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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环顾四周,道:“阁下是聪明人,有些事,心中明白最好了对了,就你一个人么,救你的那位姑娘呢?啊,阁下切勿误会,李某没有别的意思,昨日交手的时候,李某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下手重了些,不知那位姑娘可曾受伤?我在河滩附近搜寻时,见到几滩血迹,似乎不是阁下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在阿柯手边,道:“这是李某家传之药,对内伤颇有好处,就请阁下替李某转交给那位姑娘,及转达李某抱歉之意。”
阿柯眼神迷离,看了李洛一阵,突然道:“你、你真冷酷。”
李洛眉毛一扬,只听阿柯继续说道:“我伯伯说,真正的杀、杀手,就是能做到杀人一套,做人又是一套,杀人与、与做人完全不同,才能在出手时彻底放下做人的良心,无论是壮年还是妇孺,遇谁杀谁。哎,我就怎也做不到”
李洛脸上肌肉抽动。他爷爷自小教他,上战场要冷血,为人处世则需热血,是为大将之风,不料这杀手竟然也有相同的说法,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见阿柯满脸惭愧之色,一时不知该反驳还是接受,只得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林姑娘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她说你对她的承诺,自这一刻起,不必再遵守了。如今她身在不测,也没办法帮你,你自个的解药,就自个天涯海角的去找吧,总会寻见的。找到了,可要想点法子弄到。”
阿柯全身一震,道:“真的?她、她、她,真的如此说的?”
李洛道:“当然,林姑娘就是这么说的。哎,阿柯兄弟,见你这个样子,李某也好生过意不去,在此只有一句相赠:切不可再踏这片是非之地了,有那么远去那么远,好好过日子去吧,明白吗?”
阿柯眼中精光闪动,道:“就是说,若我不识趣,再、再趟这混水,李兄就不得不亲手手刃我么?”
李洛无声的笑一下,背着手转身望向门外,道:“说实话,我也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现在就杀了你,免得将来再有人不顾一切,想要螳臂当车!”
阿柯也嘿嘿嘿笑起来,道:“我、我也在想,下次动手的时候,是否还应留手,哈哈,哈哈,咳咳咳”
李洛转过头来,正和阿柯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一跳,同时察觉到对方眼中一种异样的情绪。两人自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就是对方,经历的最险恶的拼杀、真正与之性命相搏的也是对方。李洛在武学上远胜阿柯,偏偏输在气势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隐然对对方颇有敬重之意。此刻相互不服气的斗嘴,竟同时不由自主在心中升起一股英雄相惜之情。
李洛再一抱拳,道:“如此,李某告辞了。此去西方,山高路险,阁下好自为之了。”
阿柯道:“你也一样,要知你想灭我口时,已、已有人要灭你这口了。”
李洛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推门出去了。他的身影一晃,刹时间如融入雾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洛,你上当了!
阿柯心中激动,狠不得跳起身来,冲着李洛的背影大喊大叫。他咬着牙,下死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面翻来覆去想着林芑云托李洛转达的话。这话旁人听起来,都道是诀别之意,天下间就只有阿柯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含义:
阿柯对林芑云的承诺乃是杀死她,现在林芑云这般说,自然是此刻绝不愿死的意思,而阿柯的解药,则是鲜蹦乱跳的林芑云,只有林芑云才有法子替他解毒。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林芑云要阿柯活下去,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逃出李洛的控制!
※※※
“吱”的一声,小真慢慢推开门,抱着一个大包袱走进屋来。
阿柯挣扎着抬起身子,喜道:“小真!呼你总算是回来了。”
小真道:“你慌张什么,阿柯?不就是李洛来找你么。”
阿柯讶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去找过他,求、求他放我,是不是?”
小真鼻子里哼一声,将包袱放到靠窗的桌子上,一面解一面道:“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求得动左飞卫大将军?是你那宝贝林姑娘求他的,可与我没半点关系。”
阿柯哦了一声,重又躺回去,望着房顶发呆,道:“是啦,也也只有她才求得动”
听得“砰”一声响,小真将包袱重重往桌上一摔,撞得本就不牢的桌子吱吱噶噶一阵晃动。阿柯惊道:“什么?”小真懒懒地回答:“没什么,绑做死结了。”
阿柯脑子里浑浑僵僵,也不去想解死结干嘛要用力摔,自个儿继续自言自语:“恩林芑云嘛凭、凭她的脑袋,应该看得穿这件事的要是她求李洛,那、那自然错不了”
小真继续解着包袱,一面不经意地道:“是吗,那她真是有点本事。阿柯,她是什么人?”
