨文峰轻飘飘地推了出去,向后飞去。这袭击者在空中翻了个身,当他双手沾地的刹那,又一跃而起,急射向杨文峰。这次从他带起的呼呼风声判断,绝对比刚才那一击的威力还要大一倍。
许长征这时才看清袭击者的面孔,他立即被那面孔上燃烧的愤怒和仇恨震慑住,特别是当他看到那燃烧的仇恨和愤怒竟然点燃在一张稚嫩的孩子气未脱的脸上时,他有一种恶心想吐的强烈感觉。
这时两位失去武器的特工和汽车司机都连爬带跑来到他身前,紧紧护住他。但许长征知道,如果那个愤怒的充满仇恨的袭击者能够突破杨文峰的话,自己身边就是再多十个特工,今天也难保性命。
他开始担心杨文峰,这时背部一直朝向这边的杨文峰已经和暴怒的袭击者过了好几招。每一次那暴怒的少年携着风声击向杨文峰时,许长征都要出一身冷汗。但随即,很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杨文峰虽然好像漫不经心、又好像临时想起来似地伸出一掌或者踢出一脚,也没有看到两人身体有接触,但只要杨文峰像跳舞一样舞出一个动作,那暴怒的少年就会被抛起甩得老远。
少年毕竟是少年,双手或者双脚微微点地,就一跃而起,再次不顾一切发动攻击。他的攻势好像一次比一次猛烈,街道旁边商店的窗户玻璃在他每次攻击之后都“哐当”裂开几块。许长征越来越担心,这时,杨文峰在迎接袭击者一个狂躁的飞腿时,脸转向了许长征的这一边……
许长征赫然看到一张……
六
许长征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或者说那张脸上流露出的和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表情。
这时杨文峰脸上竟然混杂着迷茫、温情脉脉、若有所思和若有所失的表情。结合他好像临时出其不意的动作,许长征觉得杨文峰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又好像在努力记忆起什么东西。再看袭击者那充满愤怒和仇恨、专注于进攻的样子,许长征为杨文峰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袭击者——也就是李昌威——虽然一次比一次狂暴地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