阿柯一幅苦思不解的摸样,摸着自己尚光溜溜的下巴,道:“这个哎,我也很纳闷,不知道是、是什么人,硬要使尽手段,来抢这么个无名丫头”
小真扑哧一笑,回过头飞了阿柯一眼。阿柯见她笑靥如花,一双美目中眼波流动,不禁心中一动,刚要开口,却见小真回过头去,慢慢地道:“阿柯,你这家伙,出去还未一年,就学会装腔作势、探我口实了,真是长进不少啊。”
阿柯魂飞魄散,刚要躲避,小真已反手一掌,正中阿柯断掉的左腿。阿柯大声惨叫,拼命向床里缩去,小真却未再出手,叹一口气,道:“你呀,就是知道耍赖当日你走的时候,曾发誓说永远忠实于我,怎么快就忘了么?”
阿柯哭丧着脸,拿被子蒙着头,凄凄哀哀地道:“没、没有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伯伯突然要杀我,你又跑来救、救我,我到现在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小真转过身,歪着头看阿柯,说道:“你那些花花肠子,以为我不知道么?如今洛阳城里一万多禁军,正沿街搜索,要取你性命,那位林小姐么,则大摇大摆成了李将军府中的上宾了你告诉我不知道那林小姐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回答,我会相信吗?”
阿柯脸色三变,好在缩在被子里,小真也看不到,呐呐了半天,道:“我我真的哎,怎么说好?可能”当下将两人在林中救了李治等人的事说了,却仍用的黎自的假名,也不说他的身份,只道:“那黎自一见便知道是、是大家子弟,也许看、看上林芑云了也未可知,只怕是”
小真皱起眉头,出神地道:“是么恐怕那黎自有些来头。伯伯得到一个极有权势的人的命令,要将你出卖了,哎,我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怎么劝伯伯,他都不肯答应本来伯伯他还很喜欢你的,这次下这决定,真是不得以了。阿柯,洛阳你是绝对待不得了,今日李洛既然亲自来告诉你,放你一马,可见除了他在查你外,一定还有他管辖不了的人在追查你。今日你就走,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阿柯露出头,道:“是啊,对、对,走,走,赶紧走!可是”搔搔小脑袋。小真道:“那林姑娘么,我看她在李洛那里倒是蛮自在的,怎么,你好象很担心她,舍不得走啊。”
阿柯脸上一红,道:“没有我只是在担心,这般天罗地网的,我、我又动弹不了,怎么走得了?”
小真转过身,在包袱里翻弄着什么,过一会埋下头,似乎在脸上抹什么东西。阿柯道:“小真?你、你在干嘛?”挪到床边,伸手去拉小真裙子。小真忽地转过头,阿柯抬头一看,赫然发现一张陌生的老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脸上皱纹重重叠叠,扭曲到丑陋的地步。阿柯这一惊非同小可,往后一仰,不料带动全身伤口,“啊”的一声叫出来,已经带着哭腔。
小真慢慢退后,突然“哈哈”一笑,伸手在脸上不住揉捏,跟着慢慢扯下一张皮来,露出一张晶莹雪白的俏脸,大眼睛中神采飞扬,得意的看着阿柯。
阿柯顿时忘了伤痛,喜道:“易容术!”
小真点点头道:“恩,确实长进了,阿柯,你也知道这是易容术了。”
阿柯得意起来,道:“那、那是当然你真的会易容术?太好了,太、太好了。”
小真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打不赢就逃,加上易容术就更方便了你是不是这么想的?胆小鬼。”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包袱中翻出大堆事物来,有小瓷瓶,剪刀,尖刃小刀,一堆毛发,等等,一起拿过来放到阿柯身边。
阿柯兴奋不已,道:“啊,你你要给我易容么?好,好!这样就更好逃出去了!”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密术。
小真道:“你呀,就是对如何逃命感兴趣。躺好了,我做的时候别动,小心伤到眼睛。”说罢拿了一大团粘糊糊的东西,细心的抹在阿柯脸上,每一寸地方都尽量抹得一般厚。阿柯虽觉得皮肤上痒得难受,也管不了那许多,一声不吭的任小真摆弄。待得抹均匀后,小真退开一步,仔细打量阿柯的脸,不时这里捏一下,那里按一按,慢慢修饰,一边自言自语道:“你额头太突出了,要把脸颊加高一点鼻子太小,又嫩这里再加点”弄了半天方好,又拿起毛发,耐心的在阿柯脸上一根根粘上去。
阿柯听她做得如此仔细,心中感动之余,也不禁对这门技术起了敬而远之的心思,盖因这玩意看起来似乎无比复杂烦琐,恰是阿柯的致命伤。忽听小真问道:“李洛说过往哪里逃么?”阿柯道:“他说,他会在五天之内,不向西面搜索,那、那自然是叫我往西边跑。”
小真道:“恩组织也会派人搜查你的,阿柯,你也知道的。”
“恩,只有死人才能离开组织么。”阿柯淡淡地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我、我记得以前组织内第一追踪高手是谢老伯,他如今在哪里?”
“上个月被人毒死了。”
“哦三、三大高手呢?就是宋家那三个伯伯?”
“年初的时候被两百多人围在一个庄子里,都没出来。”
“刘头领呢?”
“宋家三个伯伯就是去救他的。都没出来嘛。”
“那、那,现在谁是头?”
“我伯伯。”小真简单的说,退后一步,再仔细观察了一会,拍手道:“好了,这样子恐怕连你那林姑娘也认不出你了。”从怀里掏出面小铜镜,拿到阿柯眼前,道:“看看!”
阿柯有点迷惑地眨眨眼睛,自铜镜里照出的毅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鹰勾鼻,阔口大嘴,一双浮肿的眼睛,脸色灰白,怎么看也是一位卧床多年、老朽垂暮的人。阿柯长叹一声,道:“真、真好,真是巧做天工!”
小真微微一笑,也懒得管他乱掉书包,道:“现在外表有了,最难的就是你的口音,如果开口听起来如此年轻,任谁也会怀疑的。你试着沙哑着说话。”
阿柯试着说了两句,小真指导他尽量说得小声、虚弱一点,并又教他一些简单的易容方法。阿柯这次性命攸关,学得倒是极认真,不一会已掌握了一个大概。他见小真将一些易容用品仔细的装在一个小包袱里,递到他手里,不觉一惊,道:“小、小真,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小真点点头,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当然了,阿柯,伯伯一定会亲自出马搜寻你的,只有我跟在他身边,才有可能知道状况,让你提前警觉。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活下来啊。”
阿柯嘴唇抖个不停,右手吃力的在自己几个伤口上指来指去,颤声道:“我这、这个样子,难道还能自己走路?”眼圈顿时红了。
小真凑到他耳边,轻轻道:“那当然不行了。我送你一个人,带你出去,放心吧。”站直身子,退后一步,咳嗽一声,声音回复冷漠高傲,说道:“可可,进来,见过你的新主人。”
门随声而开,一个瘦小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跨了进来。初升的太阳映在她后背,阿柯只见到一头秀发,却看不清来者的脸。
小真道:“这是阿柯大爷,记好了,以后你就跟着他,就象跟着我一样,小心侍侯,明白么?过来,见过阿柯大爷。”
那人低着头走到床边,却不说话,只躬了躬身子,劝当行礼。阿柯从小到大,“臭狗”、“赖皮”的被人叫过无数花样,却还从未被人叫过“大爷”,吃惊非小,忙勉强伸手去扶那人,道:“哦没、别起来哦?”
那名叫可可的女孩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竟闪动着幽幽地淡蓝光彩,脸上肌肤白得似透明般,但左脸上老大一块红色斑纹,从发间一直延伸到耳根,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块未干透的血渍。
阿柯初做大爷,说实话又被这女孩相貌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小真道:“这女孩是个哑巴,你不用怎么招呼她。”
阿柯道:“哑、哑巴?”心中倒着实松了